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然而稀奇的是馬爾科自己也不覺得有什么不耐煩,雖然他確實是時常弄不懂就是了。 “這兩者有什么區別嘛?”本來馬爾科正在為這個月,每個番隊的預算超支頭疼。但是收到‘金之匙’電話的時候就立刻清醒了過來。 ——‘我們必須相愛否則死亡’,或者‘我們必須相愛而且死亡’,聽起來都是一樣讓人心臟一跳啊。 乍一聽到,好像是是告白,以至于馬爾科頭腦混亂,然后在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時候涌起巨大的喜悅。然而鼓滿的氣球很快被一根長長的針扎破了,一瞬間什么都跑走了。因為他意識到,這只是對方為新的詩歌在詢問意見。 “這當然很有區別,最開始是‘我們必須相愛否則死亡’,我以為愛與死亡對立,只要擁有愛就能夠拯救死亡,而且也是唯一拯救死亡的良方?!?/br> 耳朵里傳來被改變的聲音,應該相當機械化的,但是馬爾科從其中似乎聽到了一種溫和的娓娓道來。 “喲咿,這不是很好嘛?!彪m然作為一名海賊,探討愛的偉大有一點不搭調,但從本心來說,馬爾科認可這個。 “但是后來我明白了——死亡難道不是早就注定了,每一個人的死亡,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高尚還是卑劣,強大還是弱小,總有一天都是要死的,以無法改變的方式。如果說愛與死亡對立,那么愛豈不是不存在?所以愛應該是與死亡如影隨形,都是宿命才對。不是要么愛要么死,而是除了愛,我們別無選擇?!?/br> “除了愛,我們別無選擇?!瘪R爾科下意識地復述對方作為結尾的話,然后不期然聽到了‘是的呀’這個回答。 對方只不過是在討論詩歌,但是她肯定了‘除了愛,我們別無選擇’;她以為你是在反問她的結尾,但是她肯定了‘除了愛,我們別無選擇’;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你虛妄的想象,但是她肯定了‘除了愛,我們別無選擇’—— 他終于逃無可逃,恍然大悟,原來心底的愿望是這樣想的嗎? 既然已經確定了,那么停滯不前或者左右為難都不是白胡子海賊團一番隊隊長馬爾科的作風——海上男兒的性命常常是朝生暮死,那么許多的猶豫便習慣被拋棄。 “可以見個面嗎?” 真像是筆友到了最終,總想要見一見那個無比合拍的真人。唯一出乎馬爾科預料的是,對方一口答應,他本來以為會拒絕的。 所以后來他看到了那姑娘——之前他當然會想對方是什么樣的人,年紀多大,長得什么樣子,喜歡什么裝扮,就是這樣林林總總的。他愛上一個從沒見過的女人,當然也就不在意這些了,但是想象這些是不能制止的。 然后她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您的身份,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見面,馬爾科桑?!?/br> 那是一個剛剛從孩子轉化為少女的女孩子,肌膚比月光還要晶瑩剔透,眼睛比深海還要深邃,她在他面前一出現就說出來這樣不公平的話。 馬爾科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然而她對馬爾科可能已經清清楚楚。 但是他沒辦法生氣,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喜歡她了,原來還能更喜歡她——這姑娘仗著好看,真是過分??! ‘這個世界上,許多刻骨銘心的感情,都無一例外地有一個平凡無奇的相遇’,他忽然想起她曾經和他談論過的詩歌,一語成讖。 作者有話要說: 《鶯鶯傳》這是夏天的一篇古言,下面是簡介,感興趣的話請大家幫忙預收啊??!【鞠躬 街坊出身的女孩子 重生而來 只是為了得到原本求而不得的 平淡生活—— 那是什么? 無非柴米油鹽 ☆、淺灘迷船(1) “能嫁給我嗎?” ——不死鳥馬爾科 莉莉絲穿著清爽簡單的白色連衣裙, 這確實和她平常的風格不搭。她平常偏愛的是繁復精巧的設計,或者古典的優雅也很中意, 總結起來就是很有架子的那一種。這樣簡單的裙子, 馬爾科從沒在她身上見過。 洗過之后潮濕的頭發像是海藻一樣微微卷曲,在臉頰邊垂了下來。白色潔凈的連衣裙在光里有些半透明——這其實的錯覺, 純棉的材質沒有沾水怎么可能半透明。那只不過是因為莉莉絲月光一樣的肌膚帶來的視覺誤差。 但是在馬爾科眼里, 莉莉絲姣好的身材確實被光線勾勒出來了。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避開的, 然而他沒有,反而面上做出平靜地樣子, 眼睛卻一點也沒有錯開。 莉莉絲正在不經心地想馬爾科的問題, 為什么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并不想把那件事和盤托出, 但也沒有欺騙馬爾科的必要。 “這個嘛,本來是香克斯桑要自己來的。不過因為我有一件事非要拜托他不可,沒辦法他就只好把這件他也非做不可的事情托付給我?!崩蚶蚪z說出的話都是真的, 只是沒有點明想要隱瞞的東西。 馬爾科身為白胡子海賊團的二把手,平常在公文和外交辭令上的推拉也是用的很熟的。莉莉絲根本不打算隱瞞, 就差把‘我有所隱瞞’寫在臉上了,當然是瞞不過馬爾科。 就是這樣才難搞定,因為這是對方已經畫下了一條線的意思, 所以,不要追究。 “喲咿,是這樣啊?!瘪R爾科掩飾下眼神里的異?!孀屓瞬豢?!紅發那家伙是可以交付重要事情的特別人物,而自己這邊就是連事情本身也不能知道的普通熟人。 但是他知道的, 沒有立場。除了曾經身為‘筆友’的一段經歷,他們兩個本來就是普通熟人的程度。而莉莉絲對誰有特殊的觀感,這本身也不是他能夠插手的。 “會停留幾天嗎?莫比迪克號下一個停泊補給的島嶼是‘詩人之島’,來嗎?”糾纏那件事情是沒有益處的,馬爾科很清楚,哪怕他心里確實介意地不得了。 詩人之島,本名帕爾島。大約在七百年前涌現出一批天才般的詩人,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出走帕爾島,將自己的詩篇傳揚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梢哉f,這個世界上,只要不是文盲,都是學習過他們的作品的。 自此之后帕爾島關于學習詩歌的熱潮就徹底興起,每年從這里誕生的詩篇不知道有多少,同時這里的最高學府也有世界上最好的文學專業。 這樣的島嶼當然是到處充滿了文藝氣息,所以久而久之也成為了偉大航路上文藝青年們的旅游圣地。而且因為海賊本能地不喜歡這些東西,這里很少有海賊聚集,是一個相當和平的小島。 “這是我第二次來帕爾島?!崩蚶蚪z抬頭看著島中心的圖書館,這是一座很美的建筑,與其說是圖書館,反而像是一座杰作式的大教堂,哥特式風格明顯——建造全部采用了石材,高聳挺拔,輝煌壯麗,整個建筑莊嚴又和諧。 這座帕爾島上的城市本身和七水之都一樣河網密集,形成了水道交通。莉莉絲和馬爾科乘坐了當地一種特色小船,好像是普通游客一樣,到了這里的名景點。 莉莉絲是顯然要下船看的,馬爾科利落地跳上岸,然后向她伸出了手——莉莉絲當然不是一個需要攙扶的女孩子,但是她一向不能拒絕這種‘男子力’特別高的行為。 于是她是手就輕輕搭在了馬爾科手上,然后馬爾科輕輕用力,莉莉絲就被穩穩當當地帶上了岸。 “第二次來帕爾島?我以為你會來的更多一點?!瘪R爾科當然記得做筆友的時候,他被迫欣賞了多少詩歌。被補課的他,在這上面硬生生地變成了行家里手了。 “詩歌?我是挺喜歡的。但是你知道的,還有很多事情要努力去做,這樣的話就沒辦法顧全到太多啦。而且我喜歡的東西挺多的,詩歌喜歡,音樂喜歡,繪畫喜歡,舞蹈也喜歡。分一分,時間就都不多了,專門為了喜歡詩歌常來帕爾島是不可能的?!?/br> “喲咿,聽起來真...絕情啊?!瘪R爾科跟在莉莉絲身后沒精打采地嘟噥。 “你剛剛說了什么嗎?快跟上??!”莉莉絲回轉過身,扶著頭上的草編遮陽帽,有些奇怪馬爾科忽然放慢了腳步。 圖書館前有大大的廣場,噴泉、游人、氣球、白鴿、花朵,在莉莉絲回轉過身的瞬間,一群白鴿恰好飛起,然后還有氣球放飛,噴泉也忽然換了一個音樂,開始了盛大的噴泉表演,男男女女們對視一眼互相擁抱親吻。就連靜靜開放的花朵,似乎也香氣濃郁起來。 這仿佛巧合般的精彩一幕,襯著莉莉絲正巧的轉身,倒好像是世界無時無刻不在配合她。非要她美輪美奐不可,也非要她顛倒眾生不可。 “嗯,沒什么,只是‘當我離開了你,世界的心跳停了’,忽然想起了這個?!瘪R爾科用一句詩歌來掩飾,同時也是說出了實話。 “當我離開了你,世界的心跳停了,一如朽壞的鼓...為什么我非得離開你,在夜的利刃上劈傷自己?”莉莉絲接著馬爾科背誦詩篇。 這是詩人之島出身的詩人艾米·洛威爾的名作,也是莉莉絲曾經相當喜歡的名篇,多次透過電話蟲給馬爾科朗誦,而且因為其藝術上的先鋒性,被鐫刻在了這座記錄城市榮耀與文明的廣場上。 馬爾科原本只是用這句詩轉移注意而已,然而脫口而出后才發覺真是可怕地合適和恰當。 ‘為什么我非得離開你,在夜的利刃上劈傷自己?’,即使說著絕情,即使知道一開始她就不會是自己所希望的妝點盛大的新娘,他也明明白白地知道‘當我離開了你,世界的心跳停了’,這才是清清楚楚的道理。 詩人之島的文藝寄宿在優美動人的詩篇里,而愛情是詩人永恒不變的主題,因此這座島也就有了動人的愛情氛圍。 即使并不是那樣的關系,在這一刻,至少在這一刻,莉莉絲自然地接上馬爾科的詩句,確實有一種愛情到來的錯覺。 她的眼睛里浮現出愛意,那使得她原本比海洋還深邃的眼睛更加水光盈盈——這樣的莉莉絲好像是一份包裹著糖衣的劇毒,而他就是那個嗜甜到無可救藥的存在。即使知道會有什么后果,也只會亟不可待地吞下糖粒。 “莉莉絲?”馬爾科干燥的手握住莉莉絲的手,然后就把她摟在了懷里,這是兩個人最接近的時候:“你現在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這近乎于無賴了,畢竟馬爾科表面睡不醒的懶散樣子和庫贊十分相似,但論起敏銳和洞察,相對大將青雉,他其實還要更甚一籌。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此之前莉莉絲對他連一絲一毫的意思都沒有。 如果不是這樣,這個一慣灑脫的海上男兒也不會被同伴一再嘲笑拖拖拉拉、猶豫不決了——必定要輸的局面并不是他想要應對的。 一見鐘情的時機早就過去了,日久生情也該有個過程。所以現在只不過是被特殊的環境影響,一時有些迷惑而已,人類有時候確實會這樣。而相比真正的愛情,這種情緒來的如同疾風驟雨,去的也悄無聲息。 然而他非得抓住這個機會不可——不死鳥的心臟在胸腔里跳動,這生性忠貞專情的鳥兒,在認定的伴侶發出訊息的時候,是做不到不回應的。 而且這也確確實實是他唯一的機會,不然他還能指望什么?堂堂四皇之一,白胡子海賊團的二把手,在新世界不死鳥的名號也可以說響亮。但是遇到愛情,海賊?甚至是有數的強大海賊,都沒有什么用處了。 該困擾的還是要困擾,該犯傻的還是要犯傻,該要飛蛾撲火的,果然還是要明知故犯。 莉莉絲不是猶豫不決的類型,在決定要走完怎樣的人生之后,連女孩子最容易沉淪的纏綿悱惻也被拋棄了。 是的,這個世界依舊有人被她吸引,無論是出于什么緣故。她也被某些人吸引,即使那樣的感情并不深厚,卻也是確實存在的。 但是在放縱自己與人偶爾親昵之外,莉莉絲再也不會有別的了,這大概是她已經在時光里漸漸蒼老了。畢竟容貌、身體可以維持住青春,并且由年輕的身體分泌出年輕人才有的激素,于是她就真的好像年輕了一樣。 然而,心怎么辦?在時光里,經歷這么多這么多,就像赤腳走過遍地瓦礫的小路。開始的時候會疼痛,但是后來的話,應該會變得粗糲不堪,再也沒有任何知覺。 她知道自己大可以順水推舟,然后江湖不見——這片大海是無比廣博的,若是想要不再相遇,本身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譬如說這一次,如果不是莉莉絲主動上門,他們已經兩三年沒見過面了,以后還會更長。 但莉莉絲并不想毀掉這個自己相當欣賞的男人,說起來這個世界的男人似乎多多少少會讓莉莉絲有這種感覺。 就是那種海上男兒的強悍灑脫吧——所以他們不應該被弄的束手束腳,莉莉絲就是會相當可惜這個。她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殺掉不少人,但卻無法心安理得地在目的之外改變一個人。 所以莉莉絲只是伸手拿開了馬爾科放在腰上的手,微笑著搖了搖頭。 飛翔的白鴿重新飛回到廣場,氣球也已經徹底不見了蹤影,音樂噴泉停止了表演,似乎要等到下一次。游人也像是從夢中醒來,開始變得和普通島嶼旅游一樣,在這樣的情景里,花朵都不再芬芳。 時間到了,魔法消失了,馬爾科被留在了原地,不死鳥在胸腔內哀鳴。 “客人?您還好嘛?”靠在酒吧的吧臺上,馬爾科不知道喝了多少。終于有服務員過來詢問,但他連耷拉著的眼皮都沒有抬一抬。 在過去,喝酒對于馬爾科來說絕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同時也不是為了消解痛苦。至于聽別人說的,酒是治療愁苦的水,也只是認為那是普通人而已。 海賊是這片大海上最灑脫最自由的人,他們決定海上流浪之后,或許會有生死之間的驚險,但絕對不會有時間去發愁。所以借酒澆愁這樣的,是不存在的。如果放在自己身上,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但是回首一些海上前輩的話,關于自己曾經的篤定。這時候馬爾科終于能承認了,有過經歷的男人說過的話,永遠不要鐵口直斷。因為只有到時候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有那樣的未來。 “莉莉絲?”他忽然抱住眼前的姑娘,但是很快知道,這不是那姑娘。畢竟他酒量好的不得了,還沒有到醉的厲害——就算是醉的厲害,他也不會認錯那姑娘的。 “啊,真是抱歉,失禮了?!瘪R爾科終于在這一幕之后明白了自己的荒謬。這完完全全不像自己的死樣子,看上去真是破爛到了極點??! 他站起身穩穩當當的樣子,一點都沒有醉意,原本垮掉了男人又重新站起來了。當他是誰呢?他可是在新世界名號也是響當當的不死鳥馬爾科——理論上來說,只要足夠強,誰都可以傷到他。但是他的強大在于,無論多大的傷害都能夠自愈,而且據說不死鳥的終點是‘死而復生’技能。 “復活了?”等在酒吧外的莉莉絲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踢了踢小腿,背著身體問馬爾科。 原來外面已經下起了雨,屋檐流淌出漂亮的雨幕,街上行人寥寥無幾。 “喲咿,已經復活了!”馬爾科有一點覺得驚訝,關于莉莉絲特意在酒吧外面等他,雖然知道那和自己的想法是不一樣的。 “既然已經復活了,那我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訴你?!崩蚶蚪z站起身,撐開一把半透明的折疊傘,從容地進入了雨中。然后轉身,雨傘邊緣旋轉帶起一片好看的晶瑩水花。 “上吧,英雄——似乎海軍在這里發現了你們。雖然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這是要和四皇開戰,打破平衡的意思?總之就是找上門來了。我的感知沒錯的話,他們的目標可是你啊?!?/br> 馬爾科在這家酒吧停留了不少時間,該收到定位情報的已經收到了定位情報,現在都在趕往這個點的路上呢! 馬爾科的表情微妙起來,好像完全恢復了原本馬爾科的樣子,就是那種‘真是好麻煩啊好麻煩,不如都去死’的死魚眼模式。 但是頂著莉莉絲的示意,他也沒辦法不管,只能匆匆跑進雨里——然后又忽然回來。 “喲咿,要不要一起打一場?” 莉莉絲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這把半透明雨傘上的海鷗圖案。然后笑著道:“馬爾科桑,還記得嗎?我現在可是世界政府正義的海軍中將,所以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嗯,大概我會回船上等你,總之加油了?!?/br> 偉大航道后半段本來就是海軍薄弱地區,雖然分布的四大要塞都是海軍內部的精英海兵,但也不能掩蓋海軍在這里掌控力不足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