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張馥每當鄙視她的時候,紫水晶般的“基礎色”中就會升起一股鐵青色的“情緒顏色”。 墨橋生對她發誓效忠,蔚藍的“基礎色”周邊會繞上一圈金色的“情緒顏色”。 金色,就意味著忠貞;嫩粉色代表著動情和誘惑;明黃色象征高傲和擴張;紅紫色意味著壓抑而痛苦,灰黑色是悲哀和認命…… 程千葉能看懂代表情緒變化的“情緒顏色”,但象征著人性“基礎色”卻顯得十分復雜,依舊不好便認。 目前她也只能大概有些概念。例如有些人盡管道貌岸然,氣派非凡,但本性十分猥瑣或者惡毒,他的“基礎色”也就相應的十分渾濁不堪,類似華宇直,韓全林之流。 大部分普通人,他們的“基礎色”相應平凡暗淡,混雜不清。 比如有些人性格隨和穩重些,他的“基礎色”就會是黃中帶著點黑綠,成為一種類似橄欖綠的顏色。有的人趨于文雅,就會在紅色的基調中帶一點藍。有的人過于強勢就會在紫色中帶點黑。 他們只有在情緒強烈變化之時,才會出現明亮的“情緒顏色”。 然而,有鳳毛麟角的一部分人,他們的自帶的“基礎色”就十分的絢麗奪目,純粹而明亮。 據程千葉這段時間的觀察,這些人大部分都在某一方面具備異于常人的能力。 例如張馥有著紫水晶一般的顏色,可能表示他是一個睿智而情感復雜的人。事實上他也確實是一位智計無雙的謀士。 而肖繡的赤土色,彰顯了他溫潤而縝密的性格。 名將們的色彩,大部分都偏向強烈而張揚。像是李文廣身邊的上將鳳肅便是烈焰一般的赤紅色。而北宮侯麾下的名將公孫輦是明晃晃的孔雀藍。 這兩位大將軍戰意澎湃之時,身上耀眼的光芒,每每晃得程千葉都幾乎睜不開眼。 現在又證明了她挑出來的這位俞小將軍,確實也是位武藝高強的勇士。 程千葉看著擂臺上那越戰越勇,幾乎要熊熊燃燒一身橙黃烈焰的俞敦素,心中想道。以后我都這樣挑人。 在她不遠處,有兩位士官遠離人群,正在低聲議論,沒有注意到身后的程千葉等人。 “聽說這位俞將軍是主公親自從小兵中提拔的。想不到主公還有這等慧眼識人的眼力?!?/br> “咱們這位主公啊,好男風,從沒見他干過一件正經事。也不知當初是看中人家的臉,還是看中人家的武技?!?/br> “你有沒聽到這個傳言?主公把老侯爺的座駕黃膘馬拿去和威北侯換了一個男妓?!?/br> “嗨,這誰不曉得?!蹦俏皇抗賶旱吐曇粼谕槎叺?,“這幾日都見不著主公的面,聽聞就是左擁右抱上西山泡溫泉去啦?!?/br> 話未說完,他看見自己的同伴眼球突出,身軀倒飛,被人一拳擊中腹部,撞在兩米外的磚墻之上。 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手臂劇痛,瞬間脫臼,被人扭著胳膊摁在了地上。一只鐵鉗似的大手箍住自己的脖子,只差一扭,就可取自己性命。 程千葉只見到身邊掠過一道黑影,夾著狂風驟雨似的怒氣,一瞬間就擊飛一人,摁倒一人。 被擊飛的士官口吐鮮血,軟軟倒在墻邊。被墨橋生摁在身下的那人,慘叫連連,一臉憋成豬肝色。 墨橋生渾身騰起冰川一般森冷的殺意,抬眼看向程千葉。 似乎等她一個點頭,就下手掐滅手中這條性命。 我怎么沒想起來,遼廣的大海,既有寧靜溫柔的一面,又有狂暴冰冷的時刻。 她突然讀懂了一點墨橋生的色彩。 “住手,橋生?!彼泵﹂_口。 墨橋生放開那人,回到程千葉身側,單膝下跪,昂起臉,帶著些微微的惶恐望著程千葉。他擔心主人對他一時沒按耐住怒火,擅自做出的行為不滿。 程千葉望著這雙濕漉漉的雙眸,這里面方才冷冰冰的盛滿有如實質的殺意。 他此刻的惶恐只是在意我的感受,在他的觀念里人命是不值錢的東西,唉,這些也只能以后慢慢再教他。 為什么我心里還有點小高興。程千葉摸了摸下巴。我的三觀也被這些古人帶歪了。 “起來,別跪著。此二人罪不至死,你懲處的已經夠了?!背糖~摸摸眼前這顆腦袋,拉他站起來轉了一圈, “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在車上休息嗎?沒事,傷口有沒裂開?” 墨橋生低下頭,搖了搖,“不妨事,我……我以前受傷從未休息過這么多天。何況剛才我只用了拳頭。沒有用到腿勁?!?/br> 程千葉發現他的臉微微的紅了。 這么一個說幾句話就靦腆的男人,想要殺人時居然毫不手軟。變態的年代真是造就矛盾的人性。 這邊鬧了這么大一出,大家都發現了程千葉的到來。 俞敦素跳下擂臺,第一個沖過來,將那二米長的狼牙槊一放,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參見主公!” 他聲音嘹亮,臉帶興奮。 哦,這是求表揚。 “你干得很好,沒有丟我的面子?!背糖~開始端主公的架子,“以后再接再厲,不要讓別人在背后說我看走了眼?!?/br> “吾必不負主公!” 程千葉看著眼前這位目光灼灼的年輕小將,身上那驕傲的橙黃色,騰地亮起了一道明亮的金邊。 呀。效忠了。 真是讓人又驚又喜。 一行人馬回到駐地, 行轅的大門進進出出著無數忙碌的人,有抱著各種文件的官員,有捧著軍需設施的將士。 人人都行色匆匆,忙忙碌碌。 躲在山上泡了幾天溫泉的程千葉感到有些赫然。 她收拾收拾,來到了議事廳。肖瑾和張馥正挨著頭低聲討論著,見到她來了,都起身行禮,口稱:“主公?!?/br> 程千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剛剛回城,看到城內情況已經有序多了。辛苦你們了?!?/br> 張馥笑瞇瞇地躬身行禮:“臣等不過做了份內之事,能有些微成績,那都是托了主公之福?!?/br> 在張馥心中,這位“少主”是一個很好拿捏的對象,他的心思都透在臉上,一眼就可以看穿。 年幼時庸碌無能,性格暴躁。最近不知是否因為連番遭遇打擊,變得有些懦弱畏縮,連對自己這樣一個臣子都時常帶著討好之意。 程千葉看著張馥,決定不再回避他這種明捧暗諷的心態。 她正視著張馥的眼睛,指著身邊的椅子,直言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我只要好好坐在這個位置上,不添亂。就算是起到了穩定民心的作用?!?/br> 她用兩根手指比了那么一下,“但我覺得我應該還能多起一點作用。我也想盡一點點力?!?/br> “雖然我目前什么都不懂,但我想開始學?!?/br> 張馥微微挑了下眉,露出了一點意外的表情。 程千葉轉向肖瑾誠懇地行了個禮,“請肖兄教我。我愿意從小的事情開始做起。讓我去城門施粥也行?!?/br> 肖瑾露出了欣慰的目光,跪地回禮:“得主公如此,乃我大晉之幸?!?/br> ☆、首發 程千葉在會議廳呆到很晚,她多以旁聽為主,不輕易發言。 雖然這些軍務政務對她來說都既繁雜又陌生,但只要肯參,多學習,總能熟悉的。 我好歹是個職場女性,又不真的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閨秀。 程千葉給自己鼓勁兒。 回到寢室之時,蕭繡還在那里等她。 “你怎么還在這兒,早些回去休息。我這不需要伺候了?!背糖~不習慣有人伺候更衣起居,再加上她身份的秘密也不合適。 正說著,蕭繡面色微紅,溫順地跪在她腳邊,捧起她的衣角,輕輕落下一個吻,又昂起頭,一臉柔情的看著她。 程千葉知道,這個動作有個特殊的含義。 身份低下之人向貴人求歡、自薦枕席時需得如此。 看著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程千葉有些尷尬,又有些同情他,這是一份注定得不到結果的感情。 她盡量溫和,但不留余地的說:“回去,小繡,我累了?!?/br> 我不應該再這樣,天天把他帶在身邊,給他留著期望,卻不給他回應。程千葉對自己說。 從第二日開始,程千葉讓傷情已經好轉的墨橋生自行乘車,往返西山泡溫泉療傷,委托蕭繡陪同。 自己卻脫下華美的寬衣博帶,換上便于行動的直裾短衣。開始跟著肖瑾進出熟悉軍政事務。 這一日,因肖瑾當心秋汛引發洪水,便和程千葉騎著馬,帶著一眾侍從,前往視察城郊的汴河河堤。 在返回的路上,接連的下了幾天雨的道路有些泥濘。 肖瑾笑著說:“主公的馬技進步了不少?!?/br> 他這句里的進步,是對比先前那位嬌弱公主的騎術而言。 “還是不太習慣,騎遠一點就顛得全身疼。肖司寇,我們下馬走一段?”程千葉不好意思地說。 相處了這幾日,肖瑾對程千葉的印象改觀了很多。 他發現程千葉不嬌氣,性格溫和,為人謙遜,不懂的地方虛心請教,從不胡亂頤氣指使。 比他想象中那嬌生慣養,飛揚跋扈的公主好相處多了。 想要改變別人對你的看法,埋頭自憐自哀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主動接近,大方的展示自己的長處,才是有效的方式。 雖然也逃避低迷了一段時間,但程千葉本性還是一個有韌性并且說做就做的人。 自從認識到回家希望渺茫,而某些事注定不能回避之后,她開始決心積極的適應眼前的世界。 二人牽著馬,緩步前行。 道路兩側都是荒廢的田地,野草在無人管理的土地上肆意生長。 只有那些縱橫交錯的田埂,還顯示著這里曾經也是一片良田。 “那么多人都餓著肚子,這里卻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荒廢著。不能讓那些流民來開墾這些荒地嗎?” 程千葉知道民政是很復雜的事情,這里面想必有她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她用的是疑問句,而不是反問句。 “這里公田,年連戰亂,領主不停更替,耕種土地需要不斷反復的被征稅和服雜役。因而,民眾四處流亡,無人安心于農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