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推門讓江時凝進去，又把門關上。到這里，她今天算是提前下班。

    進了包間，江時凝沒有走過去坐下，而是向后靠向門板，她雙手環胸，戴著墨鏡的精致臉蛋微抬。

    “我就知道是你?！?/br>
    圓桌的另一旁，陳笙輕輕一笑。江時凝今天的妝容和打扮就有種不好惹的冷淡感覺，他也并不介意。

    “坐，夫人?！?/br>
    他的手心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座位。

    江時凝一動不動，仍然戴著墨鏡注視著他，紅唇本來就氣焰凌人，不笑就顯得高冷。

    陳笙嘆了口氣，“對不起，江總裁，給我個面子，請坐?！?/br>
    正常人看到這么大圓桌就兩人，關系好的就一起坐了，關系一般的話就離得遠兩個座位。江時凝一看，直接坐在陳笙——或者說陳賈成的正對面，兩人之間的距離夠一輛車開過去了。

    江時凝和他的關系，比和修凌非的好多了。所以兩人還能坐在一桌吃頓飯，可是就這個距離……

    “你坐這么遠，怎么不直接坐到走廊里去呢？”陳笙忍不住說。

    江時凝摘下墨鏡，他就不說話了。

    江時凝和她的每一個身份在樣貌上都是神似的，只不過是高配低配的區別罷了。對于陳笙來說，江時凝和江亦如是一個人，江亦如長相雖然普通清秀，但是因為淡然高雅的性格，讓她因為氣質而美麗。

    而江時凝是真的很漂亮，再加上過去同樣的性格，簡直讓陳笙看得說不出話來。他這兩輩子見多了美女，可是江亦如似乎就是那個與眾不同的。

    江時凝感覺到了男人的目光幾乎粘在她的臉上。江時凝其實特別不喜歡這樣眼神。她和陳笙上輩子不算有仇，但是她不喜歡男人用像是在看獵物的目光看她。

    “陳賈成?！苯瓡r凝皺眉道。

    陳笙這才回神，他看到江時凝的臉色，有笑了笑，頗有自嘲的意味。

    “你笑什么？”江時凝說。

    “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愛我?！彼f，“你上輩子說愛我，果然是騙我的?！?/br>
    江時凝想跟他說明白之前的事情，好表明態度和立場。但是陳笙已經說，“我大概知道了?！?/br>
    他從自己的文件包里拿出一本書，向著江時凝晃了晃。

    這本，就是江時凝執行任務架空民國。

    “我之前一直有點疑問你的變化?！彼f，“直到這一世，我看到這本書……這里面的江亦如，才是我熟悉的那個。而我本應該死在那個人槍下。但是這一切都改變了?！?/br>
    “你的想法是對的?！苯瓡r凝說。

    她把之前的事情大概和陳笙說了一遍。

    其實，江時凝很希望陳笙或者任何一個人，能夠聽到這些事情之后清醒過來，然后干干脆脆的和她say goodbye。

    江時凝看得出來陳笙的心情變幻莫測，男人的目光閃動，似乎有許多話想問江時凝。如果是上一輩子的陳賈成，肯定有什么說什么?？墒?，他好像也變化了很多。

    陳笙微微一笑，避重就輕地說，“先不提過去的事情了。畢竟你是江時凝，而我現在是陳笙，和上輩子的事情沒有什么關系了，對不對？”

    江時凝有點吃驚他這么快就想開了，“你說的很對?！?/br>
    陳笙點了點頭，“那我們好好吃一頓，就當舊友重逢。你當年救了我的命，不論如何我都是欠你的?！?/br>
    其實，陳笙淡然的外貌之下，他的心臟都快疼死了。

    他是真的愛江亦如的。

    在江亦如病死之后，陳賈成才發現自己的真心。他后來一直在自責，是自己一路向上爬得太容易，得意忘形，非要糾纏欒小姐，才落得這個下場。江亦如幫他擋了一槍，救了這一命，陳賈成才明白自己錯了。卻意識得太晚，他這些年不僅傷了江亦如的心，還讓她落下殘疾。

    他對她的感情冗雜了愛情、多年來陪伴的親情，還有自責和痛惜。

    江亦如死后，陳賈成郁郁寡歡，他覺得江亦如這條命是被自己奪走的。所以后來收斂了許多，陳潭良二十四歲時，名義上是少帥，其實陳賈成已經把兵權全部交給他了。

    這么多年的磨練，將那個沒有文化的陳賈成變成了如今這個沉穩的陳笙。

    即使江時凝說這些只是任務讓他感到心痛，可是已經這么多年過去了，陳笙也不在乎愛不愛之類的事情，他只希望找回江時凝好好對她。

    但是陳笙又極其了解江時凝性格，在第一次試探江時凝拒絕之后，他知道自己直接說感情會引起反感，所以才后退幾步，將兩方的關系至少穩定在友好上面。

    “來，嘗嘗這個油燜蝦?！标愺蠈⑥D盤上的菜轉向江時凝的方向，“我之前也來過這家酒店，他家做海鮮很好吃?！?/br>
    江時凝也配合了一會，但是她越來越覺得這個陳笙不對勁兒。

    “你真是陳賈成嗎？”她甚至懷疑地說，“你像是變了個人?！?/br>
    陳笙無奈地笑了下。

    “你覺得我變好一些了嗎？”他問。

    江時凝猶疑地點了點頭。

    她想起來修凌非，這家伙和前世比根本沒啥區別。

    兩人吃飯吃得沉默。如果江時凝哪怕問一句他之前過的怎么樣，或者類似的問題，陳笙自己就能說半個小時?？墒墙瓡r凝除了對他變了性格表示吃驚之外，就再也沒問過問題了。

    就好像她一點都不想知道。

    陳笙的記憶還留在她拼死救自己的過去中，看著現在的江時凝這樣不近人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們談談工作?！彼f，“這個品牌是我前兩年隨便弄的，現在想進入國內市場，缺少合作伙伴。我覺得凝露傳媒前途無限，所以想先和你談談合作的問題?！?/br>
    其實他對這些本來一點興趣都沒有?？墒菦]辦法……除了工作，他們之間也沒有什么共同點了。

    江時凝卻有點猶豫。她之前就懷疑這個老板和她過去有關系，又這么了解她的風格，應該是很熟悉的人。她這些世界里，和陳賈成相處得算是相敬如賓，所以才會猜想是他。

    本來她來與他見面，是為了解釋清楚兩人之前的糾葛，沒想到陳笙如此明事理，而且也變好很多，反倒讓江時凝不適應。

    他忽然變得這么好，江時凝拒絕起來反而有點難。

    但是……她真的真的不想在和過去的男人扯上關系了。似乎一見到他們，她就會想起那些不愉快的時光……畢竟那快十年的癱瘓生活，也是真實體驗的。

    “抱歉，賈成?！苯瓡r凝嘆了口氣，“你的人走了之后，我和別的公司簽了服裝。我這次來，只是純屬來見你的?！?/br>
    陳笙捏緊拳頭，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非常會忍耐，可是在吃飯的結束時，還是沒有忍住。

    “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陳笙忍不住說，“那怕是喜歡，好感也行？”

    江時凝靜靜地注視著他。

    “那你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标愺厦摽诙?。

    “那你愛的是我江時凝，還是你的原配江亦如？”江時凝問。

    陳笙愣住了，似乎在他心里，江時凝和江亦如就是一個人。

    “真正愛你的是江亦如，但是你過去從來沒有注意到她，還嫌她煩，不會說話?！苯瓡r凝說，“而我只是占了她身份的便宜，才讓你產生愛上我的錯覺。你對我的愛其實一直都是錯的。如果江亦如一直那么唯唯諾諾不會說話，你還會愛她嗎？”

    陳笙說不出話來了。

    過了半響，他說，“那我愛的人是你，哪怕你以別的身份出現，我也會愛你?！?/br>
    江時凝沒有反應，她只是平靜地注視著他。

    “我不會喜歡一個有了家室，還對別人動心的男人?！彼f，“哪怕在那個時代里你沒有錯，可我也不喜歡?！?/br>
    “但是我已經改了?！标愺现钡卣f，“我這一世——我沒有過女人，凝凝！”

    “可是我忘不掉過去，那五個世界對我來說，都太殘忍了?！苯瓡r凝輕聲說，“我不喜歡你，難道你還要像是那個土匪強迫欒荷莉一樣強迫我嗎？”

    兩方都沉默了一會，陳笙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吸著。

    過了半響，他緩緩地睜開眼睛。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他說，“不論如何，我們也相處過那么久，你養狗都能養出點感情了？”

    江時凝垂下睫毛，她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你送我出去?！?/br>
    陳笙點了點頭，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容。

    兩人拿好東西，陳笙很熱情地幫江時凝推門，江時凝走出去的時候，正好撞上從對面過來的幾個人。

    江時凝隔著墨鏡對上對方的眼眸，頓時太陽xue一疼。

    修凌非這個高貴的大總裁，為什么出現在這里？他的公司不都搬走了嗎？

    本以為經過之前的事情，修凌非會離她遠遠的，沒想到，男人竟然走了過來。

    “好緣分啊，凝凝?！彼卣f。

    江時凝十分確信，他這么叫她就是為了惡心她！

    修凌非抬起眼眸。

    冷冷地看向陳笙。

    第58章

    修凌非冷冷地注視著陳笙的時候, 陳笙也淡漠地注視他。

    “陳老板，好久不見?！毙蘖璺瞧ばou不笑地說，“世界可真小, 你們兩個人也認識？”

    男人對于這種情敵的反應感知最為敏銳，頓時氛圍就緊張起來了。

    “爸，怎么了？”那邊，走過來三個人，竟然就是修家三公子。

    修家老大老二還沒明白怎么回事，老三修景瑞卻無法忘記眼前的這個女人，哪怕她戴著墨鏡。

    “江時凝, 你怎么在這里？”修景瑞立刻皺眉道。

    剛開始江時凝的身份對接的是惡毒女配，后來才從這個設定脫離。所以, 作為霸道總裁，修景瑞對于可能傷害自己女人的敵人反應敏銳。

    “修老板, 好家教啊?！标愺系Φ?。

    修凌非被懟得一梗。他轉過頭, 眼角壓抑著怒氣，看向自己的幾個兒子。

    “你們帶著客人先走?！彼淅涞卣f, “修景瑞，晚上回家后我們單獨聊聊?！?/br>
    修景瑞臉一下就白了, 單獨聊等于要挨揍, 修凌非是真的打人的啊。

    看著情況不對, 大哥二哥趕緊圓場拽著修景瑞去送客人。

    走廊上一時間就剩下三人，但是服務員隨時都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