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多弗朗明哥, 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這男人，莉莉絲沒有一刻敢像這一刻這樣了解這個男人。

    “你曾經說過我最擅長的就是裝腔作勢, 這句話再送給你。你這男人，最擅長難道不也是裝腔作勢！”

    莉莉絲終于轉頭了, 看著多弗朗明哥：“別避開, 別否認, 我已經完全了解是是什么樣的了?！?/br>
    “你大概是最無法忍受自己沒辦法游刃有余的人？或許是覺得拼盡全力的樣子有夠蠢的，最看不上別人那種‘狼狽’樣子，所以沒辦法忍受自己那種狀態?！?/br>
    莉莉絲確實如她所說的了解多弗朗明哥, 多弗朗明哥聽到這里臉色已經不是平常輕浮的樣子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 他并沒有阻止莉莉絲接著往下說。

    莉莉絲將物吉貞宗歸鞘，同時整理好自己經過打斗之后有些凌亂的衣服。抬起頭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似乎陷入了某種思索的狀態。

    “那種留有余裕的樣子確實更好, 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不過這片大海上有誰能夠真的盡在掌控之中。沒有的，不存在的。即使是世界政府高高在上的那五個老頭子，不是也越來越沒辦法掌控全局？”

    說到這里，莉莉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嗯, 這樣說起來，五老星的掌控力越來越有問題，最大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多弗朗明哥當然也想到了這個，微微活動了手指，做出cao縱的手勢，不過并沒有發動能力，只是帶著一種相當惡劣的笑意而已。

    “呋呋呋呋呋，這種事情不是都是托你的福？”

    莉莉絲撥開多弗朗明哥順勢放在她肩上的手，臉上冷若冰霜，聲音卻戲謔一般在他耳邊響起。

    “各方的勢力也好，崛起的新人也好，以及你本身的籌謀都在給你巨大的壓力。如果想要游刃有余，只是超出一點點是做不到的。嘖，你以為你的焦慮隱藏的很好？已經掩飾不住了，堂吉訶德桑?！?/br>
    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雖然也是大海上一位豪杰，但并不是什么豪爽英杰一樣的個性，他應該算是一代梟雄了。

    而梟雄的個性么，自然不能說能容忍一個人剖析自己。更何況還說的全中，說的直白一些，那可是相當容易讓人惱羞成怒??！

    不過多弗朗明哥有幾分鐘沒有說話，最后卻大笑起來——剛開始確實是生氣的，不管是因為一個女人自以為是地要‘剖析’他，還是表明有多了解他。

    而當莉莉絲幾乎一針見血地說出多弗朗明哥自己都不見得了解，卻確實存在的東西之后，他反而無話可說了。

    “這種話可別再說第二次了，因為老子也會覺得相當不爽！”扔下這一句話的多弗朗明哥率先走出碼頭，而莉莉絲緊隨在后。

    多弗朗明哥并沒有再往后看一眼，但是所有的注意力確實分到了莉莉絲身上——以他自己都不愿意的方式。

    這個游走于黑白兩道，立定于灰色地帶；徜徉于地獄與天堂，最終卻落到人間的男人，始終是相當清醒和聰明的。

    正是憑借他的清醒和聰明，以及在此之外的膽大包天。他逼迫世界政府讓他當上了七武海，從已經變換統治者的德雷斯羅薩回到王座，甚至一手連接天龍人世界政府，另一手連接四皇凱多，兩大勢力都和他有交易往來。

    這樣的特殊地位讓他成為這個世界上有數的幾個大人物之一。

    同樣的，也是憑借他的清醒和聰明，他知道對莉莉絲這女人應該保持一種遠遠觀賞的角度。

    ——從一開始，第一次見到莉莉絲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世界沒辦法安寧了。她當然會把這世界攪地天翻地覆，她看起來比他平靜地多，但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一眼就看出來了，她也比他瘋狂地多。

    他只是為了挑戰自己的命運，關于天龍人，關于堂吉訶德。毀滅堂吉訶德當然很簡單，反正他已經是最后一個堂吉訶德了。但是毀滅天龍人什么時候去做做看？

    在他這樣漫不經心地這樣打算的時候，當時還只能說是少女的莉莉絲就已經劍鋒直指腐朽的舊世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足夠多弗朗明哥這樣的男人都拍案叫絕了。

    后來多次邀請莉莉絲擔當他的干部，與其說是對莉莉絲能力的欣賞，還不如說是對這個打算和自己做一樣事情的女人，一種隱含的贊賞。

    而這種賞識之外，天夜叉當然也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女人對于‘野心家’們是何等的誘惑——她所顯示出來的尊嚴、野心、美麗、強韌，幾乎是一種折磨了。

    向來活得足夠聰明的天夜叉當然不會趟這趟渾水，而旁觀者的位置也確實讓他看了十年的好戲。

    那些男人，或許實力強大，或許擁有巨大的權勢，兩者都有的大人物當然也有。但是在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眼里，一切都明明白白，他們已經被莉莉絲這女人毀掉了。

    從爽朗灑脫豪邁強勢到猶豫不決小心翼翼經歷了怎樣的大起大落，從心機深沉不擇手段到情緒外露頭腦空白是何等的心境變化，而從沉穩內斂溫柔和煦到終是不能掩飾的焦躁又是哪一種絕望？

    總之接觸過這個女人之后，沒有一個人還能完好無損。這些年天夜叉當然看的清清楚楚，無論是海軍、海賊、世界政府、革命軍里的大人物，不是都對這個女人有所憧憬。

    在這個事情上，他完全有立場看這些大人物的笑話——不過到了今天的某一刻，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又突然肆無忌憚地想，要不要去做做看？這一回不是要對天龍人和世界政府做什么，而是想要對這個女人做什么。

    抱著這個念頭的堂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當然不覺得是自己愛上了這個女人，而是認為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世界上這么有意思的人可不多！

    海賊的話，想要就去搶??！何況天夜叉的人生里，抓在手里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無論是曾經丟掉又想要拿回來的天龍人的身份，還是一個個親人，什么都沒有了。

    為什么這個男人那樣重視自己干部，因為這是家人的替代，是多弗朗明哥可以抓住的‘堂吉訶德家族’。為什么這個男人那樣執著于德雷斯羅薩，因為這是屬于堂吉訶德的東西，即使只是曾經。

    不過——還是算了，多弗朗明哥突然索然無味地這樣想。因為他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大將黃猿波魯薩利諾。

    不不不，不是懼怕有一個大將做對手，或者說很多個大將級別的男人會成為對手。只是大將黃猿出現的時間剛剛好，恰好提醒了多弗朗明哥，那個女人再有意思也最好不要靠近。

    “耶~莉莉絲?！辈斔_利諾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如今的馬林梵多貴賓天夜叉，只是相當輕浮地彎腰和莉莉絲打招呼。手指輕輕地撥弄了莉莉絲的頭發，幾乎要親上莉莉絲的臉頰了。

    莉莉絲的臉色如同冰雪，眼睛眨一眨似乎都有晶瑩的冰屑從眼睫毛上跌落，甚至沒有因為波魯薩利諾‘出格’的動作改變一點點臉色。

    這就更有意思了！多弗朗明哥幾乎忍不住要大笑起來。果然還是站在這種角度看更有趣味——無論是怎樣的男人，一但愛上這女人，就被她毀掉了。

    看看這位海軍最高戰力之一的大將黃猿，多弗朗明哥看得出他已經快壓抑不住內心住著的野獸了。這樣的姿態，分明是失去對自己掌控力的前兆，真想知道之后會發生什么啊。

    這樣的趣味對于一向喜歡看熱鬧的天夜叉來說是高于莉莉絲本身的趣味的——再加上他盡力不去深思，但也不得不承認的一件事。

    最后一個堂吉訶德并不怎么想落到愛上那女人的可悲境地，眼前就有一個前車之鑒，那完全就是他最厭惡的‘堂吉訶德’式的愚蠢啊。

    而即使不是同一種事情，但是當年他的父親，他的弟弟展現在血脈里的東西，他并不想再展現一回——這是最后一個堂吉訶德對堂吉訶德的痛恨，痛恨那些把他的命運帶到這個地步的東西。

    波魯薩利諾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在多弗朗明哥這個海流氓那里得到了‘可悲’的評價，實際上他也沒什么可說的。他又不是什么誤入歧途的年輕人，最大的不同是他把自己的境地看的很清楚。

    可悲？確實是呢。

    “莉莉絲，今天和庫贊一起去相親了，覺得怎么樣？”即使知道那只是玩笑一樣而已，波魯薩利諾還是選擇問出了這句話。

    莉莉絲當然不會有什么觸動，這個消息早就流傳開了，波魯薩利諾知道就知道了。但天夜叉卻是第一次聽到，當即揚起嘴角，唯恐天下不亂道：“什么啊，莉莉絲你這女人居然是相親嗎？和青雉那家伙的話未免也太好笑！呋呋呋呋呋，如果青雉那家伙可以，要不要也和老子試一試?！?/br>
    對于突發奇想的多弗朗明哥，莉莉絲當然不會回應他，這種人越回應越來勁，懶得理他就好了。

    然而忽然而至的黃色閃光昭示了海軍大將波魯薩利諾的存在感，天夜叉當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家伙，線線果實發動還以顏色。幾秒鐘的時間，兩個年紀加起來應該上一百歲的男人居然已經過了好幾招。

    “喂喂喂，黃猿大將，這個時候做這種事真的好嗎？海軍對王下七武海出手的話，可是很容易引發大事件的啊?！痹诳罩虚W躲過了閃閃果實能力，多弗朗明哥富含深意地‘威脅’。

    這種敏感的時刻，海軍大將對王下七武海出手，不用想也知道是一件多糟糕的事情。何況這個王下七武海還是多弗朗明哥，棘手程度遠遠超過七武海的平均水準啊。

    關鍵時刻莉莉絲當然還是站在波魯薩利諾這邊，沒有動手，只是慢吞吞開口：“這種事情啊，我們也不想的，但是堂吉訶德桑先動手的話，沒有辦法不做反應吧?！?/br>
    什么是睜眼說瞎話，這就是睜眼說瞎話啊。不過真的用得著做到這個程度的話，莉莉絲的確不會被拆穿。

    畢竟多弗朗明哥這男人的信用...總之在莉莉絲和他之間選一個相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會選莉莉絲的。

    而且這里可是海軍的地盤，即使有人知道‘真相’也不會‘主持公道’。海流氓多弗朗明哥在海軍當中可是個相當不討人喜歡的人物呢。

    借助線線果實的能力，多弗朗明哥應付波魯薩利諾暫時沒什么問題。不過這兩個人看似有來有往戰斗激烈，其實也沒有來真的的意思，略微試了幾手就各自退開了。

    “真是嚇死人了啊，多弗朗明哥?！辈斔_利諾甩了甩手，如果不了解還真以為剛才兩個人大戰了一場呢。

    不過波魯薩利諾對天夜叉的關注也就到此為止了，很快看向了莉莉絲：“那么莉莉絲現在已經完成了接待多弗朗明哥的任務了，要和我離開嗎？”

    一向喜歡惹事的多弗朗明哥這一次卻沒有做什么小動作，反而是相當痛快地道：“既然是這樣，那么就下一次再見面啊?！?/br>
    只是在莉莉絲即將離開，站在樓梯口的時候意有所指地開口了。

    “喂，看在認識了那么多年的人情上，給你一個好好的忠告?？蓜e因為是飼養在自己身邊的野獸就忘了野獸始終是野獸，而不是什么小寵物。如果你這樣的女人，因為掉以輕心被吃了也是笑話啊?！?/br>
    多弗朗明哥翹著腿坐在窗臺上，雙手大張，肆無忌憚的樣子十分不可靠，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然而這位一慣相當要命的王下七武海自己心里清楚，這是他相當難得的好意的提醒。

    而這句話，雖然多弗朗明哥說的相當曖昧，但在場的另外兩人，莉莉絲和波魯薩利諾，沒有一個不是完全清楚的。

    然而莉莉絲不想點破，于是只是敷衍一般點頭：“你難得的好意我是收到了，不過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br>
    波魯薩利諾做不到去點破，所以最終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只是最后對天夜叉的一瞥暴露了一些東西——于是人還沒有走，看到一切的天夜叉已經相當愉快地笑了起來。

    出了接待七武海的那一棟小樓，莉莉絲和波魯薩利諾都相當默契地沒有去提及剛才那個男人的用意。不過真的擺脫兩人之間一言難盡的氣氛，還是依靠禎娘接下來的一句話。

    “明天的戰爭是已經決定了，而我的戰爭也一樣?！崩蚶蚪z抬頭，這是一個陳述句。

    波魯薩利諾很快意識到莉莉絲所指的是什么，是她已經準備了許多年，打算對這個世界做的——推翻舊有的統治。

    “為什么之前沒有布置，突然這樣做的話莉莉絲你打算怎么做？”波魯薩利諾并沒有質疑她對于整個海軍上下的隱瞞，包括那些已經加入她事業的人，當然波魯薩利諾也在這個中間。

    莉莉絲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海軍這里成為自己的武器，她看著波魯薩利諾，明確指出：“波魯薩利諾桑應該也知道的，海軍這樣龐然大物不是聯合了幾位將領就能夠完全指揮的——就算指揮地動，也應該考慮到另外一件事。這樣大規模的人員調動，想要保密就是一個笑話了?！?/br>
    并沒有隱瞞波魯薩利諾的意思，莉莉絲望向瑪麗喬亞的方向，那里有天龍人，也有世界政府。

    “海軍對于我，其實更多的作用是所有事情完結了，保證不會出亂子的存在?！?/br>
    當世界通過暴力的手段改變原有的統治，當然會有一段時間的混亂，這其中還包括隱藏著的舊勢力的反撲。所以莉莉絲聯系好海軍將領不是為了獲得統治權，而是為了鞏固統治權。

    “至于動手的人，我已經準備好了——可別擔心，聯系上海軍將領才一個多月而已。但那些來幫我的人是我培養了十多年的勢力，反而更可靠?！?/br>
    莉莉絲并不是什么天真之人了，在上個世界已經把她的天真漸漸消磨殆盡。她沒有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那些加入她事業的海軍將領，只是她確實沒辦法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付出自己完全的信任。

    波魯薩利諾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只是沉默了下來。良久才嘆了一口氣，然而嘆息的聲音實在太低太低了，莉莉絲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什么啊~莉莉絲這個樣子我完全不放心，不然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去？”故意用了平常相當輕浮的語調，似乎是想活躍氣氛來著，不過并不成功就是了。

    莉莉絲定定地看著波魯薩利諾，直到這個男人臉上的微笑再也掛不住。

    “不要，這樣太亂來了。我是打算到時候做偷襲的，那時候所有的海軍兵力都集中到了馬林梵多。世界政府雖然依舊有兵力鎮守，卻是受到了影響的——守衛薄弱，再緊急抽調海軍過去也很難?！?/br>
    在明天緊急抽調海軍兵力支援世界政府當然很難，哪怕是世界政府在海軍內部有自己的勢力。

    到了那時候應該說整個海軍的行動都不見得受自身控制了——戰爭當然不是一方能夠完全掌控的，特別是勢均力敵的戰爭。想要停止戰爭，或者僅僅只是抽調兵力，來勢洶洶的白胡子海賊團，以及其他來支援的海賊可不會答應。

    “如果波魯薩利諾桑你也過來的話，在戰爭還沒有開始就會引起政府警覺。在我也不現身的前提下，聯想到我身上簡直是理所當然。我不想原本的偷襲變成正大光明的戰爭，那會給我帶來很大的變數?！?/br>
    莉莉絲最終這樣總結陳詞。

    是的，莉莉絲在明天戰爭開始之前就會開始她的事情，她不會出現在本來應該出現的馬林梵多戰場。不過不用擔心，在此之前她對于這場戰爭的厭惡已經展現的很明顯了，按照她的個性，似乎做個擺設不動手也不稀奇。

    而不動手的擺設，莉莉絲完全可以通過自己的惡魔果實能力得到，這就類似于忍者世界的‘分.身術’了。

    甚至更簡單的，任性一些不出現，也是一個選擇，畢竟她名聲在外，做的出這種事。

    莉莉絲的總結陳詞相當理所當然，似乎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一向漫不經心的男人會有什么反應——這種事可以說是生死時刻了吧？戰爭，而且是推翻舊有統治的戰爭，如果有什么意外，波魯薩利諾只要想一想就覺得不能呼吸。

    然而他不能阻攔，甚至不能要求一起去。不只是因為莉莉絲說出的理由十分具有說服力，更是因為到此為止他并沒有什么站出來的立場——如果說是‘同黨’的話，很顯然莉莉絲是上級，他能做的只有按照她說的來而已。

    但是不能夠的，做不到的。在和莉莉絲路口分開之后，波魯薩利諾拿下了茶色墨鏡。于是眼睛里的危險再也隱藏不了。

    那是怎樣的眼神？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說他打算毀滅世界也會有人相信的那一種。不過只是一瞬間，在野獸即將出籠的那一刻，大將黃猿又回來了，他艱難地控制住了自己。

    不過哪怕是相對理智的那一部分也沒辦法看著莉莉絲這樣做，在自己在馬林梵多戰場的時候，她卻在瑪麗喬亞——他看不到她，如果，如果......

    就在波魯薩利諾想清楚要怎么做的時候，正好戰桃丸找到了他。

    “什么啊，老爺子你又沒有找到電話蟲嗎？關于明天科研部的保衛工作還沒有確認，我可是一直在找你??！”

    ☆、毀滅（3）

    “握緊你的刀, 莉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