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顧溫涼遲疑著接過,書頁上頭還殘留著林胥身體的溫度,她挽了挽鬢邊的發,輕緩一笑:“多謝表哥掛心了?!?/br> 林胥望著她精致秀氣的眉眼,心間一動,而后沒忍住揉散了她隨意用木簪挽起的發,他似乎格外鐘愛她一頭秀發。 “溫涼,先留在這里,而后你我一同回江南,可好” 他到底問出了口,可話還未落就后了悔。林胥眼瞧著顧溫涼唇畔溫軟的笑意從殘血般消融,最后盡數歸于冷漠。 顧溫涼瞧了瞧手里的古籍,到底忍住了沒有將它重新放回林胥的手里。 這些日子,林胥也是忙得焦頭爛額,卻仍是日日里來尋她吟詩作畫,蒸茶煮酒,其中所費的心力她都知曉。 江南是個好地處,可惜她所愿之人并非林胥。 左不過又是一場辜負,可就算是辜負,她也斷不要沈徹之外的人。 “林胥?!鳖櫆貨龀雎曒p緩,這次并沒有喚他表哥。 林胥垂立在雙側的手緊了又緊,而后笑著艱難出聲:“表妹且說?!?/br> “我不知溫涼閣失火你在其中扮了怎樣一個角色,可還是要多謝你救了我一命,只是溫涼尚有婚約在身,望表哥自重些?!?/br> 這話便是說得極重了。 林胥心里嘴里全是苦澀,卻又不知該如何回,近乎落荒而逃。 他連著幾日再沒有出現,顧溫涼欣喜之余也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每日夜深十分,她總要悄悄地湊到紅燭前翻開那本古籍,從中小心地將敏雪長公主的字眼找出來,然后挨個地卷成小小的紙條,每個字眼只有小指甲蓋的一半大小。 再將這些小紙條掩在子悅純白的毛發之下,最后沒了法子,她將燒熱的白蠟滴在自己的手指上頭,顧不得被燙的灼痛感,將紙條粘了上去。 她生平沒有做過這等拙劣荒唐的事,半夜時常咬牙堅持生怕外頭守著的人發現動靜。 全然不知她這樣小心翼翼的一幕全數落在了另一人的眼中。 林胥白日里再不敢直視她清亮的眸子,只想在夜里來瞧瞧她,誰知一瞧,就瞧到了這樣一幕。 她第一次開口問他討要的東西就是那本長公主籍,他便放下手頭的事親自去尋,原以為是仰慕長公主的風姿,卻不料她是打了這樣的主意。 顧溫涼在里頭掩唇打了個哈欠,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的模樣叫林胥眼角泛紅,他靜靜垂立片刻,悄無聲息地走了。 顧溫涼的想法很簡單,她絕不能真的被困在這里一輩子,同林胥日夜相處叫她越發惶惑不安。 子悅生得機靈又有一副好模樣,這些日子上躥下跳的這莊子里的人都已習慣了,前陣子偷溜著出去都要被好一陣檢查,這些日子許是了解了這小家伙的秉性,甚少關注它了。 顧溫涼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好歹想出了這么一個法子。 至于那本長公主籍,是因為子悅到底是只雪狐,不會說人話,便是真的出去找著了顧奕懷和沈徹也無濟于事。 所有人都會認為她死了,而她身邊的白狐活了下來。 可若是將這些字樣藏在它的毛發間,旁的人顧溫涼不敢說什么,可沈徹是一定知曉的。 在江南的竹林里頭,沈徹曾將崇晉帝的那幅敏雪長公主畫像交與自己觀賞。 世上沒有這樣巧的是,只要沈徹知曉自己沒死,那旁的事,皆可徐徐圖之。 院外暴雨如注,傾盆而至,顧溫涼清潤的瞳孔泛出不一樣的光亮,她抿唇無聲地勾了勾唇角,懷中躺著一無所知的子悅。 這樣的夜里,同樣無眠的除了顧溫涼,還有林胥。 他身邊的侍童也是看到了方才那一幕,憤憤出聲道:“少主,這表小姐也忒不識抬舉了,那日那樣大的火你也要進去那破閣子里將她救了出來,為此好幾個暗衛被宸王的人錯認為江王的人馬,皆是丟了性命?!?/br> “表小姐不知感恩也就罷了,成日里也沒個好臉色,還想著帶消息給那禹王?!?/br> 林胥驀地沉了臉,低喝道:“胡說什么” 那侍童跟了他許久,鮮少見他這般模樣,雖不再說話,心底卻到底存了氣。 “派人將那畜生殺了吧?!?/br> 許久,林胥方才出聲吩咐。 子悅,與子成悅。 真真是礙眼得很。 夜色沈濃,林胥穩穩端坐在軟椅之上,閉目冥思。這些時日京都大變,禹王沈徹將京都近乎翻了個底朝天,明里暗里排查無數遍,他每日里都得提防著小心翼翼。 更別提還有一個同樣不好招惹的宸王,比之沈徹更為冷靜,善于從從各種細節中抽繭剝絲,手段不凡。好在這一對兄弟都將怒火撒到了江王的頭上,他只要再銷聲匿跡一段時日即可。 可與這些事情相比,顧溫涼才是他心底最在意的。 江王這次幫了他一個大忙,他心里無比清楚,這是唯一可以將她獨占的機會,而他自己,身子里的每一處骨血都叫囂著不想放棄。 哪怕明知她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逃離。 林胥猛的閉了眼,不愿繼續想下去。 === 而另一邊的江王,被太后和言貴妃的擅作主張氣得直跳腳,連血都慪出來幾塊。 偏偏太后還信誓旦旦地用后宮的生存之道說事,氣得他當場拂袖而去。 他就是再蠢也絕不會去觸及沈徹的逆鱗,同樣的手段被太后用了兩次,兩次都要殺敵八百自損一千,還徹底惹上了大將軍府,隨后沈慎又被言之鑿鑿的言貴妃大病了一場。 用了無數的湯水才堪堪將養回來。 卻還是避無可避對上了沈徹。 江王府里彌漫著一股子濃烈的藥味,沈徹不請自來,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之上,氣勢如同高山之巔不可仰仗。 沈慎有些發怵,他眉心輕蹙,虛虛咳了幾聲,下意識瞧了瞧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再看看沈徹,他抿了抿唇。 “本王沒想這樣?!?/br> 沈徹微微睜開了眼,眼中密密麻麻的血絲看得沈慎一愣,旋即默言。 還能說什么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就連崇晉帝也只能關了御書房的門叫沈徹前去談心的事,他有什么法子補救 思及此處,沈慎一個頭兩個大,宮里的太后和言貴妃被關了禁閉,一見著他就只會哭,他忙得焦頭爛額,天天要與沈唯斗智,還得躲著不與沈徹碰上。 如今躲也沒用了——人家自己找上門來了。 沈徹手指輕敲,薄唇抿成了一條線,他終于沉沉地開了口,聲音如同破銅爛鐵的敲打之聲:“舒渙在本王手里?!?/br> 江王陰柔的面容一變,置于衣袍之下的雙手輕輕動了一動。 “你要如何” 沈徹這才扯出一個森寒的笑意,硬朗的面容有些狼狽,許是許久沒有休息,胡茬子冒出了一圈,他也不在意。 “不想如何,給她陪葬而已?!?/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定在每晚十一點可好? 第57章 意圖 沈慎胸口悶痛, 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唇,壓下胸口那一股子咳意。 “眾目睽睽之下綁了工部侍郎之女,父皇會作何發落”他無奈, 只能將崇晉帝拿出來壓壓沈徹。 沈徹穩穩而坐, 神情睥睨又冷漠, 連話都不想說。 沈慎頭痛得要命, 修長慘白的手指撫上額心道:“你今日來找我,便是說這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區區一個女人生死,我自是不放在心上的?!?/br> 聽了這話, 沈徹突然淺淺地笑了, 他身子有些許僵硬有若冬夜里的寒石, 叫沈慎一陣驚疑不定。 “帶上來?!彼雎? 沈慎這才看到那一隊禹王親衛的后方, 一個嬌嬌小小的身影被束縛了雙手,素來怯弱的面上滿是淚痕,也不說話,就扁著嘴默默地抽泣。 沈慎陡然站起身來,眉目冷肅, 和沈徹如出一轍的鳳眸微微瞇起。 “不知如今, 皇弟可放在心上了” 沈徹眸中暗沉得如同打翻了墨硯,任誰也瞧不出什么情緒,他轉動著手里小巧的玉杯饒有興趣地問。 沈慎沉沉咬牙,小姑娘怯怯弱弱的, 恐怕是被沈徹這混蛋嚇得不輕。 “沈徹,你眼底還有沒有王法”沈慎被氣得胸口痛,急急地咳了幾聲,問出口的話卻連自己也要嗤之以鼻。 果不其然,沈徹徹底冷了面色,他手里精巧的白玉杯落在地上碎了個徹底。 “王法你們往將軍府放火之時,沒曾想到這般結局嗎” 沈慎默言。 人就是這樣搞笑,自己做的事怎么也不覺得過分,唯有他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時才拿律紀說事。 可這件事讓他自己都氣得跳腳,但凡還有一些理智的人哪里會這樣做現在自保不足還惹惱了皇后和大將軍府,簡直得不償失。 他狠狠咽下一口氣,與沈徹漠然的眼神對上,江王府的親衛也蜂蛹而出,將他護在中間。 最后打破局面的卻是舒渙細弱的抽泣聲。 沈徹幾天幾夜沒合過眼,脾氣暴戾得很,他一個眼風過去,舒渙就捂了嘴再不敢發出什么聲音。 沈慎見了這一幕,怒聲道:“皇兄莫太過分,這里好歹還是我江王府!” “過分如何” 沈徹一步一步向前,只逼得他倒退幾步,沈慎這才清楚的瞧見他的瞳孔。 漠然又狠決,像是戰場上的冰冷□□,強勢而肅殺。 “倒沒想到你這等陰狠宵小之輩,向父皇請旨賜婚的竟是這么個小小工部侍郎之女?!?/br> 沈徹似是覺著好笑地勾了勾唇,瞧著沈慎的面色一點一點沉下去,他心里才好受一些。 全京都的人都以為工部侍郎之女舒渙是被圣上看中賜給江王做正妃,卻沒一個人知曉,這舒渙,是沈慎自己去求來的。 甚至連言貴妃和太后那,江王都一直守口如瓶。 工部侍郎之女的身份到底是低了些,若是往常,連個側妃也難說,更莫說是正妃之位了。 舒渙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水霧分明,有些想不通沈徹話中的意思。 沈慎面上有些掛不住了,也是動了怒氣冷哼出聲:“彼此彼此罷了,皇兄又能好到哪里去” 當初鬧出那樣大的陣仗,有何資格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