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曾經發生在莉莉絲和他之間的對話，他舔了舔嘴唇——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莉莉絲有一個不能忘記的人，這個人和他有一種多多少少的微妙相似。

    不過莉莉絲不是那種會把兩個人弄混的類型，這種程度上的相似只是挑起了她一開始的注意力而已。所以從開始到后來，香克斯都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

    直到今天，他看到那些東西，通過九尾狐的幻術。他當然敏銳地察覺到了，或許九尾狐的環境帶來的是一個人最柔軟最眷戀，同時也最不愿意回憶起的記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夠讓人痛苦地沉溺。

    還以為只有一味的幸福能夠讓人不能自拔？錯了！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痛苦來的最強烈。不然也不會有戲劇里不斷出演的故事，凡是讓人無法忘懷的都是那些悲劇呢。

    參雜著痛苦的美好回憶，讓人忍不住沉溺的過往。

    在幻術中他知道了，這個男子遠比之前他以為的重要。他可不是莉莉絲生命中的過客，他分明已經通過死亡的方式徹徹底底地留了下來。

    “莉莉絲是這樣說的？”

    在香克斯告知貝克曼自己從莉莉絲那里得到的消息，關于她曾經眷戀的和自己相像的男子已經死掉的事情。貝克曼沒有香克斯的輕松，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香克斯。

    “如果是這樣的話，香克斯你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對手，當然是時光，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所有以為的存活在時光面前會死亡，所有以為的毀滅在時光面前最終永存?！?/br>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時光，也有敵不過的對手，是死亡。死亡能夠將時光阻隔?！必惪寺敃r咬著一支香煙，臉上很難說是沉重，也很難說是輕松。

    “原本只能短暫存在的東西，最后因為戛然而止的死亡會變得完全不同，成為十年二十年一生，再也不能洗掉的習慣?！?/br>
    當時的香克斯對于貝克曼的話似懂非懂，或者說他當然明白這番話的意思，死亡會讓某些東西永恒，這個道理并不生澀。但是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會相信命運的強勢的，他只會相信自己。

    而退一步來說，死亡再厲害其實也沒什么用。畢竟死亡就是終結，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死掉的那個人再也見不到莉莉絲，而他可以，這就是他那雙眼睛所看到了東西了——常常被嘲笑為愚蠢，但確確實實是豁達且智慧的。

    然而到今天，他終于能肯定自己副船長的某些話了。死亡確實具有巨大的威力，而對他的影響也遠遠比他一廂情愿想的要多。

    這個以灑脫和利落聞名，一直致力于維護大海上平衡的男人，在這一刻陷入了某種難以言說的百思不得其解當中。

    然而，很明顯，這樣的糾結根本不是他的作風。這男人終究還是光風霽月，終究還是如同大海上的風——無拘無束，帶來大海的濕潤與咸味，以及一些遠方的味道。

    于是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三步兩步趕上了莉莉絲。嘛，和莉莉絲一起并肩戰斗就好了。

    如果連香克斯這樣的個性都會有這樣的躊躇，那么波魯薩利諾和庫贊兩個人就是一定的了。

    只是庫贊和香克斯一樣，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在幻術中看到的幾個零碎場面。他倒是對于莉莉絲曾經喜歡過一個紅發男子沒有過多的感觸，反正他早就知道有許許多多的男人喜歡莉莉絲，而莉莉絲或許也曾有過喜歡的人。

    他更加嘆息的是一開始，莉莉絲小小姐已經被卷入了血腥的戰爭中。他倒是不懷疑莉莉絲為什么會參與戰爭，畢竟少年時代莉莉絲在馬林梵多。完全值得信任的身份，超出年紀太多的能力，或許海軍早就對她下達過cp組織一樣的任務，這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也曾經是莉莉絲展現出超強戰斗經驗后驚訝的一員，現在似乎一切疑問都解開了。然而他沒有因此放心，反而更加沉重了——莉莉絲小小姐......

    波魯薩利諾本質上是對那些過去的回憶不感興趣的，因為他深刻地知道那些東西是沒有用的。他最擔心的還是剛才的戰斗中，莉莉絲付出了什么代價得到了那驚人的力量。

    過去的畢竟是過去了，而現在發生的事會影響未來。

    然而無論他擔心什么，在這個緊張到了急迫的境況下，都是沒辦法言說的——然而他不會知道，莉莉絲失去的東西，付出的代價可以說和他息息相關。

    以至于在推開最后一扇門之后，她回頭看了波魯薩利諾和庫贊一眼，然后又看了香克斯一眼。眼睛里露出一種相當明顯的困惑。

    原來她是這樣重視這些東西的嗎？已經可以當作這樣高的代價了。不過無論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啊，已經完完全全地失去了。

    ☆、烏托邦（2）

    “她結束了一個時代, 開創了一個時代，最后決定了一個時代?！?/br>
    ——《世界新聞報》

    馬林梵多, 海軍本部。原本肅穆宏偉的地方, 此時此刻已經變化了模樣，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這里剛剛發生的是影響世界走向的戰爭, 海軍與海賊戰成一團?；靵y、決絕、悲壯, 無論是哪一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死掉的同伴，失去的鮮活的生命, 再也不會回來。

    而到了白胡子戰死，以及營救對象波特卡斯·d·艾斯戰死, 似乎海軍取得了勝利。然而只有海軍有限的幾位高層, 譬如戰國元帥, 譬如大參謀阿鶴，譬如大將赤犬，他們才能苦澀地明白, 這根本就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

    然而戰爭的消耗必須繼續下去，犧牲也必須繼續下去, 因為對手不愿意停止。所以這個時候停止的話，只會讓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這樣的話，之前的流血和犧牲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但就在大人物們為了整體的利益, 更好的未來，執意還要繼續下去的時候?？傆幸恍┤?，他們看不到所謂的更高遠更全面的風景，他們只知道遵從自己的本心。

    “到此為止吧, 快停手吧！不要在打仗了，人命關天??！每個士兵都有家人在等待他回家啊。明明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卻仍對喪失站意的海賊窮追不舍，得寸進尺的繼續這場本能夠停止的戰斗?，F在又眼睜睜的拋棄那些如果救治就能得救的士兵，甚至更進一步加大犧牲人數。從現在開始倒下去的士兵們，簡直...和白癡沒兩樣??！”

    年輕的海軍上士身材并不高大，至少在海軍大將赤犬面前渺小的可憐。然而此時此刻，用豁出命去的勇氣喊出這句話，做出這件事的他，確確實實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改變了這場戰爭的結局——這樣也說不定。

    “克比那傻瓜！”發現是克比在阻止大將赤犬的時候，貝魯梅伯簡直要嚇死了，但是他又是理解克比想法的。站在戰場上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倒下的人，那些人的痛苦，以及那些人背后的家庭的痛苦，通通可以想象地到。

    “真是勇氣可嘉？”

    就在海軍大將赤犬揮起拳頭，打算教訓阻礙他的這個海軍上士。這個時候，莉莉絲和香克斯出現了，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兩個人同時出現。

    莉莉絲瞥了一眼那個海軍上士，說出了感嘆的話語。香克斯則更加直接，他的格里芬攔下了薩卡斯基的巖漿拳頭。

    “不管怎么說，他在短暫的時間里，挽回了這場戰爭，至少讓這場戰爭沒有滑向真正不可解決的深淵?！?/br>
    莉莉絲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然后廣場上戰爭的形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莉莉絲安排過來的人手，以及紅發海賊團的干部一一登場，同時控制住了在戰爭之后已經相當虛弱的海軍與海賊。

    同時莉莉絲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之一——黑胡子馬歇爾·汀奇。這位在這場戰爭中可以說是渾水摸魚，而目標則是他原本的船長，世界最強男人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的震震果實。

    全世界都不知道他將自己和自己的原船長在黑幕當中，短暫的時間內發生了什么。但是莉莉絲通過事先的情報、模糊的記憶、事后的分析，已經一清二楚了。

    也正是因為此，莉莉絲不能輕易放過這個打算出去興風作浪的男人。等他成長起來，絕對是讓人頭疼的麻煩。對于已經成為統治者的莉莉絲而言，這樣的存在果然還是抹殺掉比較合適。

    不過此時此刻，已經身兼暗暗果實與震震果實兩個惡魔果實能力的男人，雖然還沒有熟練兩種果實，但實力確實已經是超群的了。

    莉莉絲并沒有讓因為瑪麗喬亞事件，而捉襟見肘的人手再去阻截黑胡子一行人。做不做得到先不說，只說做得到，犧牲也會是相當巨大了。

    所以她用上了和四皇之一凱多的特殊聯系通道，根據之前的消息，這個時候的凱多已經在馬林梵多附近的海域了。讓他幫這個忙，當然保險！

    不過凱多的反應是相當有意思的，要知道他之前在馬林梵多附近徘徊可不是為了好玩兒！他的打算幾乎是明擺著的，趁著白胡子和海軍兩敗俱傷，他來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樣，先是情報師得到了消息。

    “夏洛特·玲玲手下的四位將星，也就是她的最強兒女已經到達了馬林梵多附近，他們并沒有什么大動作，只是阻礙了那些巡邏艦船而已。這樣看起來，夏洛特·玲玲似乎是站在了白胡子那邊嗎？”

    “呵！不是這樣?！备叽笕缤奕说纳碥|，被稱之為怪物的男人——有人說他是不死的怪物啊。正是四皇之一，海賊團的船長，大名鼎鼎的百獸凱多。

    “并不是什么站在了白胡子那老頭子那邊，之前不是說夏洛特·玲玲和忒彌斯·莉莉絲，這兩個女人似乎關系緊密起來了，這次是那女人的手筆?！?/br>
    總是抱怨這個世界太過無聊的百獸凱多，總算對某件事有了興趣。

    “她能把這個世界鬧到什么地步？海上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到處是玩著海賊游戲的過家家小鬼。如果沒有一兩個有意思的家伙，那就不如毀掉這個世界算了?！?/br>
    然而最終他的打算也沒能成行，因為莉莉絲的一通電話。

    莉莉絲依舊沒有暴露自身的底牌，而即使是這樣，許下的承諾也達到了不錯的效果。至少百獸凱多這邊爽快地答應了莉莉絲的要求，只是順手抓捕一個人而已，就算他持有兩個惡魔果實又如何？

    到了凱多這個地步，惡魔果實什么的已經完全不是衡量人物的標準了。所以只是按照莉莉絲給他的關于對方能力的特征，稍微防備一下就可以了。

    這個時期的黑胡子不能說不強，打敗艾斯并將他送進推進城的時候他可還沒有得到震震果實呢！當時已經有驚人的戰績的話，這時候只會更加驚人而已。

    但是這樣成長型的角色有一個特征，他們必須像主角一樣好運才可以——不然遇到了現階段無法應付的對手，依舊要面臨團滅的風險。而對于這個時期的黑胡子來說，四皇凱多絕對是無解的一個。

    四皇凱多給了莉莉絲一個面子，取消了原本要大鬧一場的的打算，甚至派遣三災之一的旱災杰克親自押送已經被海樓石控制起來的黑胡子馬歇爾汀奇。

    “莉莉絲大人，聽說您感興趣，這是我們船長送來的禮物。不成敬意，請您笑納?！比秊闹坏慕芸瞬⒉皇悄苷f這種場面話的人，實際上傳達這個意思的是他的船員。至于他本身，只是面無表情地執行船長的命令而已。

    莉莉絲當然沒有在意這個，只是迅速讓自己的人接手了那位相當麻煩的馬歇爾·汀奇，然后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最緊迫的事情上。

    “戰爭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海軍或者海賊都已經經不起進一步的損耗，停手吧，這場戰爭已經毫無意義——我和香克斯是來結束這場戰爭的?！边@段話被莉莉絲用波瀾不驚的語氣說出來，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如果換一個人來說的話，是達不到莉莉絲的效果的。她的身份、她的能力，決定她在知道她名字的人面前，說話總是異常管用。

    在場的海軍誰不知道這位莉莉絲小姐在海軍的強勢與地位，同時受到巨大傷害的他們也確實想結束這場戰爭。至于說海賊們，至少作為主力的白胡子海賊團成員，見到是莉莉絲來主持這個局面，幾乎已經默認了這件事。

    即使他們依舊想為老爹以及艾斯復仇，但作為這些人實際上的領頭人，馬爾科和其他幾位地位最高的隊長也明白了?，F在根本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只有暫時保存自身，白胡子海賊團才有可能具有未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相當默契地點頭，這樣的話意思就相當明了了。

    莉莉絲將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又看了看遠處白胡子高大屹立的身軀。即使是她這樣的人，在這一刻也心中嘆息了一聲：這個男人的一生確實跌宕起伏精彩異常！不折不扣的奇男子呢。

    然而自稱為‘舊時代的殘黨，新世界沒有載他的船’，這樣的話確實有他的道理。至少莉莉絲在嘆息之余，清楚地意識到，白胡子的確是上個時代的風云人物。

    而到了風起云涌的今天，哪怕沒有莉莉絲終結一個時代，開啟一個時代，決定一個時代，最終他依舊只能連同他的那個時代一起謝幕——那不是死亡，但也是另一種方式上的死亡。

    既然已經解決了海賊這邊，莉莉絲又看向了海軍這邊。

    海軍最高統帥戰國元帥的神色復雜，通過瑪麗喬亞那邊傳來的消息，他已經知道自己這個當作半個女兒一樣的女孩子做到了什么事。他沒有一刻比此時此刻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一個時代過去了，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那么，到底是會走向光明的未來，還是會奔向黑暗的方向。這大概是一個謎題，在沒有到達目的地之前誰也不知道。

    而戰國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僅僅出于對這個孩子的信任就做出贊同的決定——這是將世界背負，沒有人敢隨意做出決定吧。

    然而，到了現在這個時刻，已經不是能夠猶豫的了，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決定。對這場戰爭，也是對未來。

    “事情確實不能再惡化下去了，這場戰爭沒有了在繼續下去的意義 。那么，海軍同意你的的提議——所以，莉莉絲你是用什么身份來做這件事的，總不是海賊吧？”

    “當然不是?！崩蚶蚪z笑著搖頭，看向在海軍已經停手之后陸陸續續離開的海賊，道：“我是以世界臨時政府臨時總理的名義來做這件事的，順便向世界公布這件事?！?/br>
    這確實是一個好舞臺，本來全世界的目光就已經聚集在這里了，但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此時此刻的莉莉絲并沒有完全掌控世界政府，所謂世界臨時政府也不過是一個空殼子而已。公布出這個消息只會帶來民眾的恐慌，一些別有用心者的利用。

    所以莉莉絲也只是說說而已，很快就向露出不贊同表情的阿鶴中將，以及戰國元帥解釋道：“這當然是之前做的預想，只是現在看起來并不合適，所以已經被我否決了。雖然很不甘心這個時候還要做出隱藏和妥協，但事情就是這樣，沒什么好說的?！?/br>
    莉莉絲曾經是世界任她予取予求的王，現在也即將加冕。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她真的可以改變世界運行的規律了，識時務者為俊杰，她始終還是要在這些客觀規律之下行事的。

    長輩們已經放下心了，莉莉絲也就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即將針對這個世界做出新的，更好的改變，所以，您們愿意來幫我嗎？”

    戰國元帥其實已經身心俱疲，在剛剛發生的戰爭中，他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無能為力。在某一瞬間他甚至想要辭去海軍元帥的位置，這樣的話，他或許就能單純地為了他的正義做出種種選擇了。

    然而莉莉絲的真摯請求又讓他猶豫了，他大概知道一點莉莉絲的計劃。也因此明白這個后輩的眼睛里究竟是一個怎樣宏大的未來，如果她真的能帶領世界走到那個地步，即使稱之為‘偉大’也是理所應當的。

    只是走到‘偉大’的地步，最難的不是什么敵人，而是她自身，她自身要不能被那些東西壓垮才可以。

    在這時候戰國元帥又再一次感受到了所謂‘年輕之力’，同時也進一步理解了白胡子的意思，理解了他對于新時代的期許。

    ——這樣的年輕人必須要保護起來，不能再新時代真正到來的時候，全都已經折戟沉沙了。

    而他，和白胡子同一個時代的人物。在白胡子已經謝幕的時候，或許也該離去了。只是和白胡子相同的是，他也應該給予年輕人最后的保護，為新時代保駕護航才是。

    出于某種強大的責任感與使命感，戰國元帥嚴厲地盯著終結了一切，也開始了新的一切的莉莉絲，突然生出了一些年輕時候才會有的豪情。

    不管怎么說，最后再在這個世界大鬧一場吧——曾經他也教這個世界風云激蕩。最后一次的話，至少要讓這世界震驚！總不能輸給當年的對手呢！

    他看向白胡子挺立的身軀，忽然想到。

    “我知道了，如果莉莉絲你真的能做到你曾經說的那些。那么不管海軍有什么其他的動蕩，我都會替你擺平。不是因為你是我的侄女，或者我如何欣賞你，而是你的決斷接近我的正義，會給世界帶來新的希望和曙光?！?/br>
    說完這一段幾乎是承諾的話，戰國元帥就不再開口了。只在最后莉莉絲要離開馬林梵多，去到瑪麗喬亞繼續收拾殘局的時候，他才叫住了莉莉絲。

    “記得你曾經發誓要做到的事情，世界需要你這樣！”

    莉莉絲回頭，并沒有應和這句話，只是以一種‘王’的姿態道：“我會記得的，只是那不是世界需要我這樣，而是我要世界這樣，這就是我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