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今天就先說到這里吧?！?/br>
    袖子一籠，將所有的功德之氣收了起來。

    茅山宗的掌門薛珩等人，站在門前，心悅誠服地同秦素行了一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師伯的教誨?！?/br>
    他眼中隱隱跳躍著狂熱的火苗。曾幾何時，薛珩覺得茅山宗的功法再修煉，實力也有限，破碎虛空根本不可能。然而秦素修改過的功法，卻給了他一線希望。這幾十年來困于門派事務的他，又重新燃起了修煉的熱情。

    他身旁的乾游同樣激動，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厚臉皮將秦素聘請為茅山宗的太上長老。在聽了一晚上的功法后，他只覺得大有收獲，于是同秦素行過禮后，便匆匆忙忙地跑去閉關了。

    修為越高的，得到的收獲就越大。于是包括掌門在內，一群道士紛紛閉關，只留下年輕一輩。

    秦素：“……”

    她還想逮一個人給她介紹一下萬蠱宗這門派的。鑒于老一輩都去閉關了，秦素只能退而求其次，讓章億來介紹。章億作為大師兄，經常幫忙處理門派的事務，所以還真能說出一二。

    “萬蠱宗，他們的功法是以蠱蟲為主的，只收女孩子為徒弟，用女子身上的純陰之氣培養蠱蟲?！闭聝|皺了皺眉，對這種修煉方法有著天然的不喜。

    “他們蠱蟲是種在自己身上？”秦素若有所思。

    章億點點頭，“面對他們門派，還是要小心一點，不然什么時候著了道都不知道。傳聞中，有位真人不小心得罪了他們，結果不知不覺中就被放入蠱蟲，在修煉時，被蠱蟲破壞丹田?！?/br>
    “而且他們的入門選拔也挺殘忍的。就是將蟲子放在弟子身上養著。最后一天，幾只蟲子互相爭斗，誰的蟲子活下來，就能夠被他們收入門墻?！?/br>
    “若贏了的話，還好說。輸家蟲子將被勝利者吃掉，連帶著落選的人也會因此元氣大傷?！闭聝|對萬蠱宗了解的并不算多，他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秦素問道：“聽起來很像是邪修的功法?！?/br>
    章億道：“在五十多年前，萬蠱宗的長老們曾經協助其他門派滅了一千年修行的大妖，但他們門派十二個長老在那起戰斗中全滅，看在這點上，其他門派對她們多有忍讓，加上她們收徒弟講究的是你情我愿，不曾對普通人動手?！?/br>
    秦素大致理解。

    章億順便將這次參加法會的名單冊給秦素看。茅山宗這次出面的是她和乾游，再率領五個弟子。秦素略一沉吟，說道：“加上兩個名字，朱有厚和郭靜雯，也帶他們去見見世面?！?/br>
    其實她真正要帶的是郭靜雯，但單帶她的話，太過突出，便將朱有厚一起捎上。

    章億點點頭，記錄了下來。

    秦素則返回自己的靜室中。閑著沒事做的她拿著功德之氣，研究著要如何利用這些功德之氣。千金看到功德之氣，眼睛都亮了起來。

    秦素笑了笑，“想吃嗎？”

    千金揮了揮爪子，激動道：“素素！我想要這個！可以用功德之氣給我做貓抓板??！你淘寶買的那些貓抓板太不經用了，我一爪子下去就不能用了。這個肯定很耐用！”

    事實上，功德之氣能拿來煉制法寶，但架不住秦素不會煉制。既然千金喜歡，那就給她做貓抓板唄。對于當時自爆本命靈寶一事，秦素還是有點小愧疚的。

    她點點頭，“那也可以?！?/br>
    ****

    于是當乾游閉關出來，準備請教秦素時，便看到了讓他血脈噴張的一幕。

    一只肥嘟嘟的橘貓，正在磨爪子。被它拿來磨爪子的那東西，散發著虛幻的金色光芒。

    功德之氣?。?！

    秦素漫不經心說道：“這只貓先前聽了我講經，結果開了靈智。我就給她做個貓抓板玩?！彼S口找了個理由，讓千金的特殊處展現在人前。

    乾游捂住胸口，忽然覺得人不如貓。這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奢侈的貓抓板了！

    第94章

    乾游手掌心竄出一道如銀蛇般的雷電，這雷電不若平時所見到的那樣聲勢浩大, 小的仿佛只是小孩子的玩具。然而乾游卻依舊樂此不疲, 等雷電消失以后, 又重新召喚了出來。

    他嘴角上揚,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小心情。

    李東等幾個徒弟眼觀眼鼻觀鼻，當做沒看到。

    秦素瞥了他一眼。也難怪乾游會這般開心，因為這雷電, 是他直接召喚出來的, 而不是通過事先制作好的天雷符。秦素那一講道，直接讓茅山宗不少長老跑去閉關，有的甚至直接突破了以前的瓶頸, 就好比說乾游?，F在的他相當于煉氣期的修為，可把他給得意壞了。平時他需要召喚雷電，必須得使用天雷福, 還得用不少的法力，現在卻能夠直接念咒，也難怪他一路上顯擺個沒完。

    事實上，也因為閉關的緣故, 他們出行時間才會延后。換做是往常, 肯定會提前兩三天到的。不過對乾游等人來說，他們是寧可錯過法會, 也不愿錯過這次機緣。

    他們一行人現在在火車站，準備坐動車去j省。今年法會的地點就定在龍虎山，而當地沒有直達的飛機, 只能選擇坐動車了。原本他們想訂一等座的，結果平時很容易訂到的一等座似乎被一家公司給訂完了，只能勉強將就一下二等座了。

    乾游顯擺了好一會兒，等體內的法力用得差不多了，才消停了下來，上了動車。他們幾個人都在同一個車廂里，秦素的座位和郭靜雯一起的。郭靜雯也著實用功，上車后便開始在這種環境下嘗試入定。

    看她這努力的勁頭，秦素也不意外在季鈺景記憶中的未來，她能夠做出一番事業，甚至成為“秦素”的一生之敵。

    她望著郭靜雯，神色淡然，“介意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嗎？”她順便設了一個結界下去，讓外人聽不到她們的對話。

    郭靜雯睜開眼，有些驚訝，她抿了抿唇，“其實沒有什么好說的?！?/br>
    秦素笑了笑，“你身上的氣運的確比普通人低得多，這也導致你從小比別人更容易出事故?！鄙踔吝@身體的主人，在幾年前也因為意外而夭折了。

    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這倒霉也是你自個兒倒霉，不至于會連累到別人?！?/br>
    之前陶樂樂背地里說郭靜雯是煞星掃把星，雖然有幾分刻意為之，卻也真實地說出了郭靜雯的處境。

    郭靜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說道：“我六歲的時候，我媽拖地的時候，廁所里的水沒弄干。我奶奶上廁所的時候，摔了一跤，摔成半身癱瘓。我媽怕被人說自己作為兒媳婦，害了婆婆，就說是我身上的霉運克的。十歲的時候，我弟弟學人家抽煙，還沒完全熄滅的煙蒂丟在了窗簾布上，結果家里就起火了，他怕被人罵，就說是因為我。我十二歲時，我jiejie跟著學校里的小太妹混，學人爭風吃醋，跑去欺負情敵。結果那女孩家里有個在道上混的哥哥，直接就讓她毀容了?！?/br>
    郭靜雯臉色平靜地說著這些事，仿佛只是別人的故事。她也曾經試圖為自己辯解過，但沒有人會聽她的聲音，換來的也只是更多的辱罵，久而久之，她也就放棄了。而她也成為了一個承受所有人惡意的容器。所有人在遇到不幸的時候，便歸咎于她身上，心安理得地將自己的過錯撇清。

    不過頂著一個掃把星的名頭也不是沒有好處，到后面大家都害怕她，不和她接近，她耳根子也清靜多了。

    秦素覺得她的心態還真的不錯，一般人遇到這些事早長歪了，要么就自卑自棄，要么胸懷戾氣，想要報復社會。她嘴角忽的勾起，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惡趣味，想要打破她臉上的平靜。

    “如果我可以給你換具身體，讓你擺脫這句身體所帶來的霉運呢？如果你并非重生到這身體里，以你的性格應該能有更好的人生?！?/br>
    這信息量巨大的幾句話如同爆竹一樣在郭靜雯耳邊炸開來，炸得她耳邊一陣轟鳴，意識有些模糊。她再也維持不住原本的平靜，驚愕地望著秦素。

    祖師伯一眼看出她身份上的貓膩了？她雖然知道秦素很厲害，術法精湛，但印象中就停留在呼風喚雨這一級別。她哪里想到，秦素一個照面，就將她身上最大的秘密給揭穿了，而且還是用那種若無其事的口吻。

    她在原來的世界中，被一跳樓輕生的女子砸到當場身亡，醒來時便發現自己成了八歲的郭靜雯。這時候的郭靜雯因為家里人的疏忽，發高燒死去。而她的家人這時候正在京城玩，吃冰糖葫蘆，逛長城。jiejie和弟弟還不忘打電話給她炫耀。

    這個小女孩，死前的心愿是想要活下去，想要吃冰糖葫蘆，想要有一個和jiejie一樣的凱蒂貓書包，想要看長城。郭靜雯因為她的緣故，才有了第二次的人生。無論是為了那無人記住的小女孩，或者是為了這一份饋贈，她都不愿舍棄掉這具rou身，即使她知道這意味著更好的人生。

    她深呼吸一口氣，表情變得堅定起來，“我覺得這身體就挺好的。只是比普通人倒霉了點，習慣了就好了?！?/br>
    秦素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贊賞，“不錯?！?/br>
    她沒再說什么，算是結束了這一次的對話。

    郭靜雯反而糾結了，欲言又止地看著她。

    “祖師伯，有多少人能看出我身上的秘密？”

    秦素略一沉吟，“不會超過五位?！彼X得現實也就她、岳嶺西能看出。秦素能看出，最主要還是因為她修的是因果大道。

    郭靜雯一顆心才放回原地。她真的有點擔心隨便遇到一個人，便指著她的臉說她是穿越的。

    秦素本身并非特別健談的，郭靜雯性格也沉默，于是接下來的路上都沒再說話。兩人都將這時間拿來修行。

    從z市到y市的途中，會經過好幾個站。陸陸續續有乘客下車，再有新的乘客上來。

    “見過乾真人?！睖睾偷穆曇繇懫?，在嘈雜的動車中如同清泉一般。

    秦素睜開眼，看到俊秀的男子拉著行李箱，正同乾游打著招呼。他的五官和岳嶺西有三分相似，只是不若岳嶺西那般完美無可挑剔，但也算得上人中龍鳳，稱得上風度翩翩。

    她立即猜到對方的身份——岳嶺西的大哥，岳嶺東。在岳嶺西崛起之前，這位一直都是被岳家當做下一任掌門來培養的。而岳嶺東也沒辜負家里人的期待，修行在年輕一代中堪稱翹楚，有天才的稱呼，可謂是眾星捧月。

    可惜出現了一個岳嶺西，讓他的光芒暗淡了許多。若不是岳嶺西明擺著和岳家不對付，只怕這位的地位就尷尬了。

    岳嶺東和乾游打過招呼以后，看了一下自己的車票，然后拖著行李箱，坐到了秦素附近一個位置。他微微頷首，面上是恰到好處的淺笑，“兩位也是茅山宗的弟子吧？我聽父親說茅山宗今年開始招收女弟子了。我年長你們幾歲，你們若不介意，可以喊我師兄，大家同為玄門中人，自是要守望相助?！?/br>
    輕巧的幾句話，便塑造出了自己關愛后輩大師兄的形象。

    只是，太假了！

    秦素不認為岳嶺東認不出自己來。有之前白骨精那一出，基本這些門派上層都知道了秦素的存在，岳嶺東被作為繼承者教導，不可能沒看過她照片?，F在來這一套，他不覺得太假了嗎？

    郭靜雯重新睜開眼，有些不滿地看著岳嶺東，“你吵到我入定了?！?/br>
    岳嶺東：“……”

    這反應是不是哪里不對??？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他心理素質也是一流，立刻道歉，“抱歉?！?/br>
    秦素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轉過頭，像是對窗外的景色產生了興趣。

    *****

    可惜這一路上注定沒那么平順。在動車行駛到中途時，又有人上車。一個中年婦女，手中牽著一個六歲的男孩，懷里還抱著一個嬰兒。

    婦女眼神一瞥，落在秦素身上，“你起來一下，我站了一路，有點累了，你位置借我坐坐，我坐十分鐘就還給你。你看我還抱著兩孩子呢，沒位置坐真的不方便?！?/br>
    那語氣，仿佛秦素就該站起來，乖乖將位置讓給她一樣?？窟^道的位置不少，她卻選擇了秦素，不外乎覺得秦素年輕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

    秦素還真的吃軟不吃硬，若是婦女好聲好氣和她商量，她還能助人為樂一下。這種頤指氣使的態度，她不吃這一套。而且她的座位，憑什么讓給別人？

    她冷淡說道：“我拒絕?！?/br>
    婦女皺眉，語氣有些沖，“你這小姑娘怎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沒看到我帶著兩孩子不方便嗎？你們學校怎么教的你們？這點小事你也不肯幫，心怎么那么狠？”

    一個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同樣點頭，“是啊，人家還帶著兩孩子呢，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幫一把。對你們年輕人來說，站個十分鐘不是什么事，正好活動筋骨?！?/br>
    岳嶺東這時候卻站了起來，眉毛微微皺起，“你坐我這里好了，別和人家小姑娘過不去?！?/br>
    秦素瞥了他一眼，站起身，忽的沖婦女露出了一個笑，“來坐啊，如果你敢的話?！?/br>
    她站起身，直接召喚出一個鬼王。被忽然召喚出來的鬼王原本正和同僚打撲克，忽然換了個場景，還有點迷糊。他看清召喚自己的是秦素后，身子條件反射一疼，擠出了諂媚的笑，“大人?！?/br>
    心中則在納悶：才幾個月不見，這位的氣息越發深不可測，也不知道實力到了什么境界。

    秦素傳音入耳：“幫我占個座?！?/br>
    她順便幫婦人開了一下天眼，不用謝。想占她的位置，就看她有沒有這勇氣了。

    第95章

    鬼王雖然刻意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但他一出現, 依舊讓車廂不由一冷。有的人嘀咕著“是不是降溫了”, 一邊將包里的衣服扯出來往身上披。

    岳嶺東自然也看得到鬼王, 瞳孔不由一縮, 正要說什么，秦素一個冷淡的眼神過去，便讓他下意識地閉嘴了。郭靜雯好奇地看著出現在身旁的鬼王, 一言不發。至于乾游等人, 就算看到了，也不會來阻止秦素。

    那抱著孩子的女人見秦素站起身，哼了哼, “早該起來了，結果還非得讓我說。不是我說，你們這一代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行, 換做我那時候，看到抱小孩的乘客就主動站起來讓位了?！?/br>
    她懷里的孩子忽的哇哇大哭了起來，剛出生的小孩靈感要稍微強一點，雖然未必看得到鬼王, 卻能察覺到不妥的氣息。

    婦女正走過來, 忽的她看到了那空出的位置上憑空出現了一道身影。他一頭紅發，長相猙獰, 一雙眼睛大如銅鈴，牙齒甚至外露，這些異常都彰顯了他非人類的性格。他手中拿著一個人頭, 咔擦一聲，咬了下去。而周圍的人仿佛看不到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