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江凜搖搖頭,“你能坐在這陪我說說話,就算是陪我了?!?/br> 江如茜虛弱地彎起唇角,她正要開口,卻瞥見了江凜眼底的血絲,還有過重的黑眼圈。 她蹙眉,“你幾天沒睡了?” “伯母,你昏迷了三天,江凜這三天就沒怎么休息?!苯瓌C還沒來得及答,賀從澤便已開口:“我勸她不聽,所以,還是麻煩您了?!?/br> 江凜嘖了聲,側首看向他,他佯裝接收不到她的視線,看向別處。 江如茜當即便對江凜道:“你現在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來醫院?!?/br> “不用……” “這里有我和岳姨?!辟R從澤算是服了她的倔犟,他無奈嘆息:“聽話,不然下個住院的就是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他語氣溫和,比起給她建議,更像是在妥協服軟。 江凜于是抿唇,猶豫了半晌,也知道自己這幾天熬夜身子吃不消,便答應下來。 臨走前,她囑咐道:“有什么事一定給我打電話?!?/br> 岳姨連連應聲,這才送走了江凜。 直到腳步聲漸遠,倚在床頭的江如茜,才收斂起唇角的笑意。 她轉向賀從澤,開門見山:“賀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問我?” “是有點事,關于車禍的?!辟R從澤倒是從容,坐上旁邊椅子,簡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江如茜,隨后問道:“伯母,我調查了這個幕后指使者,發現是江凜的大學校友,這中間有什么貓膩,我想了解一下?!?/br> “大學校友?”江如茜聞言怔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咬唇,低聲道:“難道江凜……難怪了?!?/br> 賀從澤稍稍頷首,表示洗耳恭聽。 江如茜似乎有些舉棋不定,試探他道:“江凜的情況,你知道嗎?” “如果您指重度抑郁,我是知道?!?/br> 江如茜頓了頓,最終還是開口:“其實江凜大學期間,是她病情比較嚴重的時候……那孩子從小性格孤僻,很容易得罪人。我間接了解到,她大學時似乎有過宿舍矛盾,后來一聲不吭回家住,我問她也不說,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解決的?!?/br> 賀從澤稍加思索,沒再多打聽,對江如茜笑了笑:“我知道了,謝謝伯母?!?/br> 江如茜眼神復雜的看著他,“不……賀公子,是我該謝謝你?!?/br> 賀從澤失笑,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裳,語氣無謂:“不用,以我對江凜的重視程度,幫助您是我應該做的?!?/br> “不止這個?!苯畿巛p聲否定,對他認真道:“謝謝你,愿意陪在江凜身邊?!?/br> 賀從澤的動作停滯一瞬。 他的神情逐漸柔軟下來,半晌,他對江如茜彎起唇角,道:“這個就更不用謝了?!?/br> “畢竟我不止現在會陪在她身邊,未來的所有日子里,我都會陪著她?!?/br> 說著,賀從澤衣袋中的手機振動起來,他看了眼來電聯系人,眉間攏起,抬手就打算掛斷。 “你去忙吧?!苯畿缂皶r阻止他,“我沒什么大事,也有人照顧,你們兩個都去好好忙自己的事?!?/br> 賀從澤遲疑數秒,對她歉意地笑了笑,作別后,便也離開了病房。 江如茜靠在床前,凝望著賀從澤的背影。 許久,她才收回視線,合上了雙眼,唇角帶著笑。 她曾無數次擔憂,江凜會因為家庭原因,對幸福和人情失去信心,但是現在,她徹底打消了這個憂慮。 ——真是太好了。 江凜能遇上賀從澤,真是,太好了。 第35章 到了醫院走廊的轉角處, 賀從澤才將電話接起。 他微調領帶, 淡聲:“問出來了什么新線索沒?” 對面的助理十分利索,有話直說:“小賀總,確定套不出來話了。那個肇事司機是完全不知情,就是收了錢被人當槍使的,被硬拖著一起下了水。劉彤那邊也是一口咬定就是私人恩怨,只是因為她大學時期看江小姐不順眼,兩個人起了矛盾, 和別人沒關系?!?/br> 賀從澤聞言挑眉,他眉眼無聲暈開笑意,說出口的話卻不含情感:“嘴硬?” 助理遲疑幾秒:“還真不像……也許事情沒那么復雜?!?/br> 難不成真是他多想了? 賀從澤蹙眉, 他一直覺得,憑借“看不順眼”這個理由, 完全不足以給劉彤花錢害人的勇氣,但既然此時助理都說了真的套不出話,看來這件事的確沒自己想得那么復雜。 心底的懷疑被打消些許, 他吐出口氣,嗓音淡淡:“把人送回去, 配合警方結案?!?/br> “好?!敝響? 老老實實道:“我這里暫時就沒什么事了, 小賀總你還有什么吩咐嗎?” 賀從澤正要否認,卻突然想起一些事來,臨時改口問他:“對了,你還記不記得司家的那個長女?” 助理起初并沒有什么印象, 后來他想了想,“是當年死于火災的那位?” “嗯,知道她叫什么嗎?” 這件事太過久遠,且當時相關消息被封鎖得很快,助理思忖了半晌,才不確定道:“好像是叫……司悅?對,就是司悅?!?/br> 司悅。 二字入耳,賀從澤當即瞇眸。 先前陪同林天航去學校參加活動的時候,他注意到江凜似乎認識園長,不過當時她否認了,他便也沒放在心上??珊髞砩鰰r,園長那聲“阿悅”分明就是在喚江凜,不過她當時并無反應,賀從澤只好將這份懷疑悄聲埋藏。 真正坐實江凜改過名字,是在什么時候? 是江如茜在蘇醒過來時,她看見江凜后的第一反應。意識模糊狀態下,看到女兒后她出于本能,叫的不是“凜凜”,而是“阿悅”。 一位母親無論再神識不清,也絕對不會記錯女兒的名字,更何況兩人還相依為命多年,母女間的羈絆再深不過。 而彼時江凜聽到“阿悅”這個稱呼后,興許是太過激動忘記了賀從澤這個外人的存在,她仿佛是默認了這個名字,沒有出現任何異色。 事情發展至此,賀從澤的思路瞬間便理清。 他眸色漸沉,終于將某個一直以來存在于心的猜想,徹底證實。 ——但還差一點證據。 念此,賀從澤對手機那頭的助理吩咐道:“幫我查一下司家當年那場大火的具體日期,還有目前司家舊宅的地址?!?/br> 當年火勢滔天,幾乎整棟司宅都受到了波及,待消防人員趕到時,據說臥室已經燒得進不去人。后來,有媒體曝,該場火災是由精神疾病發作的司夫人引起的,不禁引得社會上一片唏噓。 因為性質惡劣,所以相關報道在事出三日內便被全部封鎖,群眾們還沒有開始討論,便已經沒了機會。 不過像賀從澤這樣的圈內人士,若是真的想查,用點手段還是能查出來的。 助理一一應下:“好的,我盡快查清,然后短信發給您?!?/br> 賀從澤抬手,指腹摩挲著下頜,他垂眸,若有所思。 他隱約記得,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就聽說司家的夫人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足不出戶,和女兒一同居住,有專門的傭人照顧。 也正因如此,司夫人與其女兒的基本信息和模樣,外界都不得而知,怕是只有司振華本人才清楚的了。 這些無論如何都查不出來,賀從澤干脆作罷,也不為難助理,不再給予任務。 掛斷電話,賀從澤覺得有些發悶,他從衣袋中摸出煙盒,叼了根煙在嘴里。 離開中心醫院后,他才不急不慢地將煙點上。 說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覺,他對江凜身世的懷疑已久,此時猜了個大概,好像也說不上多驚訝。 如果江凜當真是司振華當年“葬身火?!钡暮⒆?,那司家值得挖掘的秘密,可還真多。他只知道現在的司夫人齊雅,是在那場大火發生后的第二年嫁入司家,十分低調,據說婚宴只是請了熟人,甚至沒有大肆報道,這點不禁令人生疑。不過如果非要找個借口,也不是真的沒有合理的。 而齊雅這個人,賀從澤鮮少與她來往,見面也極少,印象中只覺得是個過分謹慎小心的女人,讓人看不透。 這司家人還真都是各懷心思,滿身秘密。 畢竟是懷疑人品的事兒,雖說賀從澤總是覺得司振華這個人表里不一十分別扭,但在水落石出之前,他還是不敢妄下判斷。 賀從澤啟唇,青灰色的煙霧繚繞騰升,緩緩漫過棱角分明的五官,最終悄然消散。 尼古丁總是很奇妙,仿佛是最實用的鎮定劑,輕易就能讓人冷靜下來。 待煙燃盡,賀從澤才去停車場取車,去公司處理這幾日來不及審閱的文件。 辦公室的燈光徹夜未滅。 賀從澤將文件都簽完字規整好時,已經是深夜時分。 太陽xue由于長時間工作有些隱隱作痛,他用指骨輕抵著揉了揉,拿過放在桌角充電的手機,打開微信,點進最上方的對話框。 賀從澤瞇了瞇眼,心情敞亮了些。 嗯,沒有回復,很好。 晚上十點的時候,他特意于百忙中騰出手來給江凜發了條消息。消息內容沒什么營養,純屬找話題,但是按江凜的性子就算只發個“滾”也一定會回復別人,看來她在家是真的有在好好休息。 那他就放心了。 眼睛有些刺痛,賀從澤放下手機后,見時間也不早了,他索性將身子向后一倚,靠在軟椅閉目小憩。 也不知道淺睡了多久,意識正朦朧渙散著,手機收到短信的振動聲便將他喚醒。 賀從澤頭疼地罵了聲,半瞇著眼睛摸過來手機,點開屏幕查看,短信是助理發過來的,應該是查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短信內容十分精簡,一行是司家舊宅的地址,還有一行是火災發生的具體年月日。 火災發生在十八年前……不,還有幾天就滿十九年了。 賀從澤盯著那個年月日看了幾秒,不知道怎么回事,越看越覺得熟悉。 突然聯想到什么,他從手機中翻出當時找人事部要來的江凜的個人資料,目光鎖定出生日期一欄,他放大去看,隨后驀地怔住。 江凜的二十五歲生日,是在下周二。 而那日期,剛好與十九年前的那場大火相同。 ——賀從澤清清楚楚的記得,司振華曾經說過“她才六歲”。 司悅“死”于她六歲那年的火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