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一只傻鳥
如是想著,君寒宵回府之后對龍薇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要是端王妃也就罷了,這事兒不定就這么過去了,偏偏龍薇從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被這么莫名其妙地一牽連,整個人都跟一只狂躁狀態的小獸似的。 “君寒宵,你這么陰陽怪氣的干什么?哪根筋又不對了?”龍薇猛地把本來要遞給他的茶盞擱在了桌上,發出重重的一道聲響。 君寒宵也怒了:“本王就是心情不好拿你發泄,你待如何?” 龍薇氣得兩眼發黑:“拿我發泄?好你個君寒宵,拿一個女人發泄情緒,你算什么英雄好漢!” “本王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是英雄好漢!”君寒宵冷冷地看著他,諷刺地笑道,“也不知道哪個瘋女人非得追著和本王回府,現在還成了本王的側妃,恩?” 龍薇被人揭了傷疤,臉色驀地一變。 而門外,得知王爺回府、打算出來迎接一下的端王妃正巧聽到兩人這番對話,不由大為愕然。 王爺不是很喜歡這個叫龍薇的嗎?這個女人不是個溫婉賢淑的性子嗎? 現在她聽到的這都是什么東西! “龍側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當面頂撞王爺?” 門口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廳里那兩人皆是一驚??墒聦崝[在眼前,根本容不得他們掩飾。 兩人不由都懊惱,怎么在這兒就吵起來了,要吵也該回去再吵啊。 若是換了平時,君寒宵或許就會出來幫著龍薇說話了,畢竟他們才是“恩愛”的一對兒,可現在,他偏偏就不想這么做。 哪怕覺得葉菱的性子變得越來越詭異了,明明從前見了季盼思的時候,就是個大氣兒也不敢出一聲的主兒,現在竟然敢當著他的面吼人了?可他終是什么都沒說。 龍薇這個瘋女人,要是不讓她嘗點教訓,她是半點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端王妃見君寒宵不說話,不由愈發變本加厲,轉過去吩咐:“來人,將龍側妃帶到柴房,關兩日禁閉,不準給她飯吃!” 龍薇滿臉不可置信,視線卻是落在君寒宵身上。 君寒宵此刻也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葉菱會這么大膽子,竟敢當著他的面針對龍薇。 “君寒宵你個混蛋,你自己說,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關禁閉?”龍薇惡狠狠地道。 “是又如何?”君寒宵見不得她這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好不容易冒出那絲不忍也消失殆盡,“難道本王還關不得你了?” “好,好!”龍薇氣得拔腿就走,“不用你們關,我自己進去!” 夢央宮。 晚膳后,夢言總覺得某個男人的臉色不太對勁。 無奈心太寬,隨口問了一句,沒得到什么明確答案,夢言就放棄了。 只是往日這個時候,這男人總要批會兒折子才是,今日怎么破天荒地“閑來無事”了? 夢言不由想到白日里他在床上說的那句:今兒晚上,好好準備著。 然后夢言小臉一紅,猛地被自己嗆到了,連連咳嗽個不停。 “怎么總這么不小心?”君墨影蹙起眉,伸手輕拍著她的后背順氣。 那樣子,別提有多正經了。 夢言瞬間嗆得更加厲害了——難道是她太流氓、想太多? 夢言瞬間漲紅了小臉,不知是嗆得還是被她自己的猥瑣思想給羞的。 但事實證明,“男人”這種生物,最擅長的事兒就是假正經。 別看他這一秒還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樣子,下一秒,絕對就能化身餓狼撲食,把你吃得連骨頭渣渣都不剩。 夢言以切身之痛證明了這一點。 紅鸞帳中,春宵盛歡。 夢央宮的大床質量倒是不錯,連點兒“嘎吱嘎吱”的聲音都不曾發出,只是伴隨著兩人身體相連的撞擊聲,同時響起的,還有床頭那一掛風鈴的叮當聲。 清脆悅耳,像是在為這世上最美好的節奏伴樂。 “君……君墨影,你輕……恩……輕、點兒……” “小東西,忘了么?我們白日里說好的,今晚不能饒了你……” “……誰跟你說好的……啊……明、明明就是你自說自話!” “當時你可沒反駁,朕當你答應了的……” 你妹的沒反駁!你給我反駁的機會了么? 夢言急喘著,還沒來得及罵出口,就被一記重重的撞擊刺激得七零八落,然后就完全不記得自己要說什么了。 到最后,夢言實在抵不過那種既冒金星又冒白光的沖擊,低泣著哀求:“君墨影,墨影……” “恩?” “不要了……啊……不,不要了……” “不,朕要?!?/br> 這一夜,果如君墨影白日里所說,無論夢言如何求饒,他就是不肯放過她,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拉著她翻來覆去、顛來倒去地做。 末了,還眸色深邃、一遍一遍地在她耳邊重復:“言言,永遠不要離開朕……” 酣暢淋漓地大戰三百回合之后,夢言就跟一灘爛泥似的軟在床上,連腳趾頭都動不了了。 反觀某個神清氣爽、一臉饜足的男人,除了欠揍,還是欠揍。 夢言當時似乎隱約捕捉到了一句話,只是礙于神志不清,從頭到尾都沒有回答過他。 待她再次想起這件事,已是第二天中午。 外頭風和日麗,天氣晴好,夢言讓人搬了張榻擺在院里,躺在那兒曬太陽。 突然,一只青色的鳥兒從紅墻之外飛了進來,直直地在她頭頂盤旋三圈,這才又飛到一旁的大樹枝頭上歇下,嘴里卻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夢言心里說不出來的煩悶,只覺那鳥叫聲出奇的嘈雜,想要讓人把它趕走。 可是久久地看著那只鳥,到了嘴邊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鬼使神差地,她皺著眉,掀了身上蓋好的褥子,起身走過去。 那鳥兒竟是半點不怕生,看到有人過去也不飛走,跟個樁子似的杵在那樹枝上。 夢言眨眨眼,而后踮起腳尖,戳了它兩下:“傻鳥,你不怕我把你燉了吃嗎?” 青鳥的翅膀猛地一抖,下一秒,立刻撲扇著翅膀飛走了。 夢言目瞪口呆。 這傻鳥竟然能聽懂她說話? 夢言心里那股違和感愈發強烈。 繁花叢中,一個小宮女拿著掃把站在那里,徐徐從她身上撤回視線,而后若無其事地繼續清掃院落。 綺妃在華章宮的院子里踱來踱去,臉上的表情似急迫焦躁、似彷徨不安,終于,在看到一直青色的鳥兒飛進院子之后,緊繃的雙肩微微一松。 她快步向前,與此同時,青鳥也撲閃著翅膀朝她飛來,最后穩落在她的肩上。 綺妃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附近無人,嘴唇動了動,發出一種類似吹哨的聲音。 但其實不是。 類似哨聲,實則是在模仿鳥叫聲,看似隨意,卻又帶著一絲分明的節奏感。 如是進行片刻之后,綺妃突然蹙起眉頭,臉色變得很難看。 “玲瓏!”綺妃沉喝一聲。 殿中,玲瓏急急忙忙地小跑出來:“娘娘有何吩咐?” 綺妃一手扯下自己肩頭的青鳥,蹙著眉怒道:“這該死的鳥竟然停在本宮身上,真是瞎了它的眼了,趕緊把它給本宮弄下去處死!” 玲瓏一驚。 娘娘今日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和一只鳥過不去? “是,奴婢遵旨?!绷岘嚥桓叶鄦?,忙從綺妃手里接過那青鳥。 溫軟的觸感入手,玲瓏猛地一抖,差點就讓那鳥給逃了,嚇得她臉都白了。 要是在這種時候惹得娘娘不高興,那沒命的就不是這只鳥,而是她這個人了! 玲瓏趕緊作勢要跑出去,驀地又被綺妃喝止:“等會兒!記住了,這鳥絕對不可以經過旁人之手,知道嗎?還有,弄死之后,找個隱蔽的地方埋了,要是讓人看見,你就等著和這死鳥一樣的下場吧!” “是,奴婢知道了!”玲瓏保證一聲,立刻轉身跑了出去。 在路上,玲瓏突然想起,自己忘了問娘娘要以何種方式處死這只鳥。 不過她要是現在再回去,下場無非兩個,要么就是被狠狠罵一頓,要么就是被狠狠罵一頓之后再被打一頓。所以玲瓏決定,這種小事兒就由她自個兒來想吧。 最后她決定掐死這青鳥。 可是她越使勁,手中的觸感就愈發溫軟,看著那青鳥在她手里撲騰掙扎的樣子,玲瓏狠狠打了個寒顫。 怎么會這樣? 為什么會這樣! 她不過是入宮當個宮女而已,憑什么就要做這種殘忍的事? 同樣是宮女,就不說人家龍吟宮的白露白霜有多快活,單是看看那夢央宮的冬陽和琉月,那等級待遇也不是她能比的。 而她,就算是娘娘以前得寵的時候,成天也是對她非打即罵。 憑什么她就該過這樣的日子? 玲瓏好不甘心。 呆呆地看著書中那只青鳥,玲瓏愈發覺得自己和它同病相憐,不知怎的,手一抖,就讓它飛了出去。 玲瓏瞳孔驟縮。 可是當她再次伸出手去抓的時候,那只青鳥早已飛到了她雙手所不能及的地方。 雙腿一軟,玲瓏猛地跌坐在原地,臉色慘白,渾身脫力。 按照娘娘的脾氣,要是被她知道這青鳥逃了,那么代替這鳥去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呀! 怎么辦…… 可……只要自己不說,娘娘不會知道的吧? 是了,只要自己不說,這鳥就會遠遠地飛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娘娘怎么會知道呢? 此刻,玲瓏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絕對不能說! 御花園。 帝王在前方走著,身后兩側分別跟著君寒宵和另一名氣度溫和儒雅的男子。李德通則遠遠地站在一個涼亭旁等候,沒有近身伺候。 該男子名喚顧荃,算是帝王心腹之一。目前正于宗人府任宗正一職。 在宗人府,除了宗令,宗正就是那里的最高官職。 只聽他道:“皇上,微臣覺得,宗人府宗令莫少淵絕對不簡單,很有可能已經歸入右相一派?,F今微臣正在尋找他結黨隱私的證據,只是此人城府很深、微臣派去的那幾個打探消息的人,如今全都已經失去音訊?!?/br> 君寒宵面色嚴肅地附議:“顧大人言之有理,本王也覺得此人詭異得很。只是,之前派去的人都已音訊全無,那要如何保證再往他身邊放人不被察覺?” 顧荃臉色有片刻的凝滯,看了帝王一眼,遲疑地說:“其實,莫少淵有一個軟肋,就是女人——尤其是和他已故的夫人生得像的女人?!?/br> 頓了頓,又連忙補充道:“微臣知道皇上不屑用這種法子,只是此人太過狡猾,要想對付他,不得不如此?!?/br> 君墨影想了一會兒,道:“莫少淵的事都是交由你來的辦的,既然你覺得此法合適,朕不會干涉。只是你要想好,一時之間上哪兒去找這么一個女人——既和他亡妻生得像,又能臨危不亂從他府中拿到我們所要東西?!?/br> 顧荃想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三人頭頂上飛過一只青鳥,飛行過程中,還不斷撲騰著。 正是方才從玲瓏手中逃走的那一只。 約摸是之前被綺妃和玲瓏兩人用力掐過的緣故,它此刻的飛行看起來有些吃力,速度也很慢,似乎下一秒就會從空中墜落一般。 “那只鳥……”顧荃訝然的聲音響起。 在場三人誰都識得,這青鳥分明就是埋伏在各國的細作之間聯系所用。 三人的臉色當即就是一變。 君寒宵不作他想,直接一道掌風將其打落下來。 那只悲催的青鳥終于不負其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顧荃咳嗽一聲:“端王爺,您好像太用力了,這都快把它打死了?!?/br> 君寒宵有些訕訕,若非他和皇兄之間不會出現猜忌,他現在這行為,還真像是“毀尸滅跡”。 “李德通?!本皰吡怂谎?,“去請個太醫來,把地上這鳥給朕醫好了送御書房去?!?/br> 李德通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一路小跑過來,看到地上那只青色的鳥,眼角抽了抽。 還真是只鳥! 顧荃見帝王吩咐完了,便又道:“皇上,其實微臣曾有幸見過莫少淵亡妻的畫像,因而此刻,微臣心中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只是,需懇請皇上應允才行?!?/br> 君墨影眉心一凝:“誰?” “回皇上,正是淺妃娘娘?!鳖欆醯皖^稟報。 “在微臣見過的女子中,淺妃娘娘的容貌與莫少淵的亡妻最為相似,幾乎是一模一樣。加之淺妃娘娘生性聰穎,微臣相信,若是她去了,會有很大希望拿出那些東西?!?/br> 見帝王臉色不好,顧荃連忙又道:“當然,皇上不必擔心莫少淵會認出淺妃娘娘,因為那日南越太子來訪之時,莫少淵離京辦事去了,并沒有見過淺妃娘娘真容?!?/br> 說完,一陣死寂的沉默。 君寒宵連都頭都不敢抬一下,在心里把這該死的顧荃罵了幾千幾萬遍,生怕自己也無辜被他連累。 其實說實話,顧荃這法子不是不可行。換了任何一個人,說不定皇兄就同意了——沒見著皇兄剛才都松口讓顧荃去辦了嗎? 只可惜,顧荃偏偏去動了皇兄的心窩子。 這下可好,別說是辦事兒了,皇兄怕是得把這不要命的剁碎了吧? 良久不見帝王開口,顧荃頗為奇怪,微微抬頭,就聞一道冷冽到徹骨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顧荃,你想死嗎?” 那咬牙切齒的語氣,真的像是想讓他立刻去死一樣。 顧荃心里先是一懼,旋即又是一驚。 扳倒莫少淵這么好的機會,帝王為何不同意? 難道真的如外界所傳,帝王已經對那女子“情根深種、難以自拔”了? 其實今日之前,對于這種謠傳,他是半點也不信的——盡管親眼見證了南越太子要帶走淺妃時的那一幕,他還是不信。 自始至終他都覺得,那不過是作為一個帝王的自尊心罷了。 畢竟,堂堂帝王,怎么可能對一個女人付出真心? 可是現在,他卻產生了疑惑。 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帝王的怒火之后,他有那么一點相信,帝王對淺妃確實是有真心的。 顧荃不由解釋道:“皇上,若是淺妃娘娘夠聰明,或許能在出事之前就拿到東西逃回來?!?/br> 他并未明說這“出事”指的是什么,眾人卻頓時明白了他話里的含義——并非是說生命危險,而是一個女子的清白能不能保住的問題。 君寒宵冷汗嗖嗖地往下掉,天啊,趕緊讓他離開這鬼地方吧! 君墨影冷笑:“顧荃,朕現在很清楚地告訴你,不可能!不管你說得有多天花亂墜,朕都是這句話。若是再敢打她的主意,信不信朕割了你的舌頭?” 顧荃這才感到一絲真正的畏懼,他從來沒有見過帝王這個樣子。 “微臣該死!”他跪倒在地。 君墨影看都沒看他一眼,拂袖而去,聲音沉冷:“既然是你想出來的主意,朕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內,必須找到朕要的東西。否則,連同今日的大不敬之罪一起算!” 自打剛才見了那只青鳥以后,夢言心里一直很不舒服,說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感覺。 她問冬陽:“我以前很喜歡飛鳥和動物類的東西嗎?” 冬陽愣了愣,蹙眉問:“娘娘突然問這個,是想在夢央宮里養什么小動物嗎?” 夢言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門口傳來的一道聲音搶了先。 “若是喜歡,那就養著。正好過完年會出去狩獵,到時候,盡可挑你喜歡的帶回來?!?/br> 冬陽吃了一驚,不只是因為帝王突然出現,還因為帝王的話。 其實她方才之所以蹙眉,完全是因為帝王曾下過禁令,不準各宮嬪妃擅自豢養貓狗動物。 可現在…… 好吧,橫豎帝王為主子開創先例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