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閻溫頭疼欲裂,張口再欲說什么,突然胃中一陣翻滾。 他連忙跑了兩步,扶著馬車車尾嘔了起來。 但他已經整天都沒吃東西,肚子里面空空如也,嘔出來的也只是酸水而已。 副統領急忙過來扶他,被閻溫伸手擋住,鼻翼的血腥味,讓閻溫胃中翻滾的愈發厲害。 死士統領熟知閻溫的性情,他做的決定從不更改,顫抖著手拿起了匕首,在副統領悲切的目光下,抵在了手腕上。 生理性的眼淚致使閻溫眼中朦朧,他側頭看了一眼尸橫遍地的場景,無聲的攥緊了拳頭。 正欲再嘔,卻有人先他一步。 “嘔……咳咳咳咳……” 水聲細微的嘩啦, 蒼白細瘦的小手,扒住了岸邊的黑泥。 徹底散掉的長發,整個蓋在了頭臉上,如此形容從水中冒出來,簡直就是話本中尋找替身的索命水鬼。 十九跳下去之后就迅速游離得很遠,但是她沒有朝著湖深處游,而是一直都盤旋在湖邊,最后在距離打斗足夠遠的地方,潛伏在岸邊。 不能上水面呼吸,只好折了兩根空心的蘆葦,隱匿在水下。 隔一會兒就浮上來,聽聽岸邊的聲音,一直到再也聽不到打斗的聲音,她才趕緊游了回來,生怕這些人當她死了,將她扔在這荒郊野外。 水下面一著急,腳被絆上了水草,十九將鞋子給脫掉才掙脫,不慎嗆了水。 然而她扒在岸邊一頓嗆咳,連臉上糊著的頭發都沒來得及捋一下,眼睛都沒睜開,就陡然被一股大力掐著肩膀,提小雞子一樣,從水中提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九:誰?!誰他媽的拉我!吐你一身哦! 閻溫:嗯? 十九:您真會拉,抓著我的肩,都快摳rou里了,一點兒都不疼,好棒棒! 第21章 十九說,“很疼?!?/br> “??! 十九被猛的一拽,從水中拖到岸上,短促的驚呼后,很快將這聲音噎回了嗓子。 并且就勢朝著提著她的人身上靠,細白的小手濕漉漉的環抱住了面前人的腰。 閻溫的腰十九已經抱過好多次,但是每次抱,她都由衷的覺得很好抱,側腰的rou很緊實,個子高高的,平時穿衣裳肩膀寬厚,沒有太監普遍的弓腰駝背的毛病,無論穿什么衣服都將衣袍撐的筆挺,好看極了。 剛剛死里逃生,閻溫又安然無事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十九連后背的疼痛都顧不上了,噩夢已經破解,她的心徹底安下來。 這心一安,懷里又抱著自己喜歡的人,腦子就出現了不合時宜的旖旎想法。 閻溫本就頭疼欲裂,快步從馬車邊上跑過來,又不知道哪來的一股猛力,將十九從水下提了出來。 確認了面前的人安然無恙,他那股因為著急而生出的激力,就很快消失。 被十九抱著朝前一沖,踉蹌了一下,直接向后倒去。 十九一看這勢頭,歡喜的不得了,她眼睛快速瞄了一眼地面,沒有任何能硌疼人的地方,都是濕乎乎的軟泥和爛草,這才放心的將全身重量都墜在閻溫的身上。 閻溫如果倒在地上,那她肯定就能撲在閻溫的懷里,這種機會并不好遇見,十九自當要把握住。 然而世事從不隨人愿,聽到水聲看到岸邊冒出了腦袋,第一時間扔掉匕首跟著閻溫跑過來的死士統領,這會兒正站閻溫身后。 一見兩人向后傾倒,錯開一步扎了個結實的馬步,單手就將兩人的力度全部兜住。 閻溫后背著力,借著死士統領的力度站穩,十九也被推著直立起來。 這男的真沒眼力見! 十九心中嘖了一聲,借著力度站穩,伸手了捋了一把臉上亂糟糟的頭發。 閻溫的雙手還抓在十九的肩膀上,力道用得可不輕,十九兩個肩膀都讓他抓的生疼。 但她站直了,卻沒吭聲也沒躲,將頭發整理了幾下,然后就這么滴滴嗒嗒著水,揚起小臉看向閻溫。 閻溫此刻頭疼的很,他皺著眉頭,雖然聽死士統領闡述了事情經過,小傀儡為了他聲東擊西,冒死跳入河中。 但親眼見到,和聽別人轉述是兩回事。 閻溫自認對十九從無施恩,他對十九原本就滿心疑慮,可真的見到她,穿著自己的衣袍,落湯雞一樣站在自己的面前,仰著那張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臉看著他,眼中依舊是那種讓他不解的關切,閻溫的思緒有片刻的停滯。 這小傀儡如今也不過才17歲,在閻溫的眼中還是個孩子……閻溫覺得胸腔似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不重,卻讓他幾乎要化為磐石的心,微不可察的顫動了一下。 不過這種情緒,隨著他感知到十九仍舊貼著他沒動,一雙手還環在他的腰上之后,頓時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抓著十九的肩膀,將她推離自己。 十九也沒有得寸進尺,今天是人也親了,抱也抱了,噩夢也已經化解,簡直堪稱完美。 不過想到她先前用小桌案在閻溫的頭頂砸了那一下,頓時又緊張的看向閻溫的頭。 頭頂的血跡已經干涸,表面看不出傷口,傷口應當是在頭發里面。 十九很心疼,但又莫名其妙的有一些竊喜。 這傷口一定會落下疤痕,一想到閻溫的頭發里面,會留下一個小小的傷疤,誰也看不到,但那傷疤卻是她親手造成,畢生都會跟著閻溫…… 一種隱秘的,無法宣之于口的愉悅,自心底油然而生。 十九卻迅速垂下了頭,她不敢再對著閻溫表現的過于熱切,按照閻溫多疑的性格,今天即便她做出替閻溫跳湖的事,可回到宮里,難保閻溫不會究根問底。 閻溫則是神情復雜的看向十九,小傀儡此刻還穿著他的衣袍,腰間扎著他的腰封,只不過這腰封系法,讓人一見了頭更疼了。 他腦子亂的很,惡心的勁兒還沒過去,勉強忍著倒是能夠忍住,但是這會兒有一點站不住。 好在這個時候,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死士統領開口了,“大人,您的衣裳已經濕了,陛下的也是,湖邊風涼,快些到馬車上去吧?!?/br> 閻溫這才回頭看了一眼死士統領。 剛才閻溫下的命令,死士統領并沒有來得及執行。 而現在事情有緩和的余地,女皇并沒有葬身湖中,沒人想要自斷手筋。 閻溫回頭看,向他時,死士統領的眼神帶著顯而易見的乞求,若是女皇葬身湖中,他是連求都不敢求的,但是此刻女皇安然無事,他并不想離開晉江閣,他還想為閻溫效忠。 閻溫淡淡看了他一眼,因為頭痛,眉心一直擰著。 死士統領緊張的原地哆嗦,閻溫頓了頓,伸手按了一下額頭,說道,“雖然陛下沒事,但你的作為不可就此揭過,回去自去領板子?!?/br> “謝大人!”死士統領喜上眉梢,眼看著就要朝地上跪,閻溫卻輕輕伸手架住他。 死士統領一愣,閻溫將手伸到他的咽喉處,將他的披風解下來,然后轉身披在了十九的身上。 這一回換成十九喜上眉梢,向前一步,伸手托住了閻溫的手臂。 甜絲絲道,“大人,我扶你去車上?!?/br> 閻溫在喉嚨中嗯了一聲,伸手又扶了一下額頭,三人這才邁開步子,朝著馬車的方向走。 十九方才在湖邊注意力都在閻溫的身上,等到來到馬車跟前,才看到遍地橫尸的場景。 尸體旁邊,被大片的血跡沁濕的泥土,呈現出一種泛著殷紅的黑,空氣中土腥和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直朝人的鼻子里頭鉆,令她深深擰起了眉。 十九剛才在湖中不慎喝的兩口水,頓時又要朝上翻。 不過她手中扶著閻溫,強壓制住自己想要嘔的感覺,迅速跟閻溫上了馬車。 外頭已經整裝完畢,凡是晉江閣中的死士,都抬上了一輛囚車,而另一輛囚車中關著五個幸存的和尚。 留下數人處理現場,其余的尸體。一行人又重新朝著皇宮的方向行進。 十九的身上還是濕淋淋的,閻溫讓她抱了一下,身上也濕了好大一塊。 但她上車卻并沒有避開閻溫,而是距離他很近,就坐在了他的旁邊,因為閻溫看起來很不舒服。眉心的紋路一直都沒有平下去。 此刻護送車駕的死士數量非??捎^,皇城中禁養私衛,就連閻溫也沒能第一時間召齊人手,方才戰況如此慘烈,想來對方一時半會兒也湊不齊人數再行刺殺,因此路上一行人沒有最開始趕得那么急。 不過山路難行,車里依舊很顛簸,十九的注意力都在閻溫的身上,只要車輛稍有顛簸,她就能看到閻溫額角微抽,似乎在極力忍痛的。 不過十九不敢這時候貿然觸碰閻溫,她甚至連先前用小案砸閻溫那件事情都不敢提。 而隨著車輛朝山下行使,閻溫臉色越來越不好,十九的臉色也漸漸發白。 她剛才因為見到閻溫無事,心中太過欣喜,后背在水中泡的時間過久有些麻木,這會兒身上披著披風,身體回暖,又在馬車中顛簸,疼痛回籠,馬車每顛簸一下,就拉扯著她的傷口一陣疼。 幸好很快他們過了山路,上了較為平坦的大路,馬車的顛簸減小,兩人這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閻溫一直在思索著今天的事情,對方如此瘋狂想要置他于死地,必定是被他戳中了逆鱗,他定要抓著這件事,一股腦的將對方潛藏的勢力盡數掀翻。 只是越想頭越疼,閻溫伸手揉了揉,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了一眼小傀儡,發現她這一會兒小臉慘白,竟然還沒有從水下剛上來的時候好。 “身上可是有傷?”閻溫出聲問道。 十九正閉著眼在全心全意的忍疼,驟然聽見閻溫說話,睜開眼看向閻溫。 下意識搖頭,但很快頓住,可憐兮兮的點了點頭。 “后背挨了一刀,”十九說,“很疼?!?/br> “轉過來我看看……” 十九背對閻溫,將披風解下來,露出了后面的傷疤。 傷口是用刀尖劃的,而刀尖并未切切實實著力,所以傷口并不深。 但十九中刀的時候,正是朝水中跳的時候,因此她后背上的傷口很長,從后脖子向下兩掌距離起始,一路延伸到腰。 本來已經被水泡得發白,但馬車顛簸了這一會,又有地方滲出了絲絲縷縷的血。 閻溫看到傷口之后,嘴唇緊緊的抿了起來。 小傀儡瘦的實在厲害,本就脊骨突出,這一刀劃在脊骨的旁邊,縱使不深,奈何小傀儡身上沒有二兩rou,也已經快達到見骨的程度。 閻溫將披風重新系回十九的身上,伸手將手腕上的小盒子解下來,從里面拿出了兩顆小藥丸。 自己吃了一顆,又遞到十九嘴邊一顆。 想要殺死閻溫的人不知凡幾,這盒中的藥得來極其珍貴,原本是用來九死之時做保命用。 但是今天一天,就給小傀儡吃了兩顆。 而他自己屬實是頭痛的厲害,回去還有一系列的事情需要處理,這時候萬不能倒下,只有先將這藥丸吃了,以后再令太醫院重新煉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