第92節
但當毫無世家背景的俞敦素將軍率著兵,浩浩蕩蕩的開進絳城之后。 太后以及那些支持主公的臣子就開始不慌不忙的收拾行裝,準備遷移事項。 似乎根本沒有打算征求所有人同意的意思。 奉常趙籍考匆匆忙忙的趕到太保魏廝布的府中。 看到屬于他們一派的幾位朝中要員,早就匯聚在位了。 “太亂來了,太亂來了?!壁w籍考疾步上前,惱怒道,“說遷都就遷都,主公現在是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中了?!?/br> 室內卻沒有他想象中的一片附和之聲,有人唉聲嘆氣,有人沉默的看著他。 “公等這是怎么了?難道你們不覺氣憤嗎?”趙籍考鼓著氣在位置上坐下。 “趙兄?!敝髯系奈簭P布嘆了口氣,“主公如今已非昔日可比,他要遷都,我等確實無可奈何?!?/br> “這,這怎么就無可奈何了呢?”趙籍考抖著袖子。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少了不少人,“太尉吳大人呢?還有張大人和肖大人?” “太尉大人一早就站出來聲明支持主公的決定,現在只怕領著他的軍馬。跟在那位俞將軍的鞍前馬后的效勞呢?!币晃辉谧某脊爸S道。 “這個墻頭草?!壁w籍考罵了一聲。 但隨即他不由慢慢的低下了自己的頭。 主公如今手握重兵,在朝中更有實力強大的賀蘭家族,楊太后的娘家楊氏一族,治栗內使肖瑾所在的肖家,以及這些家族的姻親世家的鼎力支持。 就是他們這些人中,更有不少人見勢不妙,早早倒向了主公。如今連手握兵權的吳太尉也都聲明了自己的立場。 確實,已經沒了和主公抗衡的能力了。 到底是怎么走到這樣的地步的呢? 居中坐在主位上的太保魏廝布轉過身,伸出手指在他身后的地圖上比劃, “主公如今在汴州站穩了腳跟,又一路打通了汴州到中牟的通道。新近又大破犬戎,奪下鄭州?!彼氖謩澙艘淮笕?,“你們看看這些土地,已有我晉國半土之數?!?/br> “他推行的那些新政策,都很得民心。如今在百姓之中,呼聲很高。國家的財政也節節攀升。便是國外的那些諸侯,也沒人敢像當初那般輕視于他?!?/br> 他最后嘆了口氣:“我勸諸位還是放下往日的心思,到了新都,在主公面前好好表現,爭取保住自己的官職?!?/br> 汴京之內。 內務大總管呂瑤近日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汴州改為國都,絳城的一干臣公貴戚都要陸續遷徙過來。 偏偏原本的汴州司空崔佑魚又被主公升任為晉國大司空,擇令其去疏通汴京附近的舊運河鴻溝,打通從鄭州通往汴京的航運。 因此,這一應增加修筑府衙宮舍,安置人員之事全都壓在了呂瑤他一個人的身上。 呂瑤擦擦頭上的汗,他正坐在馬車上,趕往天香夫人的住所。他打算打探一下主公這位正妃的心意,看是要如何安置主公一應后宮人員。 緊鄰著天香夫人居所的一處宅院,是主公的嫡親meimei千葉公主的府邸。 天香夫人是一位奇女子,作為主公的正妃,她不務正業便罷了,還把主公賜的府邸改成了供一些庶名女子往來的什么“女學館”。 但主公的這位孿生meimei,千葉公主卻更為特別,她以公主之身,出使犬戎,竟能成功的同犬戎那位赫赫有名的太皇太后會談,還簽訂了盟約。 立了如此大功回到汴京的公主,卻十分低調,同天香夫人的“女學館”比鄰而居。 平日里深居淺出,幾乎從不出門應酬,府中的隨侍人員,也十分簡單,都是她自己挑選帶來安置的,從不接受呂瑤為她府邸增加人手的好意。 路過那扇緊閉的大門時,呂瑤一邊張望,一邊在心中想到:說起來,這都幾個月了,來了汴京以后,我好像就再也沒見過公主一面了。以前在主公身邊伺候的時候,倒還能偶爾見到這位公主。 就在這時,那扇大門咿呀一聲的打開了。 提著裙擺的公主一步從門檻中跨了出來,隨后她回身扯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笑盈盈的說道:“走,難得今日過節,我們逛逛去?!?/br> ☆、首發 程千葉覺得, 自己除了占著穿越的身份做了點弊之外,其實并不算是一個多么優秀的人。 既不能文, 也不能武, 既不像張馥那么聰敏,也沒有周子溪那般淵博。 仔細想想自己唯一的優點大約就是心比較寬,接受度比常人好一點罷了。 剛穿越來的時候,不適應這個時代,可是待著待著,也就習慣了, 如今還有不少知交好友。 最初很不想做這個君主的位置,可是坐著坐著, 也逐漸感覺也還不錯,甚至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標。 一開始,想到自己不能恢復女兒身, 她沮喪了一二日。后來想想也沒啥, 她打趣自己不就是不能穿裙子嗎?在現代的時候天天t恤加牛仔褲不也一樣過日子。 與其悲春傷秋,還不如趁著“千葉公主”還能活著的時候, 多抽點時間和橋生相處相處。 將來, 如果橋生耐不住這種相處方式,有了其他的想法,自己反正也能看得出來, 到時候灑脫一點,放手讓他離開,也就是了。 程千葉轉過眼, 看著和她并肩而行的男子。 這個男人在外面的大多數時候,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明顯的表情。 但墨橋生不知道,他身上那春花一般燦爛的粉色系,無時無刻都在取悅著程千葉的心。 程千葉伸出了手指,勾住了墨橋生寬大的手掌。 那有些粗糙的手心,正緊張的微微出汗,過了好一會,他才小心翼翼的收攏了手指,回應了他的公主。 今日是乞巧節,汴州民間有散渡河吉慶花的習俗。 家家戶戶剪輕彩,以陽起石染之,千萬彩絮飄散于穿城而過的汴水河上。 汴水河的支流,穿汴周城而過。 此刻河畔的街道上有廟會,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河邊無數散吉慶花的男女,漫天的飛花或隨風搖曳,或亭亭沾于水面,隨著碧波飄蕩向遠方。 “去年我們在衛國,借著他們放河燈的風俗,才和天香一起逃了出來?!背糖~和墨橋生并立在河岸邊柳樹的陰影下,看著熱熱鬧鬧的人群,想一年多前,在暗夜中順著濟水河畔,那場驚心動魄的逃亡。 墨橋生一下就拽緊了她的手。 僅僅一年的之前,他還是一個被捆在馬廄里的奴隸,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他同樣想起了衛國的那場逃亡。 在那個殺聲震天的夜晚,他落入黑暗而冰涼的河水中。 瀕死的時刻,是主公奮不顧身救了他。主公不僅救了他的命,還給了他全新的生活。 如今,他站在這里,握著主公的手,一年前的那些時光,已經宛如隔世。 “橋生,你又想到哪里去了?!背糖~笑著說話的聲音喚回了陷入回憶的墨橋生。 一只瑩白的手掌,舉在他眼前輕輕勾了勾。 墨橋生順著她的手勢微微低下了頭, 程千葉抬高了手,在他的頭上輕輕摸了摸,“以前我們常常這樣呢,現在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我都快夠不到了?!?/br> 墨橋生抿住了嘴。在那些身心具傷的夜晚,這個動作曾帶給他最大的藉慰。 如今的她,依舊這般溫暖著自己的心。 “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橋生。曾經的一切都已經過去。只要你愿意,往后的日子,我們都可以在一起,我一定會讓你幸福?!?/br> 綠蔭樹下,錦沿曲裾的絳衣女子,抬起頭,輕輕吻了一下自己心愛的人。 蜻蜓點水,她笑著轉身,向河邊走去,樹下的那個男人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橋生?”程千葉回過頭,她帶著鼓勵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我……”墨橋生有一點緊張,他咽了一下口水,最終還是抬起了眼,灼灼的目光正視著眼前的人,“無論主公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樣,橋生都想和主公在一起。不論能不能公開,有沒有夫妻名義,只要能陪伴主公,就是幸福。我這一生,只愿有主公一人?!?/br> 程千葉的眼睛都亮了, 橋生讀懂了她的心。 她沒有說出口,橋生也沒有作弊, 但他卻看清了程千葉心中的那不為人知的彷徨。 給出了她最想要的答案。 程千葉用了一下力,把墨橋生拽了過來,狠狠的吻上了他的雙唇。 這個男人,怎么就這么可愛,真想用力的欺負他,讓他歡愉,又讓他哭泣。 …… 張馥坐在馬車上,從城門駛入。 他掀起窗簾,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天街上怎么這么熱鬧?” 蕭秀一并從窗口向外看了看:“今天是乞巧節,汴京這里有撒吉慶花的習慣,還有廟會。許多未婚男女和年輕夫婦,都會借著這個機會,到河畔撒一撒渡河花,和自己的心上人逛一逛廟會?!?/br> “先生你看,那,那是不是……”蕭秀輕呼了一聲,指著街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面攤。 沿街的角落中,撐著個小小的棚子,棚下擺著三張木桌,和幾條板凳。 一個包著藍色頭巾的婦人,在冒著熱氣的鍋炤邊忙碌著。 面攤的生意尚可,三張桌子都坐了人。 有一對年輕情侶,坐在一張桌上,正頭挨頭,吃著碗中的面。 雖然他們都換了便裝,但張馥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主公和墨橋生。 “主……公主穿著裙子呢,好久沒見到她這副模樣了?!笔捫銛D在窗邊,吶吶的說。 張馥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主公他,不,是她,坐在簡陋的面攤上,輕松又自如的說笑著。好像那一碗粗面,是什么珍饈佳肴一般。 主公平日在朝堂之上,面對他們這些臣子,自有一份同年紀不符的沉穩氣度。 讓張馥幾乎忘卻了,她其實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