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小姐……可要奴婢打發了去?” 顧溫涼唇邊的清淺笑意漸漸變涼,而后理了理自己順滑冰涼的裙擺,眼瞳里閃爍著點點寒光。 “爹爹呢?”顧溫涼站起身來,清柔的身形宛若夜里凄清的皎皎月光,令青桃都晃了一下神。 再次被人提及衛彬,顧溫涼心中不耐頗多,于此同時更是疑惑頗多。 顧奕懷向來是不喜衛彬的,如今圣旨一下,更是怕出什么亂子,斷斷不會放由衛彬自由出入大將軍府。 “將軍今兒個一早便去了平南王府上,還未回來?!?/br> 果不其然,青桃的話令顧溫涼眼瞼微垂,過了半晌,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撫了撫眼角的位置,才淡淡地開口:“不必了,去瞧瞧吧?!?/br> 青桃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擔憂之意,望著顧溫涼欲言又止:“小姐……這般見面,是否不太……妥當?” 顧溫涼知曉她的未盡之意,她現在身上擔著未來禹王妃的名頭,更要忌諱許多,若是今日與衛彬見了面傳揚出去,定又是一場麻煩事兒。 只若是這事不解決了,自己心底總是不舒坦,如同壓了一塊巨石,隨時都會砸落下來。 外頭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四五月的京都最是多雨的季節,雨絲連綿不絕如絲如縷,怕是比那煙雨江南也要美上幾分。 顧溫涼下了決定,青桃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好暗地里嘆了一口氣,而后撐開一把繪著淡雅素荷的油紙傘來,撐在了顧溫涼的頭頂。 曲曲折折的走廊小道,暖風轉涼,自四面八方吹過來,顧溫涼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 正廳離著溫涼閣有段距離,她們到達正廳時,已過去了一段時間。 顧溫涼頓了頓步子,斂下了眼底的森森寒意,將肩上的披風輕輕取下放在青桃的臂彎里。 “小姐,奴婢是要跟在您身邊伺候的?!鼻嗵疑骂櫆貨鲆毶砬叭ヅc衛彬碰面,一臉的緊張模樣,瞧得顧溫涼心頭發暖。 “放心罷,少不了你的?!?/br> 說完,顧溫涼便不疾不徐地伸手掀了簾子,一眼就望見了端坐在雕花座椅上微微閉目的衛彬。 許是她們的腳步聲太過明顯,那衛彬放下了手心里捧著的茶盞,朝著顧溫涼溫潤一笑,清雅絕倫。 “溫涼,你來了?” 如同珍珠滴落水底般清脆的聲音,卻引得顧溫涼心頭發寒。 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死心要在她面前擺弄這樣一副嘴臉。 顧溫涼瞧著他的樣子,眼前卻浮現出另一人的面龐,雖談不上清潤溫雅,卻俊美無儔敢愛敢恨。 時常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叫她好生苦惱。 一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掀動了顧溫涼臉上的一角面紗,露出一張似嗔似怒的桃花面,以及臉頰兩側的淺淺梨渦。 衛彬突然覺得心里一動,便是連手上的動作都放輕緩了不少,待再想瞧上一眼,發現顧溫涼已然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神態冷漠疏離,高不可攀。 他掩于衣袍下的雙手緩緩緊握了一下,而后才恢復原態。 又是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堂堂世子身份,緣何所有人都能這樣對他? 卻還是不得不忍住氣好言好語道:“上次是我唐突,還望溫涼不要放在心上?!?/br> 顧溫涼冷眼瞧著他,對這些說辭嗤之以鼻。若真知自己唐突,怎還會趁著爹爹不在府上貿然來訪? “衛世子,請您自重,小姐名諱,斷不可這樣稱呼?!鼻嗵艺驹陬櫆貨龅纳韨?,聲音清脆鏗鏘有力。 衛彬一愣,旋即歉然一笑,頗有些試探地道:“衛某此番前來,是想問問溫……顧小姐的傷可好些了?” 這傷,自然是指顧溫涼為了他而與顧奕懷大鬧撞墻時留下的傷口。 衛彬觸及顧溫涼冰冷清淺的視線,心里突然有了些許惴惴不安。 不過更多的,顯然還是被深深抑制住的怒意。 區區一個世家小姐身邊的丫鬟,也敢在他跟前叫囂?待將顧溫涼哄騙好了,定要打落那賤婢一口的牙齒。 顧溫涼聽了他的事后問傷,一時間竟生出些哭笑不得的心思來。 這是在提醒她不堪的往事還是叫她記起自己的仁義之道? 她望了望院外的朦朧景色,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自己染了花汁的指甲,聲音涼涼入耳:“早已好了,不勞世子費心?!?/br> 衛彬臉上的溫潤笑意一黯,察覺到顧溫涼真的與往日大不相同。 雖則以前也是冷冰冰的,卻從來都是客氣有加,莫不是真瞧上了禹王妃的名頭,自持端貴了? 想到這,衛彬眼底一冷,出口的話忍不住就帶了某種譏嘲之意,尖銳得刺耳:“無事便好,說來衛某還要恭喜顧姑娘喜得良緣了?!?/br> 顧溫涼偏頭,想起沈徹每每口不對心的樣子,悄悄彎了眉眼,而后認真地對衛彬道:“多謝衛世子了?!?/br> “世子若無旁的事,我這便先回了?!鳖櫆貨鰪纳鲜字黄鹆松?,將握在手心里的茶杯放在桌上,發出細微的一聲輕響。 “等等!” 衛彬眼角一跳,覺得事情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當下也顧不得什么謙謙君子的情態,直接叫住了欲轉身離去的顧溫涼。 他好不容易乘著顧奕懷那個老匹夫不在府里的時候急趕著過來,可不是叫顧溫涼這樣掃地出門的。 “你若有話,不妨直說了罷?!鳖櫆貨鰠s是眼也不抬,對他的反應沒有半分驚訝。 惺惺作態慣來是他唯一的手段。 只可惜定性不夠,往往露出了自己令人厭惡的真面目。 衛彬瞧她這樣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清潤的面孔竟如同市井小販一般刻薄:“你就當真不顧仁義要嫁給那沈徹嗎?” “他堂堂天潢貴胄,你竟當他真看得上你不成?” 人一急,不免慌不擇言,什么話也說得出口。 顧溫涼聽了這話,黛眉蹙起,而后淺淺回眸,聲音如同三九天里的冰屑:“世子是在質疑什么?” “若是對圣旨有何不滿,不妨請奏圣上裁定?!?/br> 衛彬心頭一緊,也知自己話語間出了紕漏,可就如此放棄大將軍府這個依靠,他心有不甘!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真的心累,告訴大家千萬不要輕易相信貓舍。小七是只很乖的貓寶寶,才兩個月,突然又吐又泄,一檢查是貓瘟,我簡直要原地崩潰。而貓舍的態度是這樣的:等它死了,我再給你補發一只。 哎呦我這暴脾氣??! 現在還在醫院輸液,小七就乖乖地趴在我身上,還用鼻子蹭我,賊心塞??! 昨天斷更很抱歉,會恢復更新的,筆芯! 第13章 放狗咬世子 這時候顧溫涼表情已顯不耐,透過面紗只能瞧出黛眉淺蹙,衛彬看得心中一陣煩亂。 這顧溫涼莫非真的撞壞了腦子?先前可不是這樣子的。 到底還是收斂了一些道:“顧小姐,有些事衛某早便與你分析過,希望小姐明白衛某一片苦心……” 顧溫涼伸手揉了揉眉心位置,而后夾雜著徐徐涼意開口:“世子的一片苦心便是哄我拒了圣旨好助力你忠國公府?” 這話當真沒給衛彬留半分情面,實在也是她瞧夠了衛彬的這些慣用伎倆和嘴臉,每瞧一眼都像是在嘲笑自己前世的愚昧。 衛彬的心思被顧溫涼毫無顧忌地撕開展示在人前,頓時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再開口時已明顯的惱羞成怒了。 “既然顧姑娘這樣揣度我,那也沒甚好說的,告辭!”說完,打翻了桌上端放的茶盞拂袖而去,而那茶盞的碎片滾了一地。 唯有瞄著灼灼山茶的杯蓋穩穩滾到顧溫涼的腳邊,粘上了些許灰塵。 “我們也回罷?!鳖櫆貨鲚p輕嗤笑一聲,有乖覺的小丫鬟將茶盞的碎片一一拾起,一點兒聲響也沒發出來。 青桃在身邊撐著傘,顧溫涼緩緩走到一個小亭子里,眺望遠處,觸目所及皆是一片茫茫雨色,只有亭子飛檐上的雨點打下來與地面接觸的滴答聲。 顧溫涼仿佛回到了前世,自己站在茫茫風雪中,天地不靈,舉目無親,唯有那燃燒在冬夜的大火才是歸宿。 許是被她眼中的滄夷嚇到了,青桃斟酌著開口:“小姐,可是那衛世子惹惱了您?” “早知他是這樣的人,便叫管家打發了是?!?/br> 顧溫涼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淡笑著搖了搖頭:“無妨,日后別叫他踏入我將軍府的大門便好?!?/br> 青桃這才堪堪放了心,臉上滿是堅定:“無需小姐吩咐,奴婢等會子便去交代了?!?/br> 顧溫涼深深吸了一口涼氣,鼻尖充斥著雨水的潮濕味,這才轉身執起了地上的油紙傘,卻被青桃拿了過去。 “這樣的活,怎好叫小姐自己來?” 顧溫涼啞然,旋即反應過來現下不是前世,無需事事親力親為。 “回屋里吧,外邊冷?!?/br> == 王福這次進書房的時候,頭低得異常的低,在門口躊躇了好一陣子,依舊不知該如何應對沈徹的怒火。 最終,也還是重重嘆了口氣,視死如歸地扣響了門。 “進來?!?/br> 沈徹正在書房翻閱一本古兵書,英氣的眉心直皺,眼都未曾抬一下,聲音顯得有些慵懶還帶著點點低沉:“何事?” 王福心里直打鼓,跟著沈徹這么些年,哪里不知道自家主子對未來王妃的上心程度? “王爺,剛……剛得了消息?!蓖醺Q柿搜士谒?,瞧著沈徹又翻了一頁兵書,許是因為書上的內容,俊美無儔的臉上還帶著點點笑意,瞧得王福心里一寒。 “吞吞吐吐的所為何事?”沈徹將手中的兵書卷著放在了書案上,這幾日得了念著許久的兵書,顧溫涼那個蠢女人也接了圣旨,他的心情實在是舒暢。 王福瞧這架勢,咬了咬牙道:“王爺,衛世子今日去了大將軍府?!?/br> 頂著陡然凌厲起來的視線,王福頭也不敢抬:“大將軍不在府內,是以……是以溫涼小姐與衛世子見了面?!?/br> “啪!”那卷前不久還在沈徹手里的兵書在地上翻了個卷兒,砸得王福通身抖了一下。 沈徹踱步到他面前,聲音依舊冷靜,似是懷疑自己聽左了去道:“你放才說什么?她與誰見了面?” 王??迒手粡埬?,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才又開了口道:“忠……忠國公府的衛世子?!?/br> 原以為下一刻將會迎接自家主子的滔天怒氣,卻不料書房內竟是靜得可怕,一絲聲響也無。 王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卻見沈徹正對著窗外,漆黑的眼底翻涌著無邊的怒焰,如同一頭會隨時暴起傷人的兇獸。 這是個什么情況? 沈徹負著雙手,窗外雨勢漸大,幽深如墨的瞳孔醞釀著嚇人的暴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