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程千葉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動作輕柔一些。 墨橋生看著那張在燈下面孔,那位地位尊貴的王侯,親自給自己縫合傷口,一面還輕輕嘆息。 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燈光在的他臉部泛起一層細微的光輝。 尖針穿過皮膚,明明是一個很詭異的場景。 墨橋生卻覺得心中繃緊的神經慢慢放松了下來。 這一放松,極度疲憊的身體便涌上一股nongnong的睡意,一日一夜沒有休息的眼皮沉重起來。 控制不住的想要合起。 他警醒了一下,強迫自己掙扎著撐開眼。 不,不,我不能睡。 睡著了,把身體交到陌生人手中。他不敢想象醒來時會面對怎樣的情形。 而且,你忘了你的身份,和你是要被用來做什么的嗎? 這位侯爺這么溫柔的為你包扎完傷口,等到一會想要使用你的時候,你卻睡著了,難道不會激怒他嗎? 墨橋生聽見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睡,想睡就睡一會,你累了,好好睡一下?!?/br> 他說我可以睡, 他同意的, 就睡一會, 一會。 他控制不住自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 程千葉總算處理完了各種傷口。 她擦了把汗,心中想道,還是叫軍醫來看一眼。 那腹部的傷口因為她的不熟練和緊張,縫得歪歪扭扭。 可惜這時候好像還沒有縫合術,我這么不熟練,肯定把他弄得很疼。 程千葉抬起頭,不想卻看見那個年輕的奴隸早已經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微微張著毫無血色的雙唇,睡得正香。 在沒有麻藥直接縫合的痛苦中都能睡著,可見是疲憊已極。 算了,不吵醒他了,就讓他在這里好好睡一覺。 別人可能會誤以為我是,咳,臨幸了一個奴隸。 不過反正這位“兄長”的名聲一貫如此,我這樣還顯得逼真一些。 程千葉扯過被褥,輕輕地蓋住那副赤|裸的身軀。自己在躺椅上湊合了一夜。 墨橋生從沉睡中驚醒時,天光已經大亮。 他一翻身滾下床,看著身后那張華美的大床,心中驚疑不定。 疑惑的摸了摸自己剛剛爬出來的被窩,那里既柔軟又干燥,帶著自己熱乎乎的體溫。 我,我睡了一整夜? 他低頭看自己的身體,手上束縛自己的牛筋已經被解開。 身上的衣服都不見了,褲腿被剪去,只留著短短的一截勉強遮羞。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被干凈而透氣的紗布緊緊的纏起來,透出一股淡淡的藥香。 墨橋生把自己來回檢查了兩遍,確信自己的身體沒有被使用過,也沒有任何被傷害過的痕跡。 他有些惶然地掀起帳簾。 這間大帳被布簾隔成里外兩間。 此刻,昨夜的那位貴人便坐在外間。 他斜倚在桌邊,一手持卷,一手捧著一杯熱騰騰的香茗,輕輕抿著。 逆著晨曦的光輝,只看得清一個模糊的身影。 這么溫柔的一位大人,即使,他要對你做點什么過分的事,你也不要忤逆他。 墨橋生摸著肩膀上的雪白繃帶,反復在心中叮囑自己。 那種事其實也沒什么,不會疼很久,比起被砍上兩刀好受多了。想開一點,大家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第一次的時候,能遇到這樣一位心地善良的人,你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墨橋生強迫自己做好了獻身的準備,走到程千葉身側,跪在她腳邊。 他捧起程千葉衣袍的下擺,想像楚懷館中的那些小倌一樣,親吻客人的衣角,以示祈求貴人垂憐自己之意。 然而他發現自己的脖子僵硬地耿著,始終彎不下去。 他拽著衣角的手輕輕顫抖起來,過度用力,以至于把那精美的布料都拽得皺了起來。 “你在干什么呢?”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我……”他抬起頭,雙唇顫抖了一下,始終說不出楚懷館中,那些小倌常說的羞恥話語。 我不愿意, 對不起, 我真的不愿意。 您能不能放過我? 求求您了,放我走。 他在心中拼命的吶喊。 一碗放著紅棗和桂圓的甜粥塞進了他的手中。 “喝。喝完就回去?!本秃孟衤犚娏藘刃牡膮群耙粯?,那個聲音說道。 墨橋生在茫然中喝完了粥,完全不知那粥喝進嘴中是個什么滋味。 他又渾渾噩噩的走出帳篷, 刺眼的陽光一照,才醒過神來。 他摸著身上那位晉越侯所賜的新衣服和懷中的那瓶傷藥,簡直懷疑自己還在夢中。 墨橋生舔了一下嘴唇,嘗到了一絲的,甜味? 他的整個口腔都殘留著這種甜絲絲的味道。 這是糖?傳說中的糖。 我不是在做夢,他對自己說,做夢如何能夢到這樣甜美的事物。 墨橋生回到營地,走回自己那小小隔間的路上,他看見阿鳳的房門沒有閉合,房中的地板上倒著一具衣衫凌亂的軀體。 墨橋生走了進去,把人從地上抱起,放到床上。 他看著那慘不忍睹的身軀,嘆了口氣,摸出懷中的藥瓶,用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拔下瓶塞,把瓶中淡黃色的粉末,小心翼翼的,一點點撒在阿鳳身上最為嚴重的幾處傷口中。 “哪來的藥?”阿鳳轉過臉來,他那漂亮的單鳳眼腫了一邊,嘴角裂了,淤青了一大片。 墨橋生沉默了一下,“晉越侯賜的?!?/br> 阿鳳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轉過頭去,用后腦勺哼了一聲,“運氣那么好。阿云那蠢貨呢?” “還沒有看到他回來?!?/br> “那個蠢貨。不知還見不見得到?!?/br> 阿鳳不再說話。 墨橋生為他簡單處理完傷口,走出門來。 不知道阿云情形如何,墨橋生知道,阿云基本還是個孩子,比自己還更為剛直,更加控制不住情緒。 他有些擔心的加快腳步,想盡快回到自己的住所,看一看隔壁那并肩作戰的年輕兄弟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 此時,兩個奴隸抬著擔架從過道的另一頭走來,擔架上是一具破布覆蓋著的尸體,污穢的破布下,露出那尸體布滿血跡的雙腿。 這樣的情形,在奴隸營時常司空見慣,墨橋生麻木的錯身通過。 擔架上突然垂下一只胳膊,那蒼白的手背上蜿蜒著一道猙獰傷疤。 墨橋生猛的頓住,他瞳孔微縮,拽緊拳頭。 那慘白的手臂毫無生機的,從他身側搖晃著交錯而過。 阿云。 是阿云。 剛剛過了一夜,那個愛笑的少年就沒了。 昨日,他們五人路過這里,阿云笑著說話的聲音似乎在空蕩蕩的過道里響起, “不知道主人會賞賜些什么?有沒有可能是rou啊,我已經很久沒吃過rou了?!?/br> 世道是如此不公,一個那么努力而鮮活的生命,只因為高高在上的那些貴人們的一點點喜怒,就這么隨便的葬送了。 墨橋生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握緊手中那個小小瓷瓶,似乎想從這冰涼的瓶身中汲取出一絲的溫暖,用來填補他心中那巨大而悲涼的空洞。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喜歡。我受寵若驚。 本人的完結文《保護我方男主》歡迎沒看過的小可愛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