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伊甸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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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社的夜空是看不見星星的,因為村子永遠籠罩在黑乎乎的氣團里,那是一片名為“貪婪”的烏云,其中還夾雜著凄厲的哀嚎。 占地面積0.74平方公里的博社村共有2300戶人家,獨立房屋3046間,它們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格局極其凌亂,而且全部沒有門牌號,無論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家家戶戶的窗子都是打開的,時不時飄出一股股白煙。 而那持續了兩天兩夜的哀嚎,也因此變得格外清晰。 村民蔡澤騎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在狹窄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駛著,車上載著的麻黃素是他剛從村委會領回來的。 回到家中,妻子邱麗正在廚房里制毒,看見蔡澤提著一桶麻黃素回來,邱麗的臉上顯現出明顯的不悅之色。 “這個月就領了這么點?”邱麗摘下防毒面罩問道。 “教父說……這個月的原料被人劫走了,一部分?!?/br> “誰敢劫我們村的東西?!” “估計是十里灣的那群強盜吧,他們最近越來越囂張了?!辈虧砂淹靶⌒牡胤诺綇N房的水泥地上,熟練地戴上了防毒面罩:“這些種地的,不僅思想落后,人品也是極差的?!?/br> “教父說過,時代是不斷進步的,半合成毒品的市場總有一天會被新型合成毒品瓜分殆盡,這些賣海洛因的農民好日子也快到頭了?!?/br> “所以他們最近開始明目張膽地搶我們的東西了,哎……誰讓人家有外種人撐腰?!?/br> “你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邱麗正在鼓搗著膠頭滴管,一不小心擠到了自己的圍裙上,“教父可是廣州國民大會代表!我們有政府撐腰!” 這時,一個小男孩匆匆忙忙跑下了樓,對著邱麗喊道:“mama,我餓了!我要吃晚飯!” “沒看見我忙著呢嗎!桌上有錢,你自己去買吃的東西去!”邱麗頭也不回地說:“膠囊剝完了沒?” “早就剝完了!瓶子放在書桌上了!”男孩抄起桌上的錢,氣呼呼地跑出了家門。 剛跑出去沒多遠,也許是因為太生氣的緣故,小男孩一頭撞到了一個穿皮夾克的中年男人。 “叔叔,對不起?!毙∧泻⒉逃顡蠐项^,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關系的,小朋友,這么著急是要去哪???”這位身穿皮夾克的男人是廣州禁毒大隊的警察林立松。 昨天,禁毒大隊接到了線人傳來的重要情報,于是派遣了一支小分隊來博社村執行秘密偵察任務。 “吃晚飯?!辈逃钚邼卣f。 “這么晚了你還沒吃飯???要不叔叔帶你去村頭吃吧?” “好啊?!辈逃铋_心地牽著林立松的手,跟著他去到了村頭。 兩人來到了村里為數不多的一家小餐館里,林立松警覺地坐下以后,對店家說:“老板,兩碗煲仔飯,多加點飯?!?/br> “好嘞?!?/br> 林立松看著眼前這個小男孩長得十分可愛,但穿得卻十分邋遢,身上還散發著nongnong的化學藥品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林立松關切地問道。 “我叫蔡宇,宇宙的宇?!?/br> “你家里……沒人給你做飯嗎?” “爸爸mama每天都在廚房里忙,讓我在樓上剝‘康泰克’,剝完了才有錢買飯吃?!?/br> 林立松的心頭一緊,蔡宇小小年紀本該上學讀書,而他現在卻深陷毒窟,每天剝膠囊幫助販毒分子獲取制毒原料,實在太可憐了。 “飯來咯!”老板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煲仔飯。 “謝謝蔡老板!”蔡宇吃了一大口飯,又被燙得全吐了出來。 “哈哈,別急,心急吃不了煲仔飯!”林立松被蔡宇滑稽的樣子逗笑了。 突然,一陣慘叫聲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林立松的臉馬上沉了下來,放下筷子對老板問道:“什么聲音?” “什么聲音?哪里有聲音?”老板看著林立松,慈祥地說道。 “你沒聽到嗎?慘叫的聲音?!绷至⑺捎挚聪蛄嗣媲暗牟逃睿骸安逃?,你聽到了吧?有人在慘叫?!?/br> “我沒聽到啊?!辈逃畋粻C到舌頭以后,開始對著飯大口大口地吹氣,吹了好久才敢放進嘴里。 “你再仔細聽聽?!?/br> “叔叔,我真的什么都沒聽到?!?/br> 看著周圍的顧客們都像沒事人一樣繼續吃著飯,林立松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于是他閉上眼睛,用耳朵認真捕捉著遠方的聲音。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慘叫!絕對是人的慘叫! 林立松的心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他本能地掀開皮夾克,摸向了腰間的配槍。 槍……槍呢?! “叔叔,你在找這個嗎?”蔡宇揮了揮手里的警槍,“剛剛撞你的時候偷來的,叔叔你太不小心了?!?/br> “蔡宇……你……”林立松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環顧四周,發現餐館的所有食客都站了起來。 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林立松一躍而起,飛過了餐館的桌椅,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去,就在他快要沖出去的那一剎那,煲仔飯老板接過了蔡宇手中的槍,將他擊倒在地。 林立松將死之際,掏出了行動電話,他想要打給偵察隊長——博社,已是一片泯滅人性的修羅之地。 煲仔飯老板緩緩走到林立松跟前,一腳踢飛了他手中的電話,拿槍抵著他的頭問道:“除了你,博社還有沒有條子?” “沒有……我一個人來的?!?/br> “不可能!告訴我其他人在哪,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煲仔飯老板惡狠狠地說。 “他們……壓在你撲街的老母身上……” “我rou你爹個娘肺耶!”煲仔飯老板在林立松的頭上連開四五槍,林立松的腦袋頓時血rou模糊,“rou你老母嗅閪!rou你仚家產!” 幾個食客把林立松的尸體拖出了煲仔飯餐館,老板則拿出手機,迅速給蔡冬嘉打去了電話。 “教父,村子里來了警察?!?/br> “收拾掉了嗎?” “已經處理掉了?!?/br> “那你還打電話來干嘛!我現在忙著呢!” 蔡冬嘉氣憤地掛斷了電話,滿手的鮮血順著手機滴落下來。 他的面前,綁著一個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血人”,渾身上下被剝得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鼻子被割掉,兩只眼球被搗爛,下巴被打碎,十根手指被一根根砍掉,其中右手食指只砍掉了一半,剩下一塊皮rou連在關節處,血淋淋地耷拉下來。 “cao你媽的!”蔡冬嘉硬生生地拽下了這個男人的最后一根指頭,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呸!這就是出賣我們的下場,rou人!他快不行了,蝦球,再給他打一針!” “好嘞?!辈潭蔚鸟R仔“蝦球”給椅子上綁著的“血人”注射了一支安非他命,為了讓他在被折磨的時候保持清醒,這已經是兩天以來的第七支。 “啊啊啊啊??!”慘叫聲已經是“血人”能發出的唯一的聲音,他已經持續哀嚎了整整兩天兩夜,而毒販的目的就是將他折磨至死。 “教父?!辈潭紊磉叺鸟R仔蔡染低著頭說:“時間不早了,您該出發了?!?/br> “要不是這個狗東西,老子用得著跑嗎!”蔡冬嘉臨走之際,拿起地上的木棍,在“血人”的身上又狠狠杵了三下。 “教父,剩下的事情交給我解決吧?!辈倘灸闷鹱郎系睦祁^,緩緩走向了那個男人。 蔡冬嘉洗去雙手的血跡,披上風衣說道:“交給你了,等后天你把‘火羊’那批貨裝上船,就到清萊府同我們匯合?!?/br> 說完,蔡冬嘉就帶著一群小弟走出了這彌漫著血腥味的制毒工廠。 “強子,對不住了?!辈倘景牙祁^舉到“血人”的頭頂,“是我出賣你的?!?/br> 聽到這話,“血人”突然張大了嘴巴,下巴碎裂的骨頭咯咯作響。 “我猜你一定想問,都是臥底警察,為什么你要出賣我?對嗎?”蔡染用榔頭狠狠地砸向“血人”的頭部。 “因為我有自己的苦衷。強子,別擔心,你的母親穆老板和我會幫你照顧。你的仇,穆老板也會幫你報的,安息吧!” 蔡染用最后一記重錘幫他的“兄弟”結束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