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劉彤猝不及防被潑了滿臉的冷茶,顏面掃地,她正欲發作,卻被江凜陰冷的眼神震懾,只縮緊瞳孔盯著她。 直到江凜頭也不回地走到會見室門口時,劉彤才豁然大笑出聲,抬高聲音喊:“江凜,你以為就我一個人在盯著你嗎?!”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撕爛你這張臉,你可等著吧!” 江凜權當她說話是放屁,甩手重重關上會見室的門,總算落得個清凈。 終于為整件事做了總結,她有些惆悵,發現果真要在有權有勢的條件下,才能讓惡人有惡報。 她跟隨警員回到大廳時,賀從澤已經坐在沙發上喝著茶了,桌上的煙灰缸中碾著幾個煙頭,也不知道屬于誰。 “走吧?!彼а劭匆娝?,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都結束了?!?/br> 都結束了。 江凜頷首,對身側警員道了聲謝,隨后同賀從澤一起離開了看守所。 上了車后,江凜最后看了一眼看守所,也在心底為自己那段荒蕪的青春畫上了句號。 那些本來跨不過去的坎,就此抹平吧。 察覺到旁人的接近,江凜下意識向后退了退身子,卻見原來是賀從澤傾身,為她扣好安全帶。 他低眉斂目,烏黑的碎發垂下,漫不經心地問:“劉彤說的那些話,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氣息充斥鼻間,總彌散著似有若無的曖昧感,江凜不著痕跡地偏了偏腦袋,神色坦然。 “你不是都聽見了,那就跟你想的一樣?!彼?,語氣平平如常:“大學時我和劉彤同宿舍,她男朋友對我表現出了好感,于是她找人揍了我一頓,很老套的劇情?!?/br> “不過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們兩個還是分手了,所以劉彤一直記恨這件事,后來也沒少為難我?!?/br> 江凜陳述這段往事時,仿佛根本就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她神色平淡,更像是提起無趣的社會新聞。 賀從澤卻記得清清楚楚,江如茜曾經說過江凜大學期間,是她病情比較嚴重的時候。 他聞言微怔,最終沒有說話,只嗯了聲,隨后正過身子,將車啟動。 而遲鈍如江凜,直到二人快要抵達中心醫院的時候,才后知后覺地轉過腦袋,盯著賀從澤的側臉,狐疑道:“……你在生氣?” “是有點,不過不是對你?!辟R從澤輕攏著眉,表情有些煩躁,他沉聲:“我只是在煩,為什么我非要等到你受過這么多委屈,非要這么晚才到你身邊?!?/br> “你本來不應該遭那些罪,你根本沒有必要因為別人的嫉妒,就去收斂自己?!辟R從澤道,神色嚴肅:“外貌和才能是你的優勢,你不該因此受難?!?/br> 話音落下,江凜眸光微動,她似乎有些意外,沒想到賀從澤會這么說。 其實這種思路幾乎已經養成了一個習慣,正如長輩們常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命運坎坷這件事,如何能說成是可恨。 即便受了莫名其妙的委屈,也要不聲不響地咽下,最后還要反過頭來去感謝那些傷害你的人,江凜始終不懂這鬼扯的道理,她只覺得憑什么? 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輕輕松松向下扔石頭的是他們,而竭斯底里,拼盡全力也要向上爬的才是她自己。 人們從來都只告訴她要忍,要反省自己,卻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承擔源自于他人的錯誤傷害。 心下不免是動容的。 江凜捏了捏眉骨,半晌才道:“雖說在我這里,沒什么是過不去的,反正我性格一直都差,但我其實打心眼兒里惡心那些害過我的人?!?/br> “圣母才負責寬恕和原諒,我又不是??晌液髞戆l現,和氛圍作對根本就是徒勞的,與其浪費精力和他們斗,還不如把他們當做是個屁,隨他們自行發臭?!?/br> ——無從避免的,世界上總會有這種人。 他們因為自身千瘡百孔,所以就去傷害別人,用他人傷口里流出的鮮血,來覆蓋自己靈魂上的缺口,佯裝自己完美無瑕。 江凜曾花費很漫長痛苦的一段時間,才認清這個事實。后來她想開了,便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因此在最初面對a院部分同事的排擠,她也依舊自在。 她早就說過,她從不在別人眼中找自我。 “所以賀從澤,我還是挺感謝你的?!闭f到這里,江凜稍作停頓,認真道:“最起碼生活教給我的是隱忍和放棄,而你教給我的,是有仇必報?!?/br> 話音方落,車緩緩停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心醫院門口。 “成?!痹S久,賀從澤輕笑,側目看向江凜,“以后小仇你報,大仇找我?!?/br> 江凜做了個ok的手勢,隨后便拉開車門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醫院。 留下賀從澤一人在車內回味她方才的話,待最初的欣喜淡去后,他才隱隱約約反應過來—— 那女人,剛才是在哄他? 第37章 江凜又在醫院照顧了江如茜幾天, 便去a院工作了。 其實她本來還是不放心江如茜的, 但江如茜怕她耽誤工作,執意要讓她去上班,她本來想請假,見此也只得作罷。 而經歷過種種風波后,a院的氛圍也被賀從澤整治得煥然一新,江凜不知道自己離開a院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但就連秦書雅都規規矩矩了, 她不禁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資本主義的偉大力量。 這下當真是沒有任何可以煩心的了。 醫院的工作如往常一般繁忙,江凜又開始了加班到深夜的日常生活,雖然還沒有到過度勞累的地步, 但也始終騰不出時間放松。 除了去找江如茜,江凜的生活中就是工作和查房, 最近還要寫論文準備評職稱,她更是忙上加忙。 時間流逝,成堆的任務好容易都到了收尾階段, 江凜吃完午飯后又去門診忙了會兒,隨后便準備跟同事交接班休息。 她走到自己的辦公室中, 剛將白大褂給脫下來掛好, 手機便響了起來。 江凜以往都是將手機開飛行模式, 或靜音處理,但自從上次的車禍事件后,她實在心有余悸,不敢再忽略手機來電的存在。 她騰出只手將手機拿了出來, 掃了眼來電顯示,發現竟然是江如茜打來的。 于是干脆利索地劃開接聽鍵,她問:“媽,什么事?” “什么事?”江如茜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江凜開頭就這么問,她不禁有些好笑,“唉,我就知道你這丫頭……” 江凜不明就里,打開免提,邊收拾桌上的文件邊問道:“怎么了?” “我還特意等你下了班才打的電話?!苯畿鐕@了口氣,無奈道:“今天是你二十五歲生日啊,凜凜,你忘了?” 江凜聞言愣了愣,她動作頓住,轉而拿起放在電腦旁的日歷,發現今天還真是自己的生日。 其實那個數字對她來說沒什么意義,若不是讓人提起,她也許都會忘記。 江凜不好說自己根本就沒想起來過,只得隨意搪塞了個借口:“這幾天醫院挺忙的,我不小心忘了?!?/br> 江如茜怎么會不清楚自己的女兒,當即無情揭穿了她:“我看你就是壓根沒想起來這回事?!?/br> 江凜聞言無奈,嘆息道:“媽,這真沒什么好慶祝的,我都多大了???” “行了,今天不許再忙工作,就算不慶祝,也要特例放松一天?!?/br> 江凜拗不過母親,便連連應聲。 掛斷電話后,她看著桌上零零星星沒有閱讀完的文件,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裝進包中。 就當給自己放一天假好了。 然而江凜剛下樓走到大門口,便見一輛極其熟悉的阿斯頓停在眼前。 她早有預料,習以為常地走了過去,車窗未關,她剛接近,賀從澤便已將手肘搭上車窗,言笑晏晏地對她道:“凜凜,幾天不見,想我了沒有?” 江凜沒回應他,只不冷不熱地挑眉,“你別跟我說,今天是特意過來給我過生日的?!?/br> 賀從澤笑容微僵,他沉默了幾秒,無奈扶額,嘆息:“江凜,還有沒有比你更沒情趣的?” 她倒是坦誠:“應該沒有?!?/br> “上車,送你去醫院?!辟R從澤這次沒接茬,即使剛見面就被堵,但她看起來心情不錯:“既然你能想起來生日這事兒,估計是伯母給你打了電話?!?/br> 這猜得挺準。 江凜繞過車身,徑直拉開車門坐上副駕,上車后卻聞見了不同于以往的芬芳,她覺得有些熟悉,往后一看,果然看到了一大捧嬌艷欲滴的玫瑰。 大抵是資本主義式浪漫了。 江凜收回視線,“你這花從開始送到現在,也不覺得太泛濫?” 他慵懶回之:“我的心意只為你難能可貴?!?/br> 江凜:“……” 論sao話,她著實不知道誰拼得過賀從澤。 “我前幾天加班加點,好不容易才把公司的事情處理利索,就為了陪你過生日,感動沒?”賀從澤輕笑,將車開上大道,朝著中心醫院的方向前行。 江凜撐著下頜,毫無波瀾道:“生日只是代表我又老了一歲而已?!?/br> “跟你這了無情/趣的女人簡直說不通?!辟R從澤發自肺腑地感慨道,“算了,你今天放下工作就成,別的我就不奢望了?!?/br> 簡直和江如茜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江凜不再多言,看著窗外,權當欣賞沿途風景。 抵達醫院后,賀從澤陪著江凜一同去探望江如茜。 江如茜最近恢復的不錯,已經可以自己下床走一段路,只是容易勞累,運動量方面還是有所受限。 江凜過去的時候,江如茜正坐在床上吃著水果,她見等的人姍姍來遲,不容置疑地便將一個蛋糕盒子塞給她,道:“吃不吃完我不管你,少說也要嘗一口,過生日還是要有過生日的樣子?!?/br> 蛋糕盒子倒是不大,江凜將其拎在手中,卻有些哭笑不得,“媽,我都多大了,你還給我蛋糕?” “反正你和我年齡差永遠不變,在我眼里還是孩子?!苯畿缏勓匀嗔巳囝~頭,嘆息道:“唉,真是說不通,人長大了就是不一樣?!?/br> “是啊?!迸赃叺脑酪桃残χ鴳溃骸敖瓌C,你可能都不記得了,你小時候過生日,都吵著要吃蛋糕呢?!?/br> 賀從澤聽見這句話,仿佛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也跟著點點頭,迎合道:“那她還是小時候比較可愛些?!?/br> “就是說啊?!苯畿缟钜詾槿?,道:“只是可惜……本來就沒保存過多少她小時候的照片,僅剩的幾張也被我弄丟了?!?/br> 江凜對于幾人又捧又踩的行為無言相對,她搖了搖頭,著實無奈。 “誒,說到這個,我當時過年的時候收拾舊房間,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了一張照片?!痹酪掏蝗幌肫鹗裁磥?,忙驚喜道,掏出自己的手機,“我當時覺得稀奇,還特意拍到手機相冊里了,我這就翻出來給你們看看?!?/br> 正說著,她指尖沒滑幾下,便找到了目標物。 “對對對,就是這張!”岳姨說著,將圖片橫屏展示,放到三人眼底下。 江凜對于自己小時候是沒什么好印象的,她本來無意于此,但照片就這么擺在眼前,她不得不將其完整觀看—— 照片上的女孩站在庭院中,穿著身荷花邊的白裙,留著黑長直,笑容純凈無瑕。 若不是五官過于相像,江凜甚至沒能認出來這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