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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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字一頓,痛苦地說。 這個理由,這個解釋,就連宋渺自己都沒法接受。 她為想出這個借口的自己而感到羞恥,也感覺到絕望。這不該是能夠解釋上輩子她忽視宋祁的原因。 他們親密無間,是世界上最好的兄妹。 哪個家庭里有他們這樣的親人,他只大她十五歲,卻像個父親把她捧在手里呵護長大,像是喂著一只軟綿綿的兔子,親密地揉揉毛發,扯扯長耳朵,再喂最香甜的食物。 她本不應該這樣,忽略掉他身邊發生的事——你看他,他每天都記得給她檢查作業,每逢有空都帶她出門玩,可她上輩子做了什么,她忽視了很多,只沉浸在十多歲女孩的心思里,連那么淺顯的事實都沒有看到。 十多歲的宋渺,在想些什么? 宋渺已經記得不真切了,可她知道,十多歲的她,生活里并不只有宋祁,她還有很多很多煩惱的小心思,和現在的她不一樣。 現在的她純粹而深刻,在這個世界,她只為宋祁而回,只為挽救他而活。 主神的聲音還緩緩流在她耳邊,“我不是故意惹你哭的?!?/br> 他略有歉意,紳士地半彎腰,碰碰她的腦袋,她的發微亂,遮在她掛了淚的眼睫上。 但聲音還是一樣的冷,一樣的冰。 “我并無意提醒你該做些什么,我的樂趣只有觀賞你們的生活,以此為樂?!闭f得又坦然又可惡,他漂亮、完美,顯得不像個神靈,而像個惡魔。 他頓了頓,最終把自己前來的真實用意吐出。 “我只是以神靈的視角,看到了一些東西?!?/br> “你聰明而英俊的兄長,可能已經察覺到什么了?!?/br> “……”宋渺直直地看著他,在聽到他的下一句話后,心中下意識回應二字。 果然。 “我擔心有些事情會變得不好玩,所以來提前告訴你一聲?!?/br> 宋渺沉默地擦掉眼淚。 她在最后,看著時溯漸漸消散的身影,時光之矛在空氣中破碎沉浮,問他:“在你眼里,什么是有趣的?” 她一直困惑,在完成心中祈愿同時想,什么是這位性格怪異的主神想要看到的戲碼? 那雙冰冷的眼眸,時光之矛穿過,綻破珍寶神秘的輝煌。 他詫然,粲然笑說。 “我喜歡有趣的戲碼?!?/br> “譬如眼淚,譬如笑容,譬如……你們人類之間復雜的情感?!?/br> 他的指尖還有她眼淚蒸發在空氣中的溫度,濕漉漉的淚,裹雜著后悔與痛苦。 這些情緒,是他不會擁有的。 “而我,十分鐘意你與宋祁之間的情感,漂亮而珍貴,像塊盧卡斯石?!?/br> 直到很久以后,宋渺才知道時溯口中所指的“盧卡斯石”是什么。 那是一塊舉世無雙的珍寶,美不勝收,沒有任何一粒珍寶能有它耀眼的光輝。時溯僥幸在一個時空行走時得到一粒,后來又遺失了。 而在這個時空,他看見了一份媲美盧卡斯石的情感,溫暖、耀眼、獨特。 美不勝收。 第228章 現實(十八) “我懷疑身邊有人, 目的不純, 不過暫時沒法全數揪出來……” “既然我身邊有這些人,看看我meimei身邊有沒有, 我懷疑他們的目的是監視控制我們……”也正是這個憂慮, 促使他知道了一些關于宋渺的秘密。 宋祁與相交多年在公安系統工作的朋友聯系, 他是他極為信賴的朋友, 這段時間宋祁果真如主神時溯所說, 察覺到身邊的異狀。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人的存在并非監視控制,而是完全相反, 只為保護他們。 朋友時隔幾日給了他回復。 語氣斟酌而奇異, 卻是將宋渺與那群人的關系簡單提點了一番。 “……你meimei看起來和那群人有關系, 不然你問問她,是不是她有什么主意,沒有告訴你?” “那些人看起來對這種工作十分嫻熟, 我若是想替你找出來也不算容易,他們的目的究竟是好意還是惡意,恐怕還需要你自己去處理?!?/br> 委婉地警醒, 宋祁卻沒像朋友言下之意那樣想是不是豪門陰私, 他只是蹙起眉, 想起今年來宋渺的變化。 …… 秋季已經到來, 宋宅外頭的綠植葉緣泛黃卷曲, 夏季常開的艷麗鮮花早就敗了, 委落一地。 宋祁在書房往外望去, 就看到宋渺躺在花園躺椅上,吱呀吱呀搖著,長黑的發順著肩頭落下,她半合著眼,白皙纖長的指尖搭在書頁上,像是在酣睡。 但他知道她沒有睡著。 二樓書房可以一覽無余樓下花園的景色,微涼的風吹起宋渺的衣角,他松開敲擊鍵盤辦公的手,沉凝地遠遠注目她那張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白皙清秀的臉。 與平時無二,精致漂亮得過分,隱約可見那雙濃長的睫毛在翕乎而動。 看起來,好像只是一個普通的、只是長得過分漂亮點的小孩。 宋祁的話緊緊蜷縮在喉嚨中,他望著她時總忍不住上揚唇角,仿若看著一個由自己親手打磨出的漂亮寶石,心中柔軟而妥帖,什么苛責的話都說不出來。 但是疑惑在心中,只會如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需要掩蓋什么疑惑,宋祁在某個艷陽高照的下午,在宋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時候,溫聲詢問她,關于他想知道的一切。 “渺渺?告訴我,為什么請人跟在我身邊?是覺得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在我們身邊嗎?” 他還是心軟,還是對她沒法說出類似責問的話。 最后一句幾乎明晃晃地替她將理由想好,男人一雙好看的黑眸里滿是疑惑,修長手指替她挽起耳邊碎發,又溫柔又冷酷的長相,他英俊極了,坐在她面前,就這樣炯炯看著她。家里沒有別人,保姆阿姨做完飯就走了,宋恒池也不在家。 這是期中考結束后的一周,他們在昨天還去了趟市中心的游樂園,玩得痛痛快快。 宋渺在時溯提醒她以前,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端倪,宋祁真的像是平常那樣,兄妹倆笑著鬧著,而今天也只像是隨口一問。 這個場合并不嚴肅,也并不可怕,只是家長里短的氛圍,往常他們時不時會這樣閑聊,袒露一些自己最近發生的事。 在宋祁問過后,宋渺便感到頭腦發眩,這種類似應激的反應劇烈地讓她沉默下來。 宋渺把自己的情緒掩飾地特別好,因此宋祁沒有察覺到她幾乎口難言語的窘迫情況,宋渺知道自己頭腦眩暈的原因是什么。 她在害怕。 害怕將真相告訴他。 可是為什么會害怕?宋渺覺得自己很可笑,一邊這么想著,一邊忍不住心里頭的瑟瑟,她眨了眨眼,對上宋祁的眼珠。 “是?!?/br> 這個肯定的字落在地上,她卸了一大口氣,眼睛微微彎著,卻沒有笑的樣子。 她半是撒謊,半是孩子心性地說:“我們學校里有個富二代被綁架了,所以我很擔心?!?/br> “我們家大業大,難免不會被有心人盯上,所以我就想著——” 她給他說的初衷是錯的,可目的卻并無不同,她只是為了保障他的安全。 宋祁看起來相信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長發,迫近她,緊緊凝視她如針尖縮起的瞳孔,看她微有慌張地閉了閉眼,白皙的臉上滿是偽裝后的鎮定。 她是他一手養大的,他輕易就能看出她有沒有在說謊。 宋祁內心輕輕嘆氣,他伸長手臂,將她攬入懷里,抵著她的額頭,低低地笑了一聲,“已經好多年沒看到你說謊了?!?/br> “我還記得你上回在我面前說謊,還是那次幼兒園,你怕耽誤我的學業,不告訴我要和家長一塊完成廚藝……” 宋渺發抖了一下,宋祁發現了,他沒有再說下去,眼神沉得嚇人,他在想究竟是什么讓她這么害怕,以至于讓她朝他撒謊,不愿意闡述真相? 在這件事外,宋渺和他從來沒有秘密。 他們坦蕩而真誠地交換所有的消息,不管大事小事,事無巨細。 “那家需要的酬金應該不菲,是嗎?”這也就能解釋前不久她接受了他給的卡,要知道她手上的錢十分充?!麖牟灰驗槟挲g而限制宋渺手上該獲得的金錢,公司屬于她的分紅,每一年的賬款都是打進她的賬戶里。 “對?!彼蚊煸谒膽牙?,她只要略略仰頭,就能夠接觸到他的下巴,小時候她最喜歡用小手抱著他的下巴,用嫩嫩的臉蛋蹭他有時候沒剃干凈的胡茬,被鬧得癢癢才罷休。 宋祁覺得她在他懷里就像是一只溫馴的小動物,軟綿綿的,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可是嘴巴還很倔強,不肯透露過多的消息。 但他并不僅僅只是像表面那樣,對她的事情敏感,他還聰明智慧,只要輕易地轉轉腦筋,用用小計倆,就可以猜測出有可能發生在宋渺身上的事。 “渺渺,你在害怕?可是為什么害怕,我在你身邊啊?!?/br> 他困惑而溫柔地對她說,最后一句話落在宋渺耳中時,卻讓她更是悵然難過起來,她抿著唇,忍不住眼睛里想要掉下來的淚,她埋頭進他的胸膛。 ——你不會總是在的……至少,至少,上輩子就不在。 宋祁感受到有潮濕的水汽慢慢浸透他的襯衣。 他啞然,眉頭狠狠一牽動,又心疼又難受地拍著她的背,“不能夠告訴我嗎?” 其實是可以的。 可是她該怎么說,有關上輩子的事她不能說,有關這輩子她的“所謂直覺”,哄過了宋恒池,但是哄得過宋祁嗎? 她與宋恒池從來沒有相處過太久,所以她的懇求對他而言,并不需要太多的借口,她只需要告訴他她覺得有些不對勁。 但宋祁不一樣,宋渺知道自己應激一樣的眩暈從何而來,她在緊張不安于自己該如何解釋,該如何讓宋祁順理成章地接受來自她為他設下的安全范圍。 早前宋恒池有問過她為什么不告訴宋祁,她沒有告訴過他真正的答案,只說是不愿意。宋恒池不是個好父親,但卻是個好的傾訴對象,對她的這個借口也從善如流地接受,并沒有太多好奇心。 她當然不能夠以搪塞宋恒池的話來搪塞宋祁。 宋渺深深地喘了口氣,她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是都卡在喉嚨里,她埋在他的寬厚胸膛里,像個最幼稚的孩子,輕輕搖著頭,把淚水都打濕他的領口。她猶豫了很久很久,才抬起頭來把下巴搭在他的肩頭,抽著氣兒輕聲地告訴他。 “我只是……” 只是。 “害怕你離開我?!?/br> 就是這么簡單的原因。趙厚尹的惡念,高妍蘇的目的,她都會慢慢剖析給他聽——既然他已經發覺。他們之間本就不該有什么秘密,宋渺并不是不樂意現在告訴他,只是覺得如今口難開張,不明白要怎么樣才能最好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