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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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認處事周密,如今被他撞破,心里嘖嘖稱奇,忍俊不住狡辯幾句:“物有相同,人有相似,你定然看錯了?!?/br> “再相似,世間也不會有一模一樣的人?!?/br> 她吁了口氣。 做了萬全準備,神不知鬼不覺進了尚書府給王公子冶眼疾,仍然被他戳破,倒是百密一疏。 宋之佩不緊不慢道:“我也奇怪,碩大的京都,你偏要向自家人下毒手?!?/br> 鄭青菡只好佯裝不解:“不過和尚書府有些來往,話也說的太重了?!?/br> “一個深閨大小姐,有些手帕之交,那叫有來有往,哪有跑去跟刑部尚書往來的道理?思來想去,你定是拿拈著王大人的短處,才能挾制刑部出面將沈姨娘下了獄,要沒這層關系,你手下管事去錢莊查賬,不可能順順當當?!?/br> 前世,她出生武官家,父母寵愛,兄長相讓,嫂嫂疼惜,未經歷過勾心斗角的事,眼下迫不得已當了謀事之人,縱想考慮的面面俱道,畢竟資歷有限,總有不周全的地方。 怪自己疏忽,還是驚嘆他見微知著的本事? 宋之佩又道:“沈姨娘下獄,又牽扯出如妃,后宮那種地方,一點嫌隙便會鬧到人頭落地。你為了一已私恨,也不權衡利弊,要是如妃失了寵,相國府勢力也將削弱,虎視眈眈的政敵必將群起攻之,到時候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榮華富貴遂失事小,怕只怕連性命也不保?!?/br> 言辭犀利,料事如神,比想象的更洞察世故。 如妃失寵,鄭家失勢,再棒打落水狗。 他的話,正是她所想。 這種剝絲抽繭的分析能力,豈是人人俱備? 鄭青菡在心底嘆了口氣,就算兩世為人,自己跟他比起來,差的不是一處、二處。 見她長久不說話,宋之佩眼中透出幽冷:“現在知道怕了?” 驀然間,鄭青菡心里酸酸的。 出乎意料的一句話,反反復復敲打著她的心!她不怕,重生于世,這條命相當是白撿的,丟了又何妨?她又不敢不怕,怕來不及報仇血恨,又稀里胡涂丟了命,枉費重來人間一遭。 宋之佩脧了她一眼,眉宇微展:“看來是知錯了?!?/br> 總算,他也錯看了一回。 鄭青菡站在廊階上,不動聲色。 宋之佩站在階下,靜峙如山,沉默了一會道:“姑母總說你我相像,自小便跟至親死別,要比常人更能體會世間殘酷。你獨居后宅,無長輩悉心教導,人心一旦沒了依靠,自然會偏差?!?/br> 把話咀嚼了片刻,明白過來。 同是天涯淪落人。 兩人身世相似,他可憐、同情她,對她犯錯唏噓不已。 鄭青菡咬了咬牙道:“開水撐不住涼水湛,好人擱不住壞人點,要不是沈姨娘欺人太甚,我何需憤起反擊?雖說你我身世相像,境遇卻天壤之別,大伯母視你為已出,而我在后宅受妾婢欺侮,縱有十分情意最后也不余半分?!?/br> 他聽著話,良久不語。 她又道:“母親早逝,沒人為我遮風擋雨,任何事全靠自已。天寒沒人提醒添衣,烈日沒人撐傘遮陽,過的是自生自滅的心寒日子,要再處處忍氣吞聲,實在屈辱?!?/br> 宋之佩從不相信世間有什么感同身受,針扎不到自己皮rou怎會覺得疼痛?可是這一回,聽著她的話,竟有相同的心境。 他雖有姑母疼惜,何嘗不是寄人籬下? 這個meimei,確是可憐人。 宋之佩臉上寒意褪去,微微出暖:“受了欺侮也要你強忍,是我考慮不周道?!?/br> 此話正中鄭青菡下懷。 賢才俊彥,總有些書生意氣,總有些悲天憫人。 她垂頭道:“做出這些事,我也有錯,不敢求佩哥哥撥高看我?!?/br> 宋之佩嘴角微翕:“你做的事,要讓人不撥高看你,也難?!?/br> 這話拗口,鄭青菡眨了眨眼,半天沒想明白他的心思。 “走吧!”他神態恬淡,邁開步子道:“相國大人一向目達耳通,你可要想好說辭?!?/br> 第二十章側隱之心 書房內,鄭伯綏擺弄著手上的鹿骨板指,見鄭青菡進屋,眉睫一下子鋒利起來。 這表情,鄭青菡前世見過! 她警覺起來,欠身施禮:“父親?!?/br> 鄭伯綏沒有做聲,抬眼盯著她,像在思忖她先前行事的意圖。 鄭青菡佯裝不知,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露出一副聽話模樣。 這只小狐貍,倒是鎮靜自若!隨后進屋的宋之佩,一邊行禮一邊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鄭伯綏則收斂目光,對著書房里間道:“人都齊了,你還不出來?!?/br> 碩大的書房用黃梨屏風分隔,從里間走出一個少年,身穿官服,舉止優雅,若不是狹眸過分森寒,倒不失為一翩翩俊公子。 少年面如沉水,徑直走到鄭青菡身前,叫了聲“長姐”。 她應了一聲,腦袋飛快轉動,已經猜到少年的身份,定是沈姨娘的兒子,相國府唯一的男丁鄭濤。 鄭濤是鄭如的親弟弟,靠著點皇親外戚的關系,謀了個工部侍郎的官職,主管宮室修建。他常年留宿在工部,嚴正自身表率下屬,頗得同僚贊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