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秦素這位太上長老也來了，費真人難得出來了。她今年已經八十五歲，頭發發白，臉上爬滿了皺紋，身上的氣息如同風中之燭，十分虛弱。

    當費真人，見到秦素身旁的女子時，手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瞳孔都睜大了幾分。那只曾經從他們手中逃離的蜘蛛精居然回來了！而且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她面前。

    費真人雖然當年沒參與圍剿蜘蛛精的事，因此成功活了下來。但當時她也同自己的師姐們一起將蜘蛛精和其他妖怪困在那地方，讓他們自相殘殺。

    那時候他們門派算計得好好的，最后卻損失慘重。這事也成為了費真人的心魔，讓她修為從此停滯在那里。乍一見罪魁禍首出現，她險些被勾動了心魔。

    秦素本來就關注著她，自然沒漏掉她的氣息波動——她眼中多了一抹笑意，看來這位費真人是知道真相的人。那她就不需要招魂出知情人了。

    費真人深呼吸一口氣，壓下了喉嚨口往上涌的血腥味，目光卻不曾從蜘蛛精身上移開，只是努力維持住聲音，“這位道友看起來有些陌生?！?/br>
    蜘蛛精可還記得費真人，沖她露出再燦爛不過的笑容，“我叫蜘蛛?！?/br>
    她連給自己改名的想法都沒有，就這樣大搖大擺地用蜘蛛的名字出現在費真人面前，帶著一股的挑釁。

    費真人聽到她名字，眼睛都要被刺激得紅了。若不是怕被別人看出端倪，她早就發作了起來。

    秦素淡淡道：“我和蜘蛛在去年相遇，兩人一見如故，時常論道?！?/br>
    乾游贊同地點頭，“蜘蛛在道法上不遜色于我們?！?/br>
    費真人已經不想說什么了，她心中一片慌亂，蜘蛛的到來，打破了她原本所有的算盤。

    她一開始是打算趁這次機會，將徒孫曾白露推出去，讓她成為新一代弟子中的領頭羊。對于這徒孫，她十分看重。對方甚至得到了他們門派的鎮派之寶藍蝎子的認主，前途不可限量。

    結果蜘蛛卻出現了，而且明擺著來者不善。

    她一著急，便咳嗽了起來，咳得臉都紅了。

    “師祖，您沒事吧？”相貌清秀的女子連忙過來攙扶住她。

    費真人說道：“我沒事，我進去休息一下就可以?！?/br>
    攙扶她的正是曾白露，曾白露等送師祖回她的靜室后，很快又出來了，同秦素他們見禮。

    秦素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在見到她的時候，她便確定了，果然是之前搶了她身體的那位穿越者，那靈魂的惡臭味，還是一樣沒變。不，應該說比起先前，更臭了。

    兩人有那因果在先，她就算讓她魂飛魄散也是可以的。不過她看曾白露的面相并非早夭，原主的魂魄應該還在。

    曾白露一臉崇拜地望著秦素，“我在門內就時常聽聞您的大名，深感欽佩，今天總算能見到您一面，不知我可有這個榮幸得到你的指導？”

    她目光滑過秦素仿佛女媧親自捏出來的五官，心中暗恨：她當時不知道花了多少積分，給那具身體兌換了那吹彈得破的皮膚，現在反而都便宜她了。

    曾白露這張臉還是太平凡了點，只能算是清秀，她只能在皮膚上下功夫，不敢動五官，怕將來出名后被網友們噴是整容怪。偏偏這具身體同她還算契合，她只能勉強將就用一下。

    只是習慣了秦素那級別的美貌，對于現在的身體，她便分外瞧不上。這身體唯一的好處便是曾白露是純陰體質，十分適合養蠱蟲，甚至讓她在剛入門時便成功得了藍蝎子的認主，修為突飛猛進，讓她有機會向秦素復仇。更別提，系統在送她離開之前，還送了她一樣禮物。

    只要她能收集更多的信仰和愛，便能擁有更多的力量。

    秦素輕輕一笑，“也不是不可以?！?/br>
    “不過你們能出什么法器做謝禮？”

    曾白露呆了呆，“謝禮？”她原本只是想借著指點的機會，看看秦素現在具體的修為水平。

    秦素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又不是你們萬蠱宗的師長，你還想我給你免費指點不成？”

    其他茅山宗的弟子聞言，與有榮焉地挺胸——他們茅山宗就能免費接受臺上長老的指導！

    曾白露就沒見過秦素這樣的人！連指點都要收取法器，她這樣就不怕自己的名聲不好嗎？

    曾白露抿了抿唇，有些可憐地說道：“我們萬蠱宗的法器，基本都毀在五十年前那一場大戰中?！?/br>
    在場的其他門派人聽到這話，不免有些唏噓：萬蠱宗當時的確犧牲很大了。

    蜘蛛精氣得想拆了萬蠱宗，她忍著怒氣，反而露出一個笑，“沒關系，我可以免費指導你們啊?！?/br>
    萬蠱宗不是擅長用妖怪來練蠱嗎？那她就教她們如何用人來練出蠱蟲，在蠱蟲一道，作為蜘蛛精，她才是真正的專家。在有了這種快速修行仿佛的前提下，她就不信每個萬蠱宗的弟子都能不心動。

    第132章

    費真人坐在床上, 掏出一個瓶子, 倒出了黑色的丹藥。她沒有就著白開水，直接吞服了下去。剛剛在外面她一直憋著, 險些走火入魔。在吃了丹藥以后，心情才稍微平復了下來。

    她眉毛狠狠地擰了起來，蜘蛛精這般有恃無恐地出現在她的地盤，不知道有什么依仗。她是過來復仇的嗎？還有秦素，她知道她的身份嗎？

    對于秦素這個憑空出現的人物，費真人一直懷抱著忌憚，而對方也光明正大地表現出對他們門派的不喜。若是揭穿這蜘蛛精的身份，往她身上潑點臟水, 說不定能讓秦素的名聲也跟著落地, 畢竟這蜘蛛精可是她帶過來的。

    她心中開始琢磨著要對誰下手比較合適。

    忽的她眼睛亮了起來, 正一教那位蘇妍, 也是和她徒孫曾白露一樣難得的純陰之體, 只是蘇妍天然不喜蟲子，不愿入萬蠱宗的門，讓她分外惋惜。既然不肯成為萬蠱宗弟子, 她那資質也不該白白浪費, 可以讓藍蝎子入她體內, 吸收她的元陰。到時候再嫁禍給蜘蛛精就可以了。

    這時候, 敲門聲響起，聽起來有些急促。

    費真人讓她進來，卻是她的弟子楊棠, 楊棠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師傅，那位蜘蛛，現在正在講道?！?/br>
    費真人只覺得好笑，她一個妖怪，還能知道什么道不成？

    楊棠嘴唇抖了抖，“她把養蠱的核心，全都說了。甚至比我們門派的功法更詳盡……”

    對于一個門派而言，他們的修煉功法便是重中之重，都會小心地守護著，不讓外泄，免得別的門派會針對他們的功法想出克制的法子。

    更不用說，他們的功法是分成三種的，第一種是入門弟子修煉的粗顯功法。第二種是核心弟子修煉的，第三種，則是只有作為下一代掌門才能修行的。

    費真人坐不住，咬牙道：“我過去看看?！?/br>
    楊棠攙扶著費真人過去。

    費真人剛走過去，便看到那只蜘蛛精坐在高臺上，姿態懶洋洋的。

    底下的弟子卻聽得十分入神，也有一臉驚嘆的，也有惶恐不安的。至于其他門派的人，同樣圍繞在周圍，聽得眉頭大皺。他們之前雖然知道萬蠱宗是通過培養蠱蟲來修行，修為同本命蠱蟲心血來連，然而卻不知道這修行的法子比想象中要血腥。

    “……每一只本命蠱蟲可以通過吞噬其他的本命蠱蟲獲得更大的力量。比如蠱蟲a吞噬了蠱蟲b后，那么蠱蟲a將對蠱蟲b的后代具有壓制性的威懾力?！?/br>
    “本命蠱蟲并不僅僅只能養在自己體內，也可以另外挑選合適的載體，比如純陰之體便是很好的載體?！?/br>
    “將一群擁有蠱蟲的修士放在一個禁錮的地方，便能夠在爭斗中選出最厲害的蠱王?！?/br>
    費真人聽到這些內容，險些沒氣得心臟病發。這些內容，都是只有掌門和太上長老才能知曉的珍貴資料。這蜘蛛精，居然當著所有的面將這些捅了出來。

    她們門派的鎮派之寶藍蝎子便是因為吞噬了其他所有強大的本命蠱蟲，從而獲得了足以震懾所有蠱蟲的地位。因此在藍蝎子認主后，曾白露便被她們當做繼承人來培養。

    蜘蛛精的這番話，讓萬蠱宗的弟子臉色微變。畢竟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她們能接收體內養了蟲子，但是卻不是很能接受自相殘殺這種弱rou強食的叢林法則。一些弟子想得更深一點：就算她們不這么做，會不會有師姐師妹動這種念頭？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尤其對于修行的人來說，自己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不少人都心生退意。

    曾白露望著其他人臉上浮現的遲疑神色，斬釘截鐵道：“咱們門派可是正道，當然不會沖自己的弟子下手了?！?/br>
    她因為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知曉了不少的秘密，更是清楚蜘蛛說的話都是真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自然得做出姿態，打消她們的疑慮。

    費真人同樣接過話，“沒錯，這種是旁門左道中人才做得出的事情。我們萬蠱宗作為正道，當然不會用這種法子修行?！?/br>
    她目光落在蜘蛛身上，一臉正氣凜然，“倒是你，故意散播這種言論，到底有何居心？”

    蜘蛛精嗤笑一聲，“你說你們門派不會？”她語氣輕佻，“可是我說的這些，都是從你房間里的秘籍看來的啊?！?/br>
    曾白露脫口而出，“你居然偷學！”

    秦素嘴角抽了抽，淡淡道：“你說蜘蛛偷學，這是承認你們門派是有這種功法嗎？”

    因為來萬蠱宗這邊的路比較難走，所以大部分的門派都提前到來。他們望著萬蠱宗的人，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蜘蛛精瞇了瞇眼，“你敢發誓嗎？敢發誓你們萬蠱宗沒做過這些事？”

    “萬蠱宗每一年都要招收三十個以上的弟子，在修行三年無成后，萬蠱宗便會拿一筆錢給她們，遣送她們回家。只是被送回去的弟子，在十年之內都因為各種原因而去世了，你們猜是為什么？”

    蜘蛛精在秦素閉關的這段時間也沒閑著，除了幫忙守著兩儀山，其他時間都用來調查萬蠱宗，順便將萬蠱宗的弟子名冊給偷了出來。這一調查，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費真人腦袋空白了一瞬，身子都在打晃兒。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說下去。

    一條黑色的蛇從旁邊鉆了出來，就要竄向蜘蛛精。

    蜘蛛精輕蔑地看了那條蛇一眼，蛇當場炸開了好幾截：在五十年前，萬蠱宗領著那么多人都沒能殺了她，現在單單一個費真人，還想對她動手不成？

    本命蠱蟲被廢，費真人吐出一口鮮血，“是你！都是你做的！你就是五十年前那只蜘蛛精！快！大家快殺了她！不能再讓她妖言惑眾了！”

    她顧不上先前的嫁禍計劃，直接捅開了蜘蛛精的身份。

    蜘蛛精走了下來，眼神冰冷，“五十年前，你們萬蠱宗害了很多人，嫁禍到我身上，然后領著一群眼神不太好的人來追殺我?！?/br>
    “怎么，你現在還想再來同樣的套路嗎？”

    ****

    在費真人捅破蜘蛛精的身份時，在場其他人瞬間警惕了起來，擺出了戒備的姿態。他們的目光在費真人和蜘蛛精一人一妖之間游離。

    大多數人遲疑了一下，還是站在了費真人這邊。畢竟萬蠱宗和大家同盟了那么多年，同他們一起降妖除魔。

    茅山宗的人，則是站在安然不動的秦素身后。他們更傾向相信秦素這位太上長老。

    秦素說道：“給我好好睜開眼，看看他們的業力！之前怎么教你們的？都忘了？”

    乾游瞬間覺得脖子一涼，宛若小學生一樣站的筆挺，默默念起了口訣，將神識展開。

    他先看蜘蛛精，蜘蛛精身上的業力并不算多。蜘蛛精身上紅色的業力不少，說明手頭出過不少人命。然而代表著惡的黑色業力卻很少，這說明她殺的基本都是該殺之人，甚至其中還摻雜著金色的代表功德的業力。

    乾游又看費真人，頓時被其身上纏繞的紅黑業力給震驚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閉上眼，再重新睜開眼。沒錯，依舊是那樣紅黑交織的業力。

    他又看其他人，讓他震驚的是，曾白露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手中居然也有好幾條人命。

    他深呼吸一口氣，語氣帶著厭惡，“費長老，你先解釋一下，你為什么要殺了那么多個無辜的人？為了修煉你們萬蠱宗的功法嗎？”

    費真人臉色一白，死咬著不承認，冷笑道：“我看你們茅山宗，都被那妖給迷惑了。所以你們選擇相信她嗎？”

    曾白露趁機往秦素身上扣屎盆子，“秦素，你勾結妖怪，就是想陷害我們茅山宗吧？”

    秦素手一揮，茅山宗一排的房子轟隆地倒了下來。

    她平靜的語氣蘊含著淡淡的輕蔑，“你們全部加起來，還不夠我一個人打，我需要勾結其他人來對付你們？你們也太高看自己了吧?！?/br>
    她目光往其他門派的人身上一掃，他們頓時后退了好幾步，回憶起被秦素一劍統治的噩夢。

    此時夜幕降臨，天空布滿了星辰。

    秦素環視他們一圈，語氣輕快，“這方圓十里的因果誓言，皆由我見證?！?/br>
    “我宣布，說謊者，五雷轟頂?！?/br>
    在她說出這句話時，她感覺體內大部分的靈力都被抽走。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條河流，那是因果之河。

    曾白露只覺得可笑，什么因果皆由她見證，聽她吹呢，也不怕牛皮吹大了，閃著自己的腰了。

    楊棠冷冷地說道：“我們萬蠱宗行得正坐得正，我們可不怕什么天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