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此事如何鐘二小姐怕是再清楚不過了?!?/br> 顧溫涼朝陸嬤嬤看了一眼,后者心領神會,將一個面色蒼白的小丫鬟押了上來。 “王妃恕罪,奴婢只是一時貪財,求王妃饒了奴婢,奴婢下次定不敢了?!蹦茄诀呱萌笪宕?,聲音卻是清脆響亮,令錢氏一瞬間深深皺了眉。 這個不會就是自己女兒找的人吧? 這才多久就被這么輕易找出來了?鐘淺離她還有沒有腦了? 錢氏這下是有些后悔了,心里不迭地埋怨鐘淺離不會辦事,要找也要找個嘴硬些靠譜些的人啊,這還沒開始審問就自招了,未免太過不靠譜了。 那丫鬟越說越大聲:“王妃明鑒,奴婢全聽鐘二小姐的指使,先是去前院尋了王爺,當時心慌,在亭子上遇到了江王,加上天又黑,奴婢只看到了王爺的錦袍,就誤以為是禹王殿下,這才……” “這才以王妃有請的名義喚來了江王爺……王妃恕罪??!” 顧溫涼每聽一句,眸色就更暗一分。 她倒是正想不明白怎么里頭的人成了沈慎,原來是丫鬟認錯了人,后來的事也都解釋得通了。 鐘淺離當真迷了心智下賤到這樣的地步!脫了衣服勾引男人,她就不怕穿出去叫人恥笑一輩子嗎? 顧溫涼只要一想到里頭躺著的人會是沈徹,心里的一股子火就遏制不住,又想到方才舒渙可憐兮兮的小臉上掛著的淚痕,著實動了真怒。 “陸嬤嬤,讓鐘二姑娘好好清醒清醒?!?/br> 她漠然地吩咐,陸嬤嬤自然恭敬地應下,隔了一會就聽見涼水落地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驚恐的尖叫。 鐘淺離被冷水從頭澆到腳,雙手環胸瑟瑟發抖,還未來得及哭訴求做主,就看到了隔了不遠的沈慎,后者一雙鳳眸如鷹,裹挾著深濃的寒意望過來,沒有絲毫的溫度。 她驚慌失措,不明白沈慎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禹王爺呢?”她喃喃地問,搞不清狀況。 陸嬤嬤面上不好看,將她帶到離閣換了身可以見人的衣服,才幽幽道:“王爺自然還在前院招待客人?!?/br> 鐘淺離愣住了,她揪扯著自己的衣服,不敢相信。 這……這怎么可能? 她不傻,一看到沈慎方才坐在那時的表情,就已經意識到了什么,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成了一灘泥。 鐘淺離像是沒骨頭一樣被人拖著出來的時候,錢氏一下子就撲了上去,母女兩如同散家之犬般抱頭痛哭。 顧溫涼聽著就煩,道:“兩位還是想想如何給江王請罪才是吧?” 她可是看見了先前沈慎的模樣,堂堂王爺被后宅女人耍得團團轉,他們三兄弟誰都受不了這樣的屈辱,特別是舒渙還瞧見了。 外面突然下起雨來,噼里啪啦地落在屋檐上,顧溫涼將眾人請到另一座閣子里,沈徹就帶著人來了。 “沈慎怎么樣了?”他開口就問,深幽的鳳眸里分明藏了兩柄尖刀,銳利之極,跟在他身后的沈唯面色也不好看。 說到底鐘淺離是沖著他來的,沈慎這樣的無妄之災與他也有些關系。 鐘淺離才見了他,面色激動想要上前,可被錢氏使力扯住,面色頹然得不像話。 她們再出不起什么丑了! 顧溫涼的目光順著沈徹的落到鐘淺離身上,抿了抿唇道:“江王還在欣閣里頭,太醫在診治?!?/br> 沈徹輕輕頷首,目光冷冽如同寒冬的冰棱。 倒是沈唯雙手背在后方,一掀嘴角道:“忠勇侯府出來的姑娘,真讓孤漲了見識?!?/br> 無頭無尾一句話,讓錢氏瞬間面若死灰。 太子殿下這般說,是……是不是自己大女兒已經沒希望了? 錢氏第一次覺得鐘淺離害人不淺,若不是在眾人面前還要幾分面皮,她早就忍不住一巴掌上去了。 就這樣的德行,嫁到哪里都是一樣,反倒害了侯府! “來人,送侯夫人和鐘二小姐回府?!鄙驈乜匆膊豢匆谎?,丟下這句話就和沈唯朝欣閣去了。 沈慎那個性子,等他徹底清醒散了藥勁,還不得將鐘淺離活活掐死? 一場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顧溫涼卻無法忘記鐘淺離被架著出去時的眼神,空洞無神,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氣。 她遣人換了臺戲,又上了新的菜品,一時之間倒是頗為熱鬧,只是左右討論的都是方才的鬧劇。 顧溫涼去里閣坐下,揉了揉眉心:“鐘淺離也真是沒腦子?!?/br> 秦衣竹嗤笑一聲。 “可這樣一來,一個江王府側妃的名頭就有了,險些還真被她如了意?!?/br> 顧溫涼遠眺欣閣的位置,唇角現出一抹淡笑:“阿徹他不會的?!?/br> 秦衣竹放下手里捧的茶盞,道:“只是鐘大姑娘怕是要氣死了,經此一事,莫說王府,就是尋常世家貴族,誰敢招她入府做主母?” 顧溫涼點了點頭,旋即問陸嬤嬤:“舒渙那丫頭呢?” “去了水亭那邊兒,青桃出去看著了?!?/br> 顧溫涼這才放心,她輕輕道:“這下就單看沈慎如何取舍了?!?/br> == 欣閣,燈火通明,里頭的人才能下床走路,簡直暴怒。 沈慎將桌上的被子一股腦摔在地上,鳳眸狹長帶著顯而易見的滔天火氣,他陰惻惻地問:“那不要臉的下作東西呢?” 沈唯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送回侯府去了。你這打算如何?好歹也占了人家的便宜?!?/br> “本王一根毫毛沒碰她的?!鄙蛏鲗⑸蛭ǖ氖峙拈_,表情陰鷙,一想起鐘淺離就如同生吃了一只蒼蠅般。 “本王單等著明日忠勇侯如何給我一個交代?!闭f完,他掩唇低低地咳。 沈徹一撩衣袍坐下,劍眉深深蹙起,道:“我也不曾想他忠勇侯府有那個膽量?!?/br> “不過……” 沈唯面上突然帶了意味不明的笑,他隱晦地看了一眼沈慎,開了口。 “你可真得好生補補了,現在不行沒事,日后洞房花燭,豈不難受美人恩?” 沈慎從牙間蹦出一個生冷的字眼,氣得胸膛直起伏。 “滾!” 第80章 發生了這樣的事, 顧溫涼自然也沒有什么心思了, 那些夫人貴女陸陸續續回去, 府上才恢復了夜里的靜謐。 顧溫涼和秦衣竹相攜去了水亭,畢竟舒渙一個人在那她也不放心。 前頭丫鬟打著燈, 燈籠隨著走路的步伐而晃動,在黑暗中拖延出明滅不定的弧度,小雨淅淅瀝瀝地下,曲曲折折的回廊走了一條又一條。 “渙丫頭怕是傷心得緊了?!鼻匾轮駡塘艘话褌阕咴陬櫆貨錾韨热缡堑?。 夜里寒意重,顧溫涼緊了緊身上的衣裳,抿了抿唇道:“方才就哭成那樣兒了,還不知心底是個什么滋味呢,莫說了, 去瞧瞧就是了?!?/br> 待到了水亭,顧溫涼就看到了哭成小花貓樣的舒渙和一臉束手無措輕聲勸慰的青桃。 雨淅淅瀝瀝地下,打在傘面上, 也打在了舒渙的手背上, 她濕漉漉的杏眸望到顧溫涼和秦衣竹, 哭腔深重:“溫涼jiejie,衣竹jiejie?!?/br> 顧溫涼快步走上去攬了她的肩頭, 格外能理解她的心情。若是今日在那的人是沈徹, 她肯定也無從接受。 “外頭天兒涼,咱們到亭子里說?!?/br> 舒渙的手冰涼冰涼, 透著潤濕的潮意,顧溫涼緊緊抿了抿唇, 所有的安慰都顯得有些蒼白:“無事的?!?/br> 閣子里比外頭軟和許多,青桃無聲息地下去端了幾盞熱茶上來,白汽裊裊升騰,迷糊了眼前的視線。 舒渙擦干了眼淚,紅紅的眼眶不加掩飾,她抽抽泣泣的聲音讓秦衣竹皺了眉。 “渙丫頭,不能哭?!鼻匾轮癜攵紫律碜又币暿鏈o道。 “你是未來的江王妃,沈慎如今愛你縱容你,可你也要拿捏好正妃的分寸,像咱們三個府里,姨娘不知有多少,就是溫涼的爹爹,也納了一個姨娘?!?/br> 秦衣竹聲音低緩,如同幽沉的月光流淌到了心底。 顧溫涼神情微動,旋即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出聲將秦衣竹打斷。 舒渙與她們不同,她思想單純無雜質,愛恨分得分明,更不懂得忍耐,如同一塊純凈的水晶,看著璀璨奪目,實則一碰就碎。 她娘被關在祠堂,爹爹又全然不管,心智也不成熟,若是此時沒人教她這些,沈慎又一房侍妾一個側妃地迎,顧溫涼想想都骨子生冷。 舒渙懵懵懂懂,一雙眸子不知道該望著哪,秦衣竹依舊耐心,“沈慎是王爺,你歡喜他,自然也有旁的許多女人歡喜他,王府也會進許多新人。我知曉你心底不好過,可這遲早是要過來的?!?/br> 舒渙緩緩搖頭,神情篤定:“若是這樣,我就不歡喜他了?!?/br> 小姑娘面上怯弱,眼神卻堅定下來,睫毛上還掛著幾滴欲落不落的淚珠,顧溫涼拿了帕子替她擦了臉上的淚痕,柔聲道:“妝都花了,我叫青桃陪你去換身衣裳,渙寶時刻都得漂漂亮亮的?!?/br> 等到舒渙跟在青桃后頭亦步亦趨地走了,顧溫涼才踱步到秦衣竹的身側,神情微動。 “想問我為何說那么多?”秦衣竹攬了她肩頭有些疲倦地出聲。 顧溫涼一愣,旋即搖頭。 “這樣的道理,與其叫她在江王府里自個兒悟出來,還不如我們提前告訴她?!?/br> “是啊,深宮后院,向來如此?!鼻匾轮駥⑶嗍[般的手指甲放到她跟前,借著燈籠,水粉色的指甲晶瑩剔透,盈盈如水。 她朝顧溫涼眨了眨眼睛,“我新磨的花汁,可好看?” “溫涼,我若是嫁給沈唯,怕是連自個是誰都要忘了。站得越高就越孤寂,東宮會進多少女子,又有誰說得清呢?” 秦衣竹低喃之聲婉轉,浸入霏霏的夜色里,顧溫涼清潤的瞳孔直視著黑暗深處,“因為這個你才一直對沈唯視而不見?” “也不全是,主要還是怕了他那張嘴,我兩若是真在一處了,豈不是日日都沒個安寧了?” 顧溫涼淺笑著回:“這倒也是?!彼D了頓,話還未過腦,就已說了出來,“其實若真嫁過去,沈唯定會好好對你的?!?/br> 前世今生,至少能讓沈唯一次次破例的,也只有一個秦衣竹了。 就如同沈徹對自己一般。 這世間最讓人難過的事就是錯過,顧溫涼自己就錯過了一世,自然不希望沈唯和秦衣竹嘗嘗這樣的滋味。 秦衣竹聞言美目流轉,顧盼生姿,她聳了聳肩道:“我自然知曉啊?!?/br> “若這時不好好治治他一身的毛病,嫁過去了豈不天天被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