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第07章 賀從澤左臂橈骨骨折,本來只是打上石膏就能回家的事,他卻非要住院。 住院也就罷了,還是單人病房。 江凜查到賀從澤的病房后,便尋過去了。 只是不太趕巧,江凜抵達的時候,已經有人先行探望了,病房門也沒關,虛掩著。 盡管江凜無意,卻還是隱約聽到了房內的談話內容。 “賀從澤你個缺心眼的,張昊那小子犯渾打紅了眼,你就過去給他背鍋?” 這男聲陌生得很,聽著似乎年紀不大,話里裹著火氣。 賀從澤不以為意,嗓音清淡:“他原來幫過我,我欠他個人情,就當還了?!?/br> “虧大發了?!睂Ψ竭丝?,“也就你想得出換刀這法子,張昊脫身,你就等著出院蹲局子吧,起步價一周?!?/br> “我就是蹲局子,過得也滋潤?!?/br> “呸,那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br> “不送?!辟R從澤漫不經心道,“對了,記得把我家鬧總給陸紹廷,讓他先替我伺候著?!?/br> 話音剛落,江凜便聽到房內傳來低沉聲響,似乎是椅子被推開的聲音,她回過神來,當即撤身躲到墻后。 一名年輕男子推門而出,江凜目送他下樓,這才從暗處走出。 雖然是只言片語,但江凜大概明白,賀從澤并不似同事們所言,而是替人頂罪。 難怪被罵缺心眼。 這么想著,她便伸手推開門,走進病房。 賀從澤本靠在床頭看窗外,他聞聲望去,卻不想來人是她,頓時愣住。 不過那愕然轉瞬即逝,賀從澤便恢復了似笑非笑的模樣,氣定神閑道:“江醫生可真無情,這么晚才來看我?!?/br> 那“江醫生”分明只是尋常稱呼,但從賀從澤口中出來,不知怎的便蒙了層繾綣情意,猶為曖昧。 江凜垂眸瞧他一眼,正過椅子坐下,“這種小傷也住院,你倒好意思盼我來?!?/br> “何止,我都想著你要不來,我就主動上門?!辟R從澤淡笑,眸光瀲滟望著她,“只是一天沒見你,我就興味索然?!?/br> “滿腹情愛,花言巧語?!苯瓌C撂下八個字作為總結,不再同賀從澤兜圈子,道:“微博那事你處理好,我不想惹一身麻煩?!?/br> 話音剛落,賀從澤頓住。 唇畔笑意微僵,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她,“就這事?” “就這事?!?/br> “也不問我為什么受傷?” 江凜被他這么提醒,才稍稍回味,問:“你為什么受傷?” 賀從澤:“……” 他是明白了。 在江凜眼前,眾生平等,皆為浮云。 吃了癟,賀從澤自在依舊,只傾身靠近江凜,右手支在她身側,不緊不慢道:“說真的,我很希望你是欲擒故縱……不過還真不是?!?/br> 江凜不曾想他折了手臂,還能動手動腳,一時沒避開,便蹙了蹙眉。 二人距離極近,那張使眾女性為之傾倒的俊臉就在眼下,如白瓷,似珠輝。與其說是副皮囊,倒不如說是件完美的藝術品。 而賀從澤最吸引人的,無疑是那雙好看的眼睛。 狹長眼角微挑,卻無半分柔和,他眸底埋藏極深極沉的光,如浩瀚穹宇,雖是暗色,但極致蠱惑。 饒是江凜,也剎那失神。 緊接著,她便伸出手—— 推開了他的臉。 當真是推,毫不客氣。 向來靠臉吃飯,以德服人的賀從澤賀公子,活到現在頭一次被人嫌棄臉,不禁陷入了沉默。 在僅數秒的懷疑人生后,賀從澤得出結論——是這女人太不解風情。 想罷,賀從澤撐在椅上的右手,轉移到了江凜的下頜。 江凜不避不躲,坦坦蕩蕩。 賀從澤輕笑:“江凜,大多數男人喜歡的,就是不好搞定的女人?!?/br> “是,這會讓你們覺得有成就感?!苯瓌C不冷不熱的挑眉,“實在不行就摁床上,五花大綁,來強的?!?/br> 賀從澤:“……” 他收手,一語不發正過身子,靠在床頭,表情仿佛看破紅塵。 半晌他開口,語氣幾分痛苦,終道出肺腑之言:“江凜……你是真能耐?!?/br> “謝謝夸獎?!苯瓌C整整領口,沒什么表情,“在煞風景方面,我一直深有造詣?!?/br> 賀從澤苦笑,“我真是越來越期待,能看到你有人情味的那天了?!?/br> 江凜點頭,道:“那你先期待著?!?/br> 說完,她便起身,抬腳準備走人。 賀從澤卻在此時喚她,語氣難得正經:“江凜?!?/br> 她腳步滯住。 “那人不是被我捅進醫院的?!彼忉屃艘痪?,隨后微頓,斂容正色道:“還有,我為我之前誤會你的事道歉,葉老先生的手術,多謝你主刀?!?/br> 江凜靜默了會兒,就在賀從澤以為她不會回應時,她卻淡聲:“我知道?!?/br> 賀從澤一愣,“什么?” “剛才門沒關,我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談話?!闭f著,她側首掃了眼他,“你胳膊怎么回事?” 受寵若驚的賀公子如坐針氈,開口竟有些結巴:“被、被賀老爺子弄的?!?/br> 看來賀老爺得知兒子“闖禍”后,怒發沖冠,還沒了解事情內幕就先動了手。 了解原因后,江凜隨口囑咐他好好養傷,便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江凜事務纏身,由于她是葉董當時的主刀醫生,所以葉董的病情也多由她負責跟進觀察。 賀從澤雖自覺不來打擾,可花倒是固定每天送到,頑強的刷著存在感。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他近幾日送來的都是梔子,香氣清淡明爽,放在辦公桌角,十分緩解疲憊。 江凜覺著有用,就沒舍得扔,放著了。 徹底松快下來,已是半個月后。 這日,江凜從辦公室走出,久違踏入了a院花園,氤氳滿身的清芳。 才剛抬眼,她便望見不遠處站著個熟人—— 賀從澤拆了石膏,興許是今天出院,他換了身私服,簡單的白衣黑褲,站在草坪邊低頭看著手機。 他安靜下來的時候,就是抹昳麗風景,教人無法把那些貶義詞匯用在他身上。 分明就是個秉性惡劣的二世祖,卻漂亮得不像話。 江凜沒動,看著他。 就在此時,一個小女孩追著蝴蝶跑來,手中拉著兔子氣球,面龐稚氣未脫。 緊接著,她手一滑,兔子氣球無情高飛,拋下她在原地出神。 賀從澤剛收起手機,便見跟前站了個約莫四五歲的小朋友,眼神渙散。 二人對視一秒、兩秒、三秒…… 賀從澤唇微彎,輕聲:“小姑娘……” 女孩突然撇嘴,“哇”地哭了出來。 賀從澤:“???” 他有一瞬錯愕,而后便蹲下身來,耐心柔聲問:“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嗎?” 女孩抽噎著,豆大的淚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楚楚可憐,“mama給我買的兔子氣球,飛走了?!?/br> 賀從澤聞言思忖幾秒,視線移到身旁草坪,隨意摘下幾根狗尾草,手指靈活地稍加擺弄,一個草兔子便完成了。 他遞過去,女孩瞬間止住哭泣,很是新奇的捧著草兔子。 賀從澤抬手,輕拭去她眼角晶瑩,彎唇:“別哭了,女孩子的淚水是很珍貴的?!?/br> 眼前的哥哥容貌俊美,嗓音溫柔平和,小女孩懵懵懂懂,不知怎的就紅了臉。 江凜在不遠處看得清楚,她望見男子柔和精致的側臉,心底復雜起來。 ——玩世不恭是他,風流成性是他,沉著穩重是他,溫文爾雅亦是他。 是一人多面,還是善于偽裝? 目送小女孩離開,賀從澤慢條斯理地起身,轉首時又恢復了往日散漫:“怎么不過來?” 江凜邁步走近,“你今天出院?” 他輕笑:“是啊,江醫生工作繁忙,竟然還能想到我?!?/br> 江凜頷首,想了想,道:“出院愉快?!?/br> “我現在要去蹲局子,未來幾天都見不到你?!辟R從澤一雙桃花眼微彎,“所以今天可以送送我嗎?” 她攏眉,“你還挺麻煩的?!?/br> “所以江醫生,”他輕笑,緩聲:“考慮一下,要不要收下我這個還算看得過去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