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冬稚沉吟許久,輕聲說“知道了”,搭上霍小勤的肩膀,給她拍了拍背順氣:“我會跟他好好談談。媽你別想了?!?/br> …… 早就料到事情不能一天解決,一行三人沒有做當天回程的打算,在盛城定了酒店。 一回房間,冬稚就和陳就談“孩子”的問題。 “為什么沒有提前告訴我?”在見霍小勤之前,她對他這個想法完全不知。 “勤姨和你說了?”陳就不答反問。 “她當然會和我說!”冬稚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做決定之前,為什么不先和我打聲招呼?我媽跟我說的時候我都是懵的!” 陳就握住她手腕,“你先冷靜……” “我很冷靜,就因為冷靜所以才生氣!”冬稚掙開他的手,面色嚴正,“這是一個人的事嗎?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嗎難道?不是,這是我們倆的事,事關我們兩個人,你為什么不問過我,也不考慮我的想法就這樣去跟我媽說?” “我知道你不想?!彼f。 冬稚深吸了口氣,走到一旁沙發扶手上坐下,臉上情緒復雜,煩躁中帶著一縷頹色。 “你知道什么……” 她抬手遮在額上,擋住眼睛,聲音低迷。 假若他們結合,誕下的將會是陳文席的孫子,延續了陳家血脈的后代。單從這個層面上去想,確實令她抗拒。 可是這對他不公平。 雄性天性中就帶有一種要將基因繁衍下去的沖動與本能,再者,陳就不喜歡小孩子嗎?并沒有。 冬稚心煩,騰地站起,往臥室里走。 “我靜一靜?!?/br> 他們住的酒店是個小套間,她躲進房里,門關上,與客廳隔絕開來。 靜了很久,陳就在沙發上坐下,十多分鐘后,他到臥室門前,輕輕一擰把手,門開了。 冬稚坐在床沿邊發呆。 陳就行至她面前,攬著她的脖頸,她靠進他懷里,頭抵著他的腹部。 “豫叔的死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爸欠他的,也還不清?!?/br> 她閉著眼問:“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懲罰你爸?” “我只是覺得,兩家的恩怨,到我們這里終結就好,不必再繼續?!彼f,“我不想你陷入兩難,沒辦法釋懷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只是很抱歉沒有事先和你商量,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彼四念^,“對不起?!?/br> 冬稚在他衣物面料上蹭了蹭額頭,良久,陳就聽到她啜泣吸鼻子的聲音。 “哭了?”他抬手去扳她的下巴,她捉住他的手腕,不讓他用力。 “陳就?!倍蓭е耷粏?,“你愿意娶我嗎?” 他撫著她下顎的手霎時頓住。 過了很久,又或是一瞬,他的手掌沿著她的脖頸,探到她背后,輕輕摟住她。 “我想娶你?!?/br> 不是愿意,是想。 很想很想。 冬稚抱著他的腰,將眼淚隱藏在他的衣服之中。 “我們生的孩子,不僅僅是陳家的人,是你爸的孫子……”她呵著熱氣說,“更重要的是,那是你的孩子,是我和你的。我不要用別人犯的錯來懲罰你,我不可以對你這么殘忍,你也不可以——” 陳就一愣。 冬稚已然哭了出來。 很多年前她就已經用陳文席的錯誤懲罰過他,這不公平。他是最無辜的一個,憑什么總是為別人承擔? “冬稚……” “我愛你陳就——”冬稚想起那年舊樓前的他,驚詫,痛苦,失望,臉色慘白地被她刷在夕陽下,被舊時的情緒裹挾,傷口又一次翻新。 她攥緊了他的衣服,眼紅紅,“我愛你,不可以這樣……” 陳就從怔愣中回神,一下一下拍她的背,“冬稚,冬稚……沒有……乖,聽我說……” 他蹲下身來抱住她。 她哭了好幾聲:“我不要你讓步!不要你總是讓步,總是讓步……” “這不是讓步?!彼拇笳仆兄暮竽X,薄唇貼著她鬢邊的發絲,說,“這只是助跑,為了將來我們一起走得更長更遠?!?/br> 冬稚眼淚糊了一臉,抱住他的脖子,涼絲絲的水跡全擦在他皮膚上。 她嗚咽著,對他說: “——對不起?!?/br> 那一年走入極端歧途,為怨恨牽連傷害了他,決絕一別,從此午夜夢回,一遍又一遍經歷那個心碎時刻。 她很后悔。 心碎的感覺再痛,陳就也比她痛一萬倍。 怨恨的惡爪,從來都不應該對愛你的人伸出。 “我沒怪你?!?/br> 陳就拍著她的背,動作和聲音一樣溫柔。 他說:“我從來都沒有怪你?!?/br> 只要你愛我。 他求得并不多。 只要冬稚愛陳就。 夠了,就夠了。 …… 陳就第二次見霍小勤,終于沒有被趕出來。對于他和冬稚的事,霍小勤提了很多要求,不少都是故意刁難,但他還是一樣樣做到了。 許博衍作為事件旁觀者,悄悄感嘆:“這娶個老婆比登天都難!” 轉頭瞥見自己meimei看來的眼神,又立刻改口:“不過也應該,我meimei什么人物,辛苦一點是正常的,哪那么便宜他!” 后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要結婚,本以為有熱鬧可湊,秦承宇摩拳擦掌準備折騰,左等右等,卻等來陳就已經在家里求了婚的消息。 一幫人大失所望。 然而半年后,冬稚給他們來了個措不及防。 在國內巡演的最后一場演出上,演出完謝幕的時候,她突然站在臺上請眾人給她幾分鐘時間。 在聚光燈下,她握著話筒說: “我有一個從年少時相愛至今的戀人,他滿足了我對另一半所有的要求與幻想,我確信,除了他以外,在這個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與我如此契合?!?/br> “我們互相陪伴對方走過了整個童年與青春,我們是最了解也最珍惜彼此的人?!?/br> “這一路上他為我付出了很多,一直包容我,遷就我,疼愛我,哪怕我曾欺他騙他傷害他……” 她停了停。 下一句: “我想在這里,向他求婚?!?/br> 全場響起壓抑的驚呼,觀眾們眼里放光,按捺著雀躍與歡呼的沖動。 “陳就先生?!?/br> 冬稚看向臺下正中位置,穿著正裝的英俊男人。 “站在臺上,我是堅持自我的小提琴家,拋去這個光環,我只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br> “你愿意娶我嗎?” 她無比認真地望著那一個人—— “我想給你,下半生全部的愛和陪伴?!?/br> 在觀眾們克制不住的歡呼與掌聲中,陳就站起身。他走到臺前,朝冬稚伸手,在她遞來話筒的時候,手掌包住她的五指。 “我想娶你?!?/br> 冬稚嘴角帶笑,眼睛紅了。 大好氣氛之下,觀眾們用力拍掌,為他們祝賀而歡呼,熱情快要掀翻屋頂。 那天冬稚穿的白色禮服很像婚紗。 她跪在舞臺邊,和站在臺前的陳就相擁親吻。 燈光打在他們身上,像一個璀璨而美好的圓點。 …… 冬稚從新婚第一天開始寫日記。 頭一篇內容是感念,并不長,字跡仍然如上學時那般娟秀: “我自知不是什么很好的人。少時困苦,心中怨念作祟,為了過得好一點,我欺騙了別人的感情,狠狠傷過別人的心。 為了錢,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于是后來我遇到的所有壞事,我都覺得是我的報應。 但即使是這樣,人還是要好好地生活。 在漫長的日子中,我開始明白,想要錢想要過得好,并沒有錯,錯的是傷害其他人。 我想我永遠都會記得自己做過什么,記得自己犯過什么樣的錯誤。 感謝上天給了我回頭的機會,將我愛的人送回到我身邊。 蹣跚人生二十數載, 混沌、迷茫、偏執、行差踏錯,苦于愁云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