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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鸞鳳孽在線閱讀 - 第18節

第18節

    “可是圣上性情不定,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

    周懷素道:“青未,難道你還信不過我么?”又道:“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事確有風險,不如你先回去罷?!?/br>
    “你又來了!”莊青未粗聲粗氣道:“我不回,我一個回去做什么!我們既是兩個人一起來的,那就必須兩個人一起回去?!毕肓艘幌?,仍是懇求道:“懷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江南水鄉,要什么樣的美人沒有,溫婉柔美,善解人意……你卻非要那蛇蝎美人,豈不知此美人縱然較彼美人美過百倍,可她的心腸又何止蛇蝎的千倍?”抬眼打量他的神色,搖頭苦笑道:“罷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又怎么會不知你性情?你既執意如此,那我便只好留下來陪你了,是生是死,全憑天意?!?/br>
    周懷素嘆氣道:“青未啊……”

    轉眼臘月將盡,天氣已十分的冷了,宋卿鸞一向畏寒,此時便披了一件狐盚,半躺在鋪了厚厚毛毯的軟榻上,手中捧著一只暖爐,面上帶著淡淡笑意,看著小全子領著一眾宮婢太監在殿內忙前忙后地布置??戳艘粫?,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原不必這么費事的,你們這般張燈結彩,不知情的,倒以為是我要成婚了?!?/br>
    小全子將一盞彩繪宮燈小心翼翼地掛在墻檐上,一面扶著梯子慢慢下來,一面笑道:“今兒個是圣上的生辰,這樣的大喜日子,總要布置一番才好?!庇值溃骸叭羰鞘ド铣苫?,那必然是此時千倍百倍的喜慶?!闭f著嘿嘿笑了兩聲。

    宋卿鸞也淡淡笑了:“是么?那得是個什么樣子……”卻又開始低低咳嗽起來,身子向后仰去,開始費力喘氣。

    小全子見狀連忙走了過來,替宋卿鸞倒了一杯參茶,小心端過去道:“圣上,喝杯參茶養養氣?!?/br>
    宋卿鸞搖頭道:“不喝這個,苦……”不知想起了甚么,還是接過去喝了一口,卻是咳嗽地愈發厲害了,唬得小全子連忙過去輕拍她的背,替她順氣,又命人另沏了一杯清茶服侍宋卿鸞喝下。

    等到咳嗽聲漸止,宋卿鸞已是整個人躺了下去,只不住地喘著氣,許是咳地累了,眼睛漸漸闔上:“太傅呢?太傅怎么還不過來?”

    小全子先前一直皺眉打量著宋卿鸞,此時聽到她發問,忙道:“許是正忙著為圣上準備生辰禮物呢。圣上要是累了就先睡一會,等段太傅來了奴才再叫您,這樣啊,您一醒來就能見著段太傅了?!?/br>
    宋卿鸞點了點頭,漸漸睡了過去。

    小全子嘆了口氣,心道圣上最近怎么愈發嗜睡,難道真是因為有了身孕的緣故?卻是不敢細想。

    不知過了多久,宋卿鸞感到臉上一陣溫熱酥/癢,像是有什么人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撫摸。她緩緩睜開眼,伸手按住那只手,臉頰在掌心慢慢磨蹭:“太傅,你來了?!?/br>
    段堯歡微微一笑,俯身將她攔腰抱起,低頭吻了她的唇角道:“醒了?醒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br>
    宋卿鸞靠在段堯歡的懷里,偏頭看著不遠處池中的一處亭子,惑道:“這里何時多出來一個亭子了?”

    正是御花園的那方池水,本來池面上空無一物,卻不知何時竟從池中升出一個亭子來,此時亭子四面檐角皆掛了一盞紅紗宮燈,從上到下垂了重重幔帳,卻看不清內里,只隱隱透出點光亮來,也不知是不是連亭內都點了燈。

    段堯歡抵著她的額角,與她笑道:“為了你的生辰,前些日子特地命人建的,里頭都布置好了,我們現在過去好不好?”

    宋卿鸞點頭道:“自然是好的?!?/br>
    話音剛落,段堯歡便將宋卿鸞抱緊,足尖輕點池面,飛身落在了亭上。

    宋卿鸞感到層層幔帳從臉上輕輕軟軟地拂過,再睜開眼時,已是來到了亭中,只見亭子中央點了一個四角黃銅火爐,正星星點點地冒著火光,將四周映得暖烘烘的。旁邊是一張白玉石桌,周身圍著四盞圓凳,皆套上了軟墊,目光下掃,連地面上也都鋪了一層厚厚的暗紋絨毯,單只這般看著,便覺得通體生了暖意。

    段堯歡干脆抱著宋卿鸞席地而坐,捉了她的一雙手放在懷里,臉頰緊緊貼著她的,笑道:“我準備了禮物給你?!?/br>
    宋卿鸞自是一早注意到了白玉桌上放著的那個金絲鳥籠,只不知里頭那只通體雪白,模樣俊俏的鳥兒叫做什么名堂,此時便笑道:“是甚么?”話音剛落,便聽一聲極清脆的鳥鳴聲響起,十分婉轉動聽。

    段堯歡伸手將那只鳥籠拎了過來,輕輕放到宋卿鸞的懷里,笑道:“就是這個,這鳥喚做金頂白玉鳥,據說十分有靈性,它每隔三天會在南郊城外的樹林里出沒,今天正好趕上它的三日之期,我一早就帶人去了林中,這般守株待兔等了一日,等到日暮時分果然將它擒住?!闭f著伸手進籠逗弄鳥兒,那鳥兒也不躲,居然頂著肚皮湊了上來,白玉般的羽翅輕輕扇動,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鳥鳴,惹得宋卿鸞咯咯嬌笑。

    段堯歡瞧她模樣實在可憐可愛,便低頭親吻了她唇畔梨渦,續道:“前幾年送你的玩意兒雖然也都是極珍奇稀罕的,但終歸是死物,不如這鳥兒看著有趣兒,閑暇時也可以陪你解悶兒?!笨粗崧暤溃骸跋矚g么?”

    宋卿鸞此時才注意到那鳥兒頭頂上有一小塊羽毛是淡黃顏色,雖則顏色極淺,但在通體雪白的羽色上仍是有些打眼,仿若一圈淡黃光暈,煞是好看。宋卿鸞也隨著段堯歡逗弄了一會,愈發覺得愛不釋手,便笑道:“喜歡,多謝太傅?!?/br>
    段堯歡笑道:“你喜歡就好,便為你這句話,費再多心思也是值得的?!?/br>
    宋卿鸞忽然靠在段堯歡的懷里,輕聲道:“太傅,等過些時日,我要給你一個驚喜……不,是兩個驚喜,你知道了,應該……會很開心?!?/br>
    段堯歡寵溺笑道:“哦?是什么樣的驚喜?”

    宋卿鸞頑皮笑道:“眼下時機未到,我先不告訴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庇指锌溃骸斑^了今日,我就十九歲了?!?/br>
    段堯歡道:“是啊,一眨眼,已過去這么多年了,我的卿鸞,也已長大了?!?/br>
    宋卿鸞不免好笑道:“難道我從前是小孩子么?你這樣說,倒好像從小就認識我似得,其實我們相識,也不過五年而已?!?/br>
    段堯歡但笑不語,良久才愉悅道:“既然長大了,那么,便可以做我的新娘子了?!?/br>
    宋卿鸞笑道:“這有甚么 ?遲早的事!”

    段堯歡心神一蕩,看著她的一雙眼睛道:“你這樣說,是真心的么?”

    宋卿鸞亦回盯著他,笑著反問:“那你這樣問,又是真心的么?”不等他回答,已自說道:“不是也沒關系,若是能虛情假意一輩子,那也就成真了。假若成真真亦假,做戲久了,難免會有片刻入戲,人不過活一世,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何必計較那么多呢?”

    段堯歡臉色微變:“卿鸞,你這樣說,我倒不懂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宋卿鸞見他神色緊張,噗嗤一聲笑道:“我跟你開玩笑呢,太傅,你總這么較真做甚么?”

    段堯歡松口氣道:“你啊……”又笑道:“等你我大婚的那一日,你披上鮮紅嫁衣,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br>
    宋卿鸞竟認真想了,蹙眉道:“鮮紅的嫁衣?那顏色會不會太艷?”又笑道:“不過成親么,自然得穿的喜慶些,也沒甚么?!?/br>
    段堯歡笑道:“是了,是這個道理。你也不必有所顧慮——你這個樣子,無論穿甚么,那都是最好看的?!?/br>
    兩人閑話一陣,段堯歡取出孔明燈與筆墨交與宋卿鸞道:“今兒個既是你的生辰,那么,便許個愿吧?!?/br>
    宋卿鸞歪頭笑道:“你知道的,我向來不信這些?!?/br>
    段堯歡刮她鼻尖道:“我的小壽星,你前邊兒還說我較真,你此刻,倒比我還較真——難道非要保證,心愿必定實現,才肯許愿么?不過是應個景罷了?!?/br>
    宋卿鸞道:“那么,我也寫一個吧?!弊匀×斯P墨,往孔明燈上落筆,段堯歡待要湊近看她寫些甚么,宋卿鸞連忙伸手遮擋道:“做甚么?愿望被別人看到,那就不靈了?!?/br>
    段堯歡覺得她這樣一種神情動作,實在是可愛至極,因笑道:“你方才,不是說你不信這些么?這會兒倒又信了?”

    宋卿鸞背過身續寫道:“總之呢,就是不讓你看。太傅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呢?”

    段堯歡忍笑道:“好好好,我的小祖宗,全依你,你不讓看呢,我就不看?!币脖尺^身去,聽到身后一陣窸窣動靜,回頭一看,已不見宋卿鸞蹤影,于是走出亭子,才知宋卿鸞已書寫完畢,此時正將一盞孔明燈,點燃后緩緩放上天去。

    宮外不遠處,一條小溪流水潺潺,水面上緩緩淌過一只白色孔明燈。燈上字跡在溪水的浸潤下,已經泅染開來,燈火明明滅滅,照在那暈開的墨跡上,依稀可以辨清上面的字跡:若還有來生,盼茫茫人海中與君重逢,再續前緣。

    卻是以為今生必當相守,將來世也許了。

    第41章 調戲

    此前宋卿鸞總覺身子有些乏力, 生辰過后,大約是沾了喜氣,抑或是心情大好的緣故, 居然連帶著精氣神也好了許多,將手中批好的折子合上, 一面在心中盤算著與段堯歡一起離京的日子, 偶然聽到一旁籠子里傳來的幾聲鳥鳴, 轉頭一看,竟連一雙眼睛都染了笑意。

    小全子往她半空的茶盞中續添茶水, 說道:“圣上,那位周大人又來了……這都已經好幾回了,奴才估摸著,興許他真有什么要緊事, 圣上不如……”見宋卿鸞臉色霎時陰沉, 忙識趣地閉了嘴。

    自從上回周懷素未得請示, 便擅闖朝露殿后,宋卿鸞特意囑咐小全子, 往日準許周懷素自由出入宮禁的口諭固然有效,只若他要見自己,則必須有她的傳召。

    此時宋卿鸞聽了小全子這話, 當下冷笑一聲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朕有心饒他一命,他倒沒完沒了了!”抬頭看了眼小全子,冷哼道:“也罷, 你教他在御花園等朕,朕一會過去?!?/br>
    小全子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道了聲是,轉身退下了。

    彼時周懷素一身深紫長袍,正堪堪立在一叢已然開敗的秋海棠前,花殘葉落,正是他與宋卿鸞上回駐足之處。

    聽聞動靜,周懷素側過身來,冬日里的風帶有幾分寒意,吹起他衣袍一角,深紫的長袍襯得他臉上的肌膚愈發白皙,仿佛初冬新雪顏色,他見了來人,淡淡一笑,負手而立,微微與她頷首道:“圣上?!?/br>
    宋卿鸞略一挑眉,視線越過他,望向西邊一角的幾株紅梅,見那枝頭已然吐露出幾點朱砂的顏色,不禁面露笑意,遣退身后內侍,宋卿鸞獨身一人走到周懷素身旁,斜眼打量那叢枯枝敗葉,輕笑道:“怎么,對著這叢萎焉了的海棠,周卿莫不是生出了甚么傷春悲秋的心思?”

    周懷素微笑道:“上回同圣上在此處時,這叢海棠尚開得正好,沒想到轉眼便已敗了?!?/br>
    宋卿鸞道:“這秋海棠原本是一年四季常開不敗的,大約是今年的早冬較往常更冷了些,加上侍弄花草的太監懈怠疲懶,才使得這花早早謝了……”又看了眼周懷素,哼笑道:“啊,也說不準是周卿你時時來這御花園看這叢海棠的緣故,這才使它們早早敗了。周卿這般美貌,饒是海棠見了,也自嘆不如呢,可不得羞愧而死?有道是‘閉月羞花’,想來,總是有幾分道理在里頭的?!笨粗軕阉靥翎呉恍Γ骸皯阉?,你說呢?”

    周懷素看著宋卿鸞,面上仍是春風拂面般的笑容:“圣上謬贊了?!?/br>
    宋卿鸞見他這副神情,更覺心中氣悶,惡聲惡氣道:“周卿這個樣子,倒真是像極了書中所寫的那些君王孌寵,你堂堂一個狀元,被人以‘羞花’之詞調笑,居然還沾沾自喜,怎么,還真當自己是楊貴妃了?你三番四次地來找朕,加上此前種種,若朕說一句你妄圖‘以色侍君’,那可真是一點都不冤枉,你一介狀元,怎么竟不覺委屈么?”逼近一步,冷笑道:“那可真是不要臉極了?!?/br>
    周懷素聽了這話,居然也不惱,順勢勾了宋卿鸞的身子往懷里一帶,與她曖昧笑道:“以色侍君?那我當真是求之不得,何況圣上這樣說……呃,容臣不恰當地打個比喻,就好比潘安宋玉之流進了青樓,卻不知是誰占了誰的便宜?”

    “你!哼,堂堂一介狀元,居然自喻青樓女子,果真……唔……”

    周懷素輕舔嘴唇,仿佛意猶未盡:“不要臉是么?美人在懷,要臉面有何用?”將宋卿鸞散落的鬢發,攏到耳后,微微俯身,與她額頭相抵,不以為意道:“何況說到以色侍君,我又哪里及得上段太傅?他堂堂一個異姓郡王都不覺得委屈,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宋卿鸞冷笑道:“你以為你能跟太傅比?你全身上下除了這一副皮囊,跟他實在沒有半分相像!”掙扎幾下,苦于難以掙脫,一雙眼睛迸發出陰毒光芒,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周懷素,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周懷素“哦?”了一聲,道:“他真有這么好?”嗤笑道:“微臣奉勸圣上一句,千萬別把段太傅,想得太過美好,不然等哪天知道真相,只怕大失所望。

    宋卿鸞冷笑道:“你又挑撥離間,周懷素,你一天不說太傅壞話,就渾身難受是么?”

    周懷素開懷笑道:“并非是壞話。微臣所言,句句發自肺腑,全是為了圣上著想?!?/br>
    宋卿鸞嗤笑道:“你對我,能安甚么好心?”

    周懷素深看她一眼,說道:“所謂忠言逆耳,有些話,圣上不愛聽,那也沒甚么奇怪。只是四年前,三皇子的死到底同段太傅有沒有干系——這四年來,圣上就從來沒有懷疑過么?”見她神色一僵,知道是說中要害了,便微笑道:“怎么?被我說中了?”

    宋卿鸞剜他一眼,嘴唇微微顫抖,只不說話。

    周懷素輕笑一聲,繼續道:“四年前的那場宮變,段太傅深夜帶兵進宮勤王,救下了三皇子,卻沒能救的了鸞鳳公主——這話倒是□□無縫。本來么,三皇子是當朝儲君,他的寢殿又是離段太傅來時的南宮門最近的,段太傅沒有道理不先救他,所以死的那個定然是鸞鳳公主——當時怕是人人都這么認為,所以即便公主你的容貌與三皇子一般無二,也從來沒人懷疑你的身份,可是公主,真相如何,你的心里再清楚不過了——當年活下來的的那個卻分明不是三皇子?!笨戳怂吻潲[一眼,笑道:“你瞪我做什么?我知道,當時段太傅肯定告訴你,等他去修文殿的時候,三皇子已然死了,可這話其實大有玄機,究竟是他一進宮立刻趕去修文殿時三皇子已經死了,還是他救下你之后返回修文殿時,三皇子已然死了?若是前者,我當然是無話可說,可若是后者……他為什么置當朝儲君的性命不顧,反而先救公主你呢?公主不會天真到以為是段太傅對你情根深種,甚至于為了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吧?”

    第42章 挑撥離間

    宋卿鸞喉頭干澀, 動了動嘴唇,勉強笑道:“你少胡說八道,我自是問過太傅的, 他告訴我,他是先救的三哥……我……沒錯, 三哥的確是儲君, 可同樣的道理, 齊王不會不明白,他又怎么會放著堂堂儲君不顧, 反而先來殺我呢?縱然修文殿離南宮門最近,可若是齊王集中兵力齊攻修文殿,太傅低擋不住也是有的……”

    “哦?這倒是很合理的解釋,看來公主你很會替段太傅找借口么, 可若你真的那么相信他, 又怎么會……”及時住了口, 微微笑道:“段太傅告訴你他是先救的三皇子?這樣啊,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他是先派了一支人馬去修文殿營救三皇子, 而自己則率領剩下的部眾去采薇宮救公主你?一隊人馬兵分兩路,原本就折了兵力,若是失了主帥, 士氣必然大跌;反之若有主將統帥,較另一隊人馬增了士氣之余,又統領得當的話,彌補缺失兵力亦不在話下。段太傅此舉, 與救下你之后折返營救三皇子又有何異?”看了宋卿鸞一眼,笑道:“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可若是萬一,萬一真如我所言,那段太傅又為何要這么做呢?公主自小長在宮內,見多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亦是親眼目睹為了那座龍椅,齊王擁兵造反,枉殺多少無辜,就連……就連三皇子也都成了這場皇位爭奪中的犧牲品……”

    “三哥……”宋卿鸞神色痛苦,呵斥道:“別說了!”

    周懷素微微一笑,仍是說道:“三皇子同殿下一胞所出,自幼一起長大,聽聞他從前為了殿下,還干過不少荒唐事,他對你這樣好,你若不幫他報盡當日之仇,又對得起他么?眼下段堯歡就有天大的嫌疑,你居然還天真到以為段太傅救你僅僅是……因為喜歡你么?他親手將你扶上龍位,與你共同守著只有你二人知曉的秘密,可這樣天大的秘密,一旦捅破,那必定是山河變色……若有朝一日段太傅將這個秘密公諸天下,屆時公主你又該如何自處?須知這既是秘密,也是把柄,他段王爺手握重兵,又有這個天大的把柄傍身,有朝一日挾天子以令諸侯,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事到如今,圣上還不明白他之所以留下你而不是三皇子的目的么——齊王造反名不正言不順,段太傅可是要高明得多?!?/br>
    “簡直一派胡言!”

    “是不是一派胡言,公主的心里再清楚不過,不然公主以為如今邊境太平,許久不曾有過戰事,王爺他為何遲遲不肯上交兵權?雖說我朝實行統兵調兵,兵權分離,可段太傅他父輩曾是帶過兵的,那些部下常年跟段老王爺出生入死,效的都是死命,段老王爺過世后,他手下的精兵傳到段太傅那里,也是一般的忠心無二。據說段太傅手中有一枚青銅兵符,他執此符,可調兵遣將,發號施令。他底下的親兵就只認這青銅兵符和他本人,至于這虛無縹緲的皇帝陛下,他們哪里顧得上——不如圣上你現在去問問王爺,看他愿不愿意把那枚兵符交出來?”

    “我……他的確,不肯將兵符交與我……可若說他有心造反,這些年,他又何必做小伏低,事事順從與我呢?何況他心心念念的,一直是同我離宮歸隱,并不像是對權位有何貪戀執迷……”

    周懷素眸光一凜,步步緊逼道:“啊,也是,段太傅同公主在一處已有五年之久了,公主又是這般……要說段太傅對你沒有一點情分,我也是不信的。所以呢,他念著這點情分,不想明面上同你撕破臉面,假意勸你同他歸隱,到時你走的突然,宋小皇子繼位,朝堂上勢必會亂上一陣,段太傅在宮中遍布耳目,若是他在這個時候趁機對宋小皇子做些什么……嗯,又放出流言,將你的身份捅破……如今杜衡一派已死,朝中再無勢力同他分庭抗禮,那么以他如今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地位,公主以為屆時結果會如何呢?只怕那時公主沉溺在王爺的柔情蜜意中,只道他遠在千里之外,朝中風云定然與他無關……如此一來,王爺不費一兵一卒,則可坐擁江山美人,這招棋不可謂不高啊?!?/br>
    宋卿鸞怔怔然地,聽他講完這一番話,忽的冷笑一聲,看著他道:“你說的這些,其中真真假假,怕是只有你自個兒清楚,往日我只道周卿你文章做的好,沒想到這編排起事情來,倒也是一套一套的,就連隨機應變的本事,也是教人望塵莫及?!?/br>
    周懷素道:“我早說過,這只是我的一番推測,至于究竟是不是那一回事,就要取決于公主你了。你若是信了,那便是真有其事。你若是不信……不知公主你有沒有仔細想過,當初你與段太傅的相遇……恐怕不是偶然。什么緣分天定,簡直是無稽之談。雖說那時段太傅年紀輕輕便才名遠播,可他畢竟長不了你幾歲,朝中那么多有學老儒,哪個授學經歷不比他豐富,怎么偏偏……我怎么聽說是他再三向你父皇請旨,你父皇念他是故人之子,不好駁了他的面子,這才……還有,聽說昔日齊王未曾謀反前,倒好像對段太傅頗為賞識……微臣,可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夠了!”宋卿鸞一甩衣袖,哼笑道:“怎么周卿對當年之事知道的比我還清楚,想必,花了不少功夫罷?”

    周懷素溫柔笑道:“為了公主,花再多功夫也是值得的?!彼吻潲[也笑道:“你花這么多功夫,到頭來,只怕是自掘墳墓?!焙雎勔魂嚰鼻械哪_步聲傳來,她退開幾步,偏頭一看,見是一個面生的小太監,卻也不及細想,問道:“沒得朕的傳召……這么急急忙忙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太監低著頭,也不答話,仍是上前幾步,宋卿鸞蹙眉,正欲開口,卻聽那小太監將聲音壓得極低,卻是吐字清楚地說道:“回稟圣上,剛從宮外傳來的消息,說是段太傅在府上遇刺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43章 遇刺

    “甚么?!”宋卿鸞大驚失色, 忙抓了小太監的衣襟,迫使他抬起頭來:“你說甚么?你說太傅他怎么了?!”

    小太監看著宋卿鸞,忽然陰惻惻一笑, 宋卿鸞一怔,直覺不好, 正要松開那人向后退去, 卻被另一人扯向懷中:“圣上小心!”只見一道白光閃過, 耳邊是刀刃劃破衣帛、刺入皮rou的聲音,以及周懷素的一聲悶哼。

    宋卿鸞轉頭看去, 只見周懷素左肩已扎入一柄匕首,尚未反應過來,便有人閃身擋在她身前,一個旋腿將那名假太監狠狠踢倒在地, 那名假太監一手捂住胸口, 掙扎著爬將起來, 來人冷笑一聲,抬腿往他胸口踩去, 一下下研磨,假太監立時哀嚎出聲,便有侍衛上前將他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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