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嘉宜表情冷了下來，“她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我出的，她讀書又不花張家一毛錢?！睂τ诟咧猩?，她給的獎勵更多，每個月都給三百塊，并且若是上了大學，還會給他們提供四年的學費——當然了，生活費就他們自己賺了，畢竟大學還能勤工儉學。張招娣是隔壁村的一個女孩子，從小學習就很好，夏嘉宜十分看好她，每年回來都會給她帶不少學習用品。

    張春紅扯了扯嘴角，說道：“他們想著讓招娣輟學，在家里幫忙做事，然后每個月三百塊照樣拿?！毕募我瞬辉诩?，所以這錢都是張春紅分發的，娘家大嫂就找到她身上了，讓她假裝不知道這事，錢照樣給。

    張春紅雖然沒多少文化，但也知道只有上學才有出頭的機會，張招娣又是難得有出息的孩子，也是她看著長大，再懂事勤快不過，自然不愿意配合大嫂的做法。

    張春紅繼續說道：“反正這事我是不同意的，他們若真敢讓招娣不讀書，每個月那三百塊就別想拿了?！?/br>
    “不說這些了，多說點你在外面的事情。你賺的錢也別全拿回家，自己留一些做積蓄?！彼墒谴蚵犨^了，當明星很難一直紅下去，以后說不定就不賺錢了，她女孩子家家的，當然得多存一點。夏嘉宜寄回來的錢，沒用完的，張春紅全都給她存了。

    夏嘉宜笑了，“我現在好著呢，還買了新房子，等有空了接你過去住?！?/br>
    這次電影票房高，她作為投資商賺了不少，夏嘉宜就干脆買了兩套房，和秦素一個小區的。

    張春紅這才露出了笑意，又起身去給他們煮飯。

    *****

    夏嘉宜可謂是小興村之光，每次回來都鬧得沸沸揚揚的。張家人很快就知道了，便上門了。

    張春紅的大嫂杜小桃擠著笑臉對張春紅說道：“春紅啊，我想了想，你說的的確有道理。招娣那孩子讀書出息了，對我們張家也是好的。所以我準備讓她繼續讀，到時候考個好大學，做個有貢獻的人?！?/br>
    張春紅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大嫂忽然改變了主意，但這是好事，她笑道：“本來就該這樣的?！?/br>
    杜小桃的小女兒迎弟卻偷偷跑來夏嘉宜這邊，低聲同她說道：“姐，我媽她騙人?！?/br>
    “我偷聽到她和我外婆說了，他們準備讓大姐繼續讀，要是考上了大學，就對外說去上大學了，把學費都收著。再把大姐偷偷嫁出去?！?/br>
    夏嘉宜并不懷疑小妹說謊，登時氣得臉都紅了，她忍著怒氣說道：“你大姐知道嗎？”

    張迎弟搖搖頭，她只敢告訴這個最有出息的jiejie。她也害怕大姐是她的前車之鑒，她也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夏嘉宜沒有當場發作，反而同杜小桃虛以為蛇，“我這次回來買了不少的書準備給招娣看，你讓她什么時候過來找我拿?！?/br>
    杜小桃一口答應了下來，吩咐小女兒回家把大女兒叫過來。

    兩個村距離也不遠，來回走路也就是兩小時的事情，騎自行車的話還更快。

    很快的，秦素便見到了夏嘉宜口中這位成績好將來會有出息的女孩子張招娣。

    一打照面，秦素心中便泛起了淡淡的熟悉感——這個meimei我曾見過的。

    第75章

    張招娣看著就同其他張家人畫風不一樣。就算是洗得發白的衣裳也擋不住清秀的面孔, 五官更是透著隱隱的熟悉感。

    秦素瞇著眼細細打量她, 過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難怪她眼熟呢，這五官看起來和謝教授有三分相似，尤其是嘴巴和眼睛，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張招娣父母宮位氣色喜明黃, 這就代表她父母雙全，而且健康平安。然而按照剛剛秦素所聽到的閑聊, 這杜小桃的丈夫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并不符合這點。也就是說, 張招娣真正的父母并不是杜小桃夫妻。

    面相上來看, 張招娣三歲時人生有巨大變化。謝教授的女兒同樣是在三歲時被拐賣走的。

    秦素看完面相以后, 開了神識, 看張招娣的因果。果不其然，她父母的因果線, 并不曾與杜小桃相連。這些點結合起來, 讓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張招娣還真很有可能就是謝教授的女兒, 可能性最少有九成。

    難怪她這趟出門之前, 隱隱有些感應，原來是應在這一樁事上。她果然不能小看自己的直覺，尤其是在修行有成以后。

    她走上前, 握著張招娣的手, 說道：“我看見招娣就感到面善，仿佛見到失散的親人一樣?！彼⒁獾剿氖稚喜簧俚睦侠O，顯然從小是做慣了粗活的。秦素心中不由嘆息：作為謝教授的女兒, 若是沒被拐賣，她現在就是千嬌百寵的小公主。

    張招娣看起來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抿唇沖秦素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聽到她這話，原本還笑著同張春紅說話的杜小桃身子僵硬了一瞬，沖著秦素道：“我家招娣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農村丫頭，您可是城里人，她哪里能和你比?！?/br>
    秦素淡然道：“英雄不看出身，等招娣考上好大學了，將來出來工作了，也和城里人沒什么差別，而且我不覺得農村人就低于城里，能決定高下的是人品?！?/br>
    杜小桃眼底浮現出不悅的神色，“大學哪里有那么好考的?！?/br>
    她當然不會讓招娣考上大學離開這里。她可是聽說了，很多女孩子離開村里以后，就再也不回來了，最多就是每個月寄點錢回來。像住在村尾三叔婆家的孫女，就是出去見世面后，心都野了。不肯聽家里的話好好嫁人，連過年都不回來。三婆家等于白養了她二十年。

    有這些前車之鑒在，盡管別人說的再動聽，杜小桃也不打算讓招娣上大學，準備等領取到錄取通知書，拿了學費以后，就讓招娣早點出嫁。那焦家可是說了，愿意出三十萬塊。她就算賺到老，都賺不到這么多錢。

    夏嘉宜最不樂意聽這話，直接說道：“招娣連續兩年都考第一，她要是考不上的話，其他人就更考不上了。她要能考上，我學費都給她出了。要是能上一本，我還給她生活費?！?/br>
    夏嘉宜有錢，杜小桃當然不會得罪她，盡管心里再不爽，嘴上卻不好反駁，差點將自己憋出個內傷來。

    夏嘉宜又道：“招娣就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好了?！?/br>
    她對秦素性格也有些了解，知道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地拉著招娣的手說她面善，估計有什么內情在里面。因此秦素還沒開口說什么，夏嘉宜便十分自覺地幫她將人給留下了。

    杜小桃也只能吩咐張招娣，“你這兩天就留在這里陪荷花說說話?！?/br>
    張迎弟說道：“我也陪jiejie好了?！彼挪幌氪艏依锬?。呆在家里，mama肯定讓她做一大堆的家務活。從小就是大姐負責大部分的活，她再負責小部分。而她們的弟弟則負責玩。

    杜小桃正要開口讓小女兒跟她回去，就看到夏嘉宜拿出了兩百塊，“嬸嬸留著給自己買點好吃的，迎弟也留下來陪我幾天好了?！?/br>
    杜小桃麻利地接過錢，美滋滋說道：“那行，你們姐妹一場，是應該好好相處聯絡感情?！?/br>
    她拿到錢，心情舒暢，也就不介意家里少了兩個勞動力。大不了這幾天她辛苦一點干活。

    秦素則借著洗手的名義，去了趟洗手間。然后召喚出附近的幾只鬼魂，讓他們跟著杜小桃，把她的一舉一動同她匯報。

    其中一個小鬼不服氣地說道：“我憑什么聽你的?！?/br>
    秦素不言不語，指尖上竄出了一道雷電。

    小鬼立即乖巧說道：“好的，沒問題！她上廁所用多少張紙我都會和你匯報！”

    可見就算是熊小鬼，也是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的道理。

    *****

    杜小桃最后一個人騎著家里那輛自行車回家，剛到家，她就看到焦老娘在門口等著。

    杜小桃將自行車鎖好，拿出鑰匙打開門，讓焦老娘進去，“你怎么來了？”因為兩個女兒都不在家的緣故，她便松懈了下來，不擔心被她們聽到什么不該聽到的。

    焦老娘一屁股坐在長椅上，“我兒子什么時候才能娶你家招娣進門？”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再次過來確認一回。

    杜小桃說道：“急什么，等明年她高考完再來也來得及。到時候她就算人到你家了，我們也可以說她是去上大學，被外頭世界迷了眼，不肯回來了，其他人肯定不會懷疑?！?/br>
    等錄取通知書好了，還能拿四年的學費加生活費，她還能再賺一筆。這才不白費她將她辛苦養這么大。一開始她對招娣也有幾分母女情，但是等到有了兒子后，其他一切都靠邊站了。

    焦老娘的寶貝兒子焦貴從小就是個傻子，不僅流口水，還喜歡吃頭發。焦老娘只有這兒子，也只能努力為他后半輩子考慮。她擔心將來的孫子也會和兒子一樣，這才找一個聰明的兒媳婦，說不定孫子能遺傳到兒媳婦的頭腦。張招娣是出了名的成績好，在很多人眼中，當然屬于聰明人的范疇。

    所以焦老娘這才舍得拿出自己一輩子的積蓄做聘禮。

    焦老娘聽她這么一說，也覺得有道理。她臉色緩和了下來，“已經說好的，你可不能反悔啊?！彼嫉攘撕枚嗄?，再等一年也可以的。招娣不僅聰明，長的還好看，孫子要是像她，以后就不愁了。

    杜小桃說道：“誰會和錢過不去啊?！?/br>
    焦老娘白了她一眼，“誰知道你找到更好的人家以后就會后悔?！彼龔目诖忻隽艘粡堻S色的紙，“那就對著黃大仙發誓，發誓你會將你們張家的人嫁過來?！彼袅藗€心眼，要是招娣不能，迎弟也可以，那孩子看著就機靈。

    “要是毀約的話，黃大仙會懲罰你的?！彼f到懲罰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冷颼颼的，像是夾著一陣陰風一樣。

    杜小桃聽到黃大仙這名字，身子不由抖了一下。黃大仙在他們村里的名聲不是一般的響亮。以前曾經有人不小心得罪了祂，用棍棒將祂趕了出去，結果那一家在三個月內，一個個離奇死去，死狀極其凄慘，就連警察都找不到原因。在那以后，附近幾個村的人見到黃鼠狼后都不敢趕，更不敢打，生怕招惹黃大仙報復，這位可是很小心眼的。也有不少人拿供奉請黃大仙幫忙，據說十分靈驗。

    因此聽到這仿佛帶著血腥氣的名字，杜小桃不免有些畏懼，身子縮了縮。

    焦老娘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愿意簽的話，我就先給你兩萬塊?！?/br>
    杜小桃咽了咽口水，去年他們全家收入也就一萬塊，這還包括了三個孩子每個月的補貼。兩萬塊是她無法拒絕的金額。

    她點點頭，“行?！?/br>
    等焦老娘回頭拿了兩萬塊過來后，杜小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頭，在那張黃紙上印了個血印。在那一瞬間，杜小桃感到背后一涼，像是被什么盯住一樣。焦老娘將黃紙飛快地收了起來，心滿意足地走了。

    杜小桃看著她的背影，手中捏著那疊錢，心情松快了些。想到再忍一年，就可以賺那么多錢，她有些刻薄的臉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仿佛看到了那美好的前景。到時候，她可以拿幾萬出來蓋兒子的婚房，拿十萬給兒子娶個好媳婦。剩下的錢可以攢著給未來的孫子。以后他們張家日子會越過越有滋味，她死后也算對得起張家的列祖列宗了。

    一想到那畫面，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

    秦素坐在客房的床沿，神色平靜地看著兩個鬼在她面前扮演杜小桃和焦老娘，把她們對話還原，兩人神態演得還挺像的。

    她微微點頭，“你們繼續監視她們兩，有什么事再通知我?！比缓鬅它c紙錢給兩鬼，揮揮手讓他們下去。在不久之前，她已經拿到了張招娣的頭發，連同一封信一起讓女鬼杜熙送到謝教授那邊。想來很快就會出結果。

    千金跳了出來，舔了舔嘴角，“我還沒吃過黃鼠狼呢?！彼龑τ趧倓偹麄兲岬降狞S大仙十分感興趣。都成精了，吃下去肯定很補的。

    秦素說道：“會有機會?！?/br>
    第76章

    私下的親子鑒定一邊三到五個工作日就可以出結果, 加急的話，一天就能做到。

    因此在將頭發送過去的第二天晚上，秦素收到了謝教授的電話，還是視頻電話。屏幕中的謝教授不復平時的從容鎮定，一臉焦急問道：“她在哪里？她現在怎么樣了？”

    盡管她什么都沒說，看這反應, 秦素便知道這兩人還真是母女。她將張招娣的事情和謝教授提了提，包括杜小桃的打算。

    謝教授氣得臉都要變形了，眼中滿是怒火：“把地址給我，我馬上過去?！彼湫Φ?，“我還沒找她算拐賣我女兒的賬，她還想再賣一次不成？”

    秦素將自己的地址同她說了后，謝教授很快就掛了電話?？此讌栵L行的架勢, 只怕現在已經準備動身從k市出發了。

    既然已經確認了這事，秦素也就可以告訴夏嘉宜了。

    夏嘉宜一臉震驚, “等等，你是說招娣是被拐賣來的？而且她親生母親還是你論文的導師？”顯然這附近的人都不知道張招娣只是張家養女。

    夏嘉宜震驚過后, 立刻跑去詢問嬸嬸, 旁敲側擊這件事, 然后神色復雜地回來了。

    “當時杜小桃嫁入門好幾年肚子沒消息, 經常被她婆婆磋磨。后來她和我那舅舅就去外頭打工, 五年后帶了招娣回來，說是之前在外頭生的。因為是女孩，怕我那舅婆罵, 所以不敢說，大家就沒懷疑。招娣小時候長得就很可愛，我那嬸婆雖然遺憾她不是孫子，但養著養著就喜歡上了?！毕募我诵闹惺菍饗甬斈赣H的，所以對著嬸嬸的哥哥跟著喊舅舅。

    “現在看來，招娣就是他們拐賣回來的?！毕募我苏f到這里，有些不解，“她為什么會選擇買女孩回來呢？難道是因為女孩更便宜？”

    秦素道：“也有可能擔心等真生下兒子了，養子會妨礙到兒子。但女兒就不一樣了，還可以幫扶兒子?！彼樕细‖F出諷刺的表情。這些人自己身為女人，但是對女人最苛刻的也是她們。

    夏嘉宜對杜小桃一點好感都沒有，從小到大，杜小桃沒少慫恿嬸嬸將她賣了。嬸嬸那時候氣得都不同她往來。

    “總之先告訴招娣，不對，先告訴羅媛這件事吧?！?/br>
    張招娣，她的原名應該是羅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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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到你父母了?！鼻厮亻_門見山說道。

    羅媛身子抖了抖，眼底浮現出惶恐。對，是惶恐害怕，卻不是剛得知消息時應有的震驚。

    秦素立即反應過來了，“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羅媛垂下眸子，低聲說道：“我有一天晚上起來聽到mama和爸爸談起這件事，后來我問mama，她也承認了?！?/br>
    她深呼吸一口氣，“我，我不想回去。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的?！?/br>
    秦素說道：“即使你父母這些年來一直在努力尋找你的下落？甚至都沒有再要一個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