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你這丫頭,我何時說這是給他的了?” 可話才說出口, 顧溫涼就想到了那帕子上的字,默默地閉了嘴。 她清潤的眸子漸漸的暗了下來,自從那日之后,她就沒再見過他了。 原想著今日悄悄出門去尋他將話說清楚的。 他心底的憤怒顧溫涼自然知曉,可每每想起前世,那雪中送炭的一點點溫暖,足夠她記上許久。 兩面為難。 顧溫涼想,這次的事就算了吧,若是有下次,她自不用再顧忌什么了,直接叫人捉拿了便是。 可沈徹他就是生氣了,許是從沒料到這種情況,顧溫涼有些心慌。 帕子都繡好了,也打聽好了沈徹今日休沐,奈何一場大雨,計劃全亂了。 晚間,顧溫涼用了晚膳后早早地就歇下了。 屋里的燭火搖曳不止,顧溫涼輾轉難眠,又起床翻了會書看,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沈徹翻墻找了五六間房才摸到了這里,輕手輕腳地進來才想著甩個臉色給她看看,就見到了這一幕。 美人雪肌烏發,純黑的發絲蜿蜒在床榻上,手里的書卷磕到了床邊,她吐氣如蘭雙眸微閉,身子淺淺的起伏。 沈徹站在門簾處瞧了片刻,積蓄了許久的怒氣火氣一點點的涼了下來,他自己慪了幾天的氣,她這倒好,睡得格外香。 想是這樣想,沈徹還是緩緩走到了她的跟前,細細觀看半晌,啞然失笑。 記憶中她一直是個嬌弱的小姑娘,細聲細氣的又倔得很,卻不想一眨眼的功夫竟長開了不少。 沈徹拿去她手里的書,又是一本晦澀難懂的古籍,描繪山川地理之勢,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匆匆掃了一眼就放在了案桌上。 屋子里熏著的香淺淡素雅,不同于旁處。 沈徹眉目深深,伸手觸上了少女輕蹙的眉心,一點一點撫平,手下的肌膚細嫩溫熱,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顧溫涼睡得極淺,男子帶著絲絲薄荷味的氣息傳來,她睫毛輕顫了顫,悠悠轉醒。 屋里的光線幽暗,她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沈徹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劍眉緊皺。 顧溫涼坐起身來,外頭的寒風吹進來,她只穿了一件中衣,單薄的模樣惹人疼。 “先蓋好身子?!鄙驈氐囊暰€劃過她玲瓏有致的身軀,而后不自然地別開,生硬地道。 顧溫涼輕輕頷首,乖順地用錦被裹住身形,乖順得不可思議,“你怎么過來了?” 沈徹站在床榻邊,眸色暗沉。 “本王來瞧瞧你這屋子會不會再被一把火燒了?!?/br> 顧溫涼眼瞼微垂,一根根的睫毛分明,他話中的恨恨之意絲毫沒掩飾,她聽了倒覺得心底癢癢。 “還在生氣嗎?”她仰面輕輕地問,精致的面容上帶著嬌軟的兩個小梨渦,沈徹偏頭不看她,卻被她悄悄勾了小指。 沈徹冷著一張臉,心里酸酸脹脹沒個著落。 “你是不是……”他眸色深深問,問到一半看著她乖巧的側臉,又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沈徹別扭地轉過身,嗤笑自己今時今日的幼稚。 顧溫涼聰慧,他沒說出來的話她了然于心,纖細的身子動了動,道:“你想問我是不是心悅他?” 沈徹郁悶到了極點,早先有一個衛彬就叫他恨之入骨了,如今又來了一個林胥攪局,他心里如何能釋懷? 所有叫顧溫涼區別對待的人,都能叫他打翻心里的醋壇子!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屋里的燭光昏暗了些,她勾著沈徹的小指不放將人帶到床榻前,聲音認真又輕緩:“阿徹,林胥哪兒比得上你?” 無論是身份相貌或是才干,沈徹都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高高在上,林胥是怎么也比不上的,他為何那樣不自信? 沈徹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衛彬也處處不如我,怎么當初就入了你的眼?” 這個問題曾一度是他的心結,耿耿于懷不能稍忘。 顧溫涼啞然,嘴角的笑意一絲絲消退了下去。 “我從不曾心悅過他?!彼曇粲行┑?,像是記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許是我太過蠢笨,總叫他口頭上的那個婚約拿捏住了?!?/br> 前世太過不堪,顧溫涼眼里的光亮暗了下去,沈徹看了心揪揪的疼。 “那林胥沒對你做什么吧?” 他強硬地抬了她的小巧的下顎換了個話題,面色不虞。 顧溫涼含笑搖了搖頭,卻見他喉間上下滾動了一圈,突然深深吻了下來。 沈徹憋了好幾天的火氣在嘗到她唇齒間的甘甜時越發不可收拾起來,他捧了顧溫涼紅暈朵朵的臉,急切地舔舐,顧溫涼酥了身子癱在錦被上,櫻唇微啟目光迷離帶著水霧。 沈徹在最后關頭停了下來,脫了靴子將她抱在懷中平復呼吸,鳳眸里的情、欲之色才開始慢慢消退。 “怎么每次都胡來?”顧溫涼揪著他暗色的蟒紋袍,小臉上的紅暈還未消散,強自咬牙嗔怒。 沈徹得了甜頭,心頭的郁氣一掃而空,他將腦袋埋在她衣領后頸處,涼涼的鼻尖讓顧溫涼微微瑟縮一下。 “想我了沒?”他孩子氣地蹭蹭,對顧溫涼的嗔怒避而不答,嘟囔著道。 顧溫涼哭笑不得,伸手揉亂了他的發絲,才道:“想的?!?/br> 自然是想的。 “那你還不來找我?”沈徹突然不滿發問。 虧他還日日守在王府里,篤定這不識趣的女人會送上門來,結果左等右等不到,倒是他來翻了將軍府的墻。 顧溫涼手里纏著他幾根頭發,聞言笑道:“今日準備去的,天突然下雨,這才作罷了?!?/br> 沈徹冷冷一哼,聲音既憤恨又委屈。 “你個小騙子,凈知道敷衍本王?!?/br>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杏眸溫潤,她突然從床榻上起身走到妝奩盒旁。 外頭的風雨漸歇,可那股子寒風吹到身上也叫人受不住。 沈徹看了一會便道:“在找什么?你穿得單薄小心染了寒氣?!?/br> 顧溫涼將那帕子團在手心里,淺笑著被沈徹拉到懷里。 “你瞧瞧,喜不喜歡?” 顧溫涼將那帕子展開,而后平鋪在沈徹的面前。 沈徹聞言一愣,而后整個人都坐直了起來,一臉的驚喜模樣。 那帕子不大,使用的材料上好,就是上頭的花樣也十分別致,雪白的素錦上繡著幾枝寒梅,點點的紅色成了帕子上唯一的亮色。 “你繡的?”沈徹挑眉,下意識地問。 顧溫涼輕輕頷首,沈徹越發稀罕了起來,將那方小小的帕子放在掌心上,“倒沒想到你還會這些?!?/br> “我女紅水平也只有這般了?!?/br> 沈徹撫著上頭的紋路,突然出聲:“怎么想起繡寒梅在上頭?” 他低頭望懷中人精致的面容,她這樣嬌小惹人疼,喜歡的應該多是些牡丹芍藥才是,怎么獨獨繡了兩枝寒梅在上頭? 顧溫涼冰涼的小手在他矜貴的衣料上游移,房里的熏香裊裊升起,她昂起頭道:“我記得你曾與我說過,你率兵打仗之時,看多了血與淚,白骨都堆成了山,而邊疆唯一的花,只有這寒梅了?!?/br> 寒梅傲雪而開,戰事膠著之時,他凍得嘴唇干裂連自己的血都想喝,可每每看到這遲遲綻放的寒梅,他又想起了京都的清冷女子。 除了用生命捍衛國土,保家,護她,再沒有其他的念頭。 沈徹低低嗯了一聲,學著她的樣子卷了一縷長發,遲疑著道:“我曾和你說過這些?” 顧溫涼偏頭,有些困倦了,低低地嗯了一聲。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顧溫涼眸子卻有些晦暗。 說是說過,只是不是這一世。 沈徹欣喜,蹭了蹭她的后頸,鳳眸中是的歡喜之意有如實質。 只是——他望著手心里小巧的帕子犯了難。 “本王要帕子有何用?” 一看就是女子的樣式,他如何拿得出手? 顧溫涼嘟了嘟紅唇,不樂意了,“沒用便還給我,我自個兒用?!?/br> 沈徹捉住她微涼的玉手放入懷中好生捂著,這才發現這帕子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字。 夜色深濃,房里又只點了一根紅燭,他得拿到眼前才勉強看清了那個徹字。 他難得有些傻楞,喉間有些發堵,許是沒成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為他做這等事。 “傻寶兒,我很歡喜?!彼谒t撲撲的小臉上一啄,心中歡喜,又蹭了蹭。 顧溫涼眼底繾綣,彎彎繞繞的都是柔情,連著幾日都沒睡好,她此刻安心得很,困意也就一點點襲來。 困倦之余又覺得有些好笑,沈徹這么大一個人,在外是鐵血王爺,心里覺得歡喜的時候就喜歡抱著她蹭是個什么習慣? 沈徹瞧出了她的困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啞聲輕哄道:“困了就睡吧,我等會子就走了?!?/br> 他這樣一說,顧溫涼就掩唇打了個哈欠,水霧朦朧的樣兒瞧得他心頭發軟。 “子悅怎么樣了?小白那日回了王府便叫喚個不停,煩得很?!鄙驈胤湃崃寺曇艉退г?,眉眼卻極為柔和。 “養得可好,日日里吃的都比我好,只是不能跑出去,這幾日心里也不快活?!?/br> “這小東西養著還算是有些用,沒叫本王白費心思?!?/br> 顧溫涼有一搭沒一搭的地和他說話,身子困乏得很,眼皮都已閉上了。 沈徹瞧她昏昏欲睡的樣兒,恨不得就這么將她用被子包著帶回王府去。 但想想距離大婚之日也只有那么二十天的功夫,他又不得不忍著心底的念想。 顧溫涼眼瞧著就要睡著,突然驚醒,杏眸睜得圓溜溜的問:“我外祖家如何了?” 沈徹一愣,面色隨即冷了下來,但見顧溫涼這樣,不由恨恨地叼了她白玉的耳垂,委屈巴巴:“還在江南?!?/br> “若真發落了,你又得和我慪氣?!?/br> 他不滿的神情落在顧溫涼眼里,顯得有些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