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想跟你談個條件
不意他會這么突然地醒來,夢言避諱不及,就這么直直地撞入他漆黑如墨的夢眸之中。 夢言愣住了,忘了移開視線,表情有些呆滯、有些茫然,透著一股憨傻可愛的勁兒。 君墨影似乎也是微微一愣,卻不知詫異的是她今日這么早就醒來了,還是她醒來之后竟然一直盯著他看。 片刻的失神過后,明顯是君墨影先反應過來。 劍眉微微一挑,狹長的夢眸中似有淺淡揶揄的笑意閃過,“夢言,這么一大早就用那樣的眼神盯著朕看,你猜朕想到了什么?” 所以夢言才說她越來越搞不懂這個男人了。 以前他明明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叫她“夢言”,其他時候,“言言”算是個很中聽的稱呼,溫柔寵溺,帶著幾分繾綣的意味在里頭,總之夢言還是挺喜歡聽他這么叫自己的。 然而此刻,他叫的是夢言,卻又帶著深邃的笑意,臉上的神色表明,他此刻的情緒與生氣無關——再說他也不可能因為自己盯著他看就生氣??! 夢言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的名字經由這男人的口中,可以叫出這么多種不同的風味來。 沒錯,就是風味。 因為剛剛醒來,男人的聲音還含著幾分沙啞,卻也正是這幾分沙啞,造就了一份魅惑。 低醇中透著魅惑的嗓音將她的名字低低喚來,竟如一顆小石子投在了她的心湖上,泛起一絲絲的漣漪。 茫然地搖了搖頭,夢言下意識地配合著回答了他的問題:“不知道……” 于是乎,男人黑眸中的笑意就更深了幾分。 “讓朕想到了一頭惡狼盯著她心愛的覬覦已久的獵物,慢慢考慮著如何下嘴?!彼?。 夢言猛地回過神來,怔忪的神色從臉上褪去,隨之染上的是如同晚霞一般艷烈的色彩。 這男人竟然說她是色*狼! “誰是惡狼?你才是惡狼!又惡又色的大灰狼!”夢言重重地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哼笑,板著小臉義正言辭地道,“我才沒有覬覦你,分明一直都是你覬覦我好不好!” 她把她所認為不對的點全都反駁了一遍——比如她不是惡狼,他才是;又比如她并沒有覬覦他,反而是他在覬覦她。 可她唯獨沒有反駁的是,“心愛”這兩個字。 不知是有意還是疏忽。 見她一幅炸了毛渾身不爽的樣子,君墨影低低地笑出聲來,“朕是大灰狼也可以,現在就想吃了你這只欲拒還迎的小綿羊?!?/br> 夢言抓狂地給了他一拳:“君墨影,你說誰欲拒還迎!” “恩?大約不是你吧……” 他雙眼微瞇,似回憶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狹長的夢眸中盡是晶亮璀璨的光華,“而是那個起初一遍遍喊著不要,后來卻又一遍遍求著朕快一點的小東西……” “……” 這能怪她嗎? 要不是他這么能折騰,她會那樣嗎?! 夢言覺得自己不能再跟這個男人說下去,否則她絕對活不過今天——被氣死的。 什么完美的藝術品,統統見鬼去吧…… “不鬧你了,乖?!本霸谒~角落下一吻,帶著低迷的嗓音緩緩流瀉,“天還早,再睡會兒吧,恩?” 夢言悶悶地從鼻子里發出一道輕聲的“恩”,旋即就閉上了眼。 君墨影離開夢央宮之后,就去上了早朝。 朝堂上,右相連滄域——也就是皇后的父親,伙同底下一干勢力共同進言,認為帝王對夢央宮那位淺貴妃實在太過偏愛,已經遠遠超出了寵愛一個后宮女子該有的范疇。 便連左相陸成,也道是帝王為了淺貴妃遣退大選秀女已是不該,更遑論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將一個敵國女子晉封為貴妃。 這可是兩人千百年難得一見的一次統一戰線,于是乎,就成了整個朝堂一同向帝王施壓。 這兩個人,一個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野心勃勃,生怕那皇后之位在不久的將來也會不屬于他們連家;另一個則是怕帝王的獨寵會少了讓他往后宮送人的機會,連裙帶關系也扯不上。 君墨影心里自然知道這些,可知道歸知道,以往他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他一直覺得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若是一個人做皇帝做得連自己的事都不能決定,未免太失敗。 可是今日,當那些人以一句“帝王家事亦是國事”進諫時,他竟一下子不知如何反駁。 最后還是君寒宵出來解圍,只道是淺貴妃身懷天闕第一個龍嗣,怎么著也算是個大功臣,不能因為她是西闕人就將否定這一點,這樣對她不公平,對她腹中的龍種更不公平。 君墨影看了他一眼,幾不可見地朝他點點頭。 接著嚴肅道:“俗話說,出嫁從夫,既然淺貴妃已經嫁進了東闌,那就是東闌的人了。往后若是再有人敢質疑她或是質疑她腹中龍種的出身,那就是連帶著一塊兒質疑了朕!” 早朝之后,君墨影留下了君寒宵和張進,三人一起到御書房里去。 “皇上可是有事吩咐微臣去做?” 張進知道,若不是有什么事,帝王不會當著左相的面這么堂而皇之地把他叫來,畢竟他名義上還是左相的人。 所以帝王此舉,必然是做給那些人看的——既是左相,也是右相。 “朕要你轉達給左相一些話?!本暗?。 “跟連滄域統一戰線,對他陸成來說,半點好處也沒有——因為皇后之位如今是連家的,連家畏懼淺貴妃得寵還情有可原,而他這個在后宮里找不出半個可靠勢力的左相,還是別癡心妄想了。就算再往宮里送人,也保不準究竟能不能得寵,又何必幫著連家一起去保那個皇后之位?” 在君寒宵和張進愕然的目光中,他又接著道:“你讓他好好想想,與其打著現在這樣的主意,還不如站在淺貴妃那邊,或許淺貴妃真有機會把皇后扳倒了也不一定。到時候,連家的勢力不就大損,那左相的利益,不就得到了充分的保障?” 一席話說完,君寒宵和張進已經震驚地開不了口。 不管帝王說這話是不是真心,都足夠他們消化好一陣兒的了! 張進走了以后,君寒宵忍不住問:“皇兄,您剛才跟張進說的話……”開玩笑的吧? 君墨影諱莫如深地瞥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那眼神,君寒宵覺得皇兄就好像是在說——朕像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 當然,這只是他的揣測罷了。 不過他是真的有些被皇兄嚇到就對了。 正常的帝王,哪兒有人會跟自己的臣子講那種話的? 雖然張進聰明,把話轉達給左相的時候一定會把一切表達成他自己的意思,不會直言那都是皇兄所說,可就算如此,皇兄也不帶這么玩兒的呀! “行了,別這樣看著朕?!本靶绷怂谎?。 “朕只是想要保住夢言,沒有其他意思?;屎鬀]有犯錯,朕不會無緣無故廢了她,這一點,暫時你還不用擔心?!?/br> 君寒宵這才稍稍舒了口氣。 “皇兄英明,臣弟只是怕您為了小皇嫂,真的會喪失理智……” 會喪失理智嗎? 只怕早就已經喪失了吧…… 直到君寒宵離開以后很久,君墨影的腦子里還一遍遍回放著這句話。 “皇上,玲瓏已經帶來了?!遍T外先是響起一陣敲門聲,旋即李德通的聲音便傳來。 玲瓏不明所以的地進入御書房,完全不知道帝王找自己干什么。 跪在地上,幾不可見地顫抖著:“奴婢、參見皇上?!?/br> “恩?!?/br> 君墨影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漠如水地看著手里的折子,俊逸的臉上沒有任表情。 玲瓏起初就已是心中慌亂惴惴,跪在地上等了半天之后,也沒見帝王有她起身的意圖,似乎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當她不存在是似的,心里頭便愈發緊張,臉都白了。 夢言在君墨影走了之后沒有再睡,早早地起來,讓冬陽給她打理了一番之后,就要出去。 起初冬陽非得跟著,夢言不讓,兩人說著說著就僵持不下了。 冬陽還想勸點什么,夢言蹙著眉有些不耐道:“冬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你別這么一天到晚把我當成一個缺胳膊少腿的成嗎?” 冬陽愣了愣,慢慢垂下了頭。 夢言也在這時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過于急躁,連忙又補充了一句:“我就隨便走走,很快回來,不用擔心?!?/br> 說完她就直接出去了。 突然覺得懷著個孩子也著實不容易,要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至于現在到哪兒都得被盯著念叨,半點人身自由也沒有。 估計懷孕的女人脾氣真的會變差…… 一路慢悠悠地走到華章宮,夢言已經想好了對外的說辭。 反正前兩天綺妃還讓人給她送了“問候信”來,到時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兒,她就推說是綺妃想跟她探討一下懷孩子的經驗問題…… 雖然這么說也不一定有人信,不過借口這種東西,能找著就成,信不信就隨他們了。 走到華章宮門口,讓外頭的宮人進去稟報了一下,那宮人很快就出來,說綺妃請她進去。 看到她的時候,綺妃果然是很詫異的,完全沒想到她會主動找上門來。 哪怕已經有人通報在先,臉上還是難掩那種不解的情緒。 以前的每一次,都是她找上去,而夢言則基本采取一種愛搭不理的方式來回應她。 今日怎么…… “你找我有事?”綺妃挑了挑眉。 夢言很直接地點了點頭:“沒事當然不會來找你?!?/br> 綺妃又把那妖冶的眉梢挑得更高了些,站起身來,倒了杯茶,一步一婀娜地朝她走過去,把手里的茶遞給她,“放心,沒毒,喝吧?!?/br> 夢言當然知道沒毒,綺妃又不是傻子,要是自己真在華章宮里出了事,那最后先死的肯定是綺妃。 “直說吧,有什么事能讓你主動來找我?”綺妃又道,“到底是想通了我的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因為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來找茬兒的?” “因為你肚子里的孩子來找茬兒?”夢言嗤然一笑,意味不明地把她的話復述一遍。 那一刻,綺妃心里陡然一驚。 竟無端地生出一絲無所遁形的感覺。 可是,事情做得如此隱蔽,理應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才是啊…… 夢言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眼波流轉,嬌艷的紅唇微微一勾。 這女人真不適合當細作,這么沉不住氣,自己剛才不過隨口試探了一句,她就露餡了。 不過夢言并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意思。 話鋒一轉,道:“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談個條件?!?/br> 綺妃皺眉:“什么條件?” 夢言淡淡地看著她。 “那跟我說的話,不管是真是假,我都暫且信你?!彼偠ㄗ匀舻氐?,“我會把你口中的信物交給你,但是從今往后,我只是夢言,跟西闕再沒有任何關系,也不接受你所謂的組織上交代的任何任務,怎樣?” “夢言,你知道這不可能!”綺妃猛然揚高了音調,語氣很是激動。 既然身為一個細作,那就是一輩子逃脫不了的命運,怎么能在半途中說不做就不做了? “那也行,都隨你。就等著你所謂的組織來找你吧,信物的事,就恕我不奉陪了?!?/br> 夢言拍了拍裙裾,無辜地聳起肩,作勢就要轉身離開。 “夢言!”綺妃一急,立刻開口叫停。 背對著她的身影微微一笑,而后斂了眸色,才重新轉過身去,神色淡淡。 “這么快想通了?我還以為你得過段時間才能來找我,然后告訴我你的決定?!?/br> 綺妃的臉色更難看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既然是組織的人,所有的成員調動都應該聽從上頭的安排。不是我答應了你,你就真的能脫離組織的!” 夢言施施然地拿起綺妃剛才給她的茶盞,抿了一小口。 “可是這么久以來,組織也從來沒有找過我,不是嗎?說不定他們知道我失憶了,就準備放我一條生路,對我聽之任之了呢?” 其實這也是夢言覺得很詭異的一個點。 綺妃說她是細作,說得那么信誓旦旦,完全不像有半句假話的樣子。 可既然如此,為什么這么長時間,上頭都沒有人來找過她呢? 難道因為失憶了,就放棄她這么好用的一顆棋子嗎? 不像。 綺妃抿著嘴唇考慮了很久,兩邊手心緊緊攥在了一起,攥得骨節都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