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并沒有注意到女孩不自然的小動作，他心里滿是她率真而自信的神情，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到令人移不開眼睛；又是那么的生動，好像荒蕪大地上的一抹綠，好像干涸洼地上的一股清泉，好像暗黑角落里射進來的一縷陽光，又好像黑白電視里突然闖進來的彩虹，雖然突兀，卻是生命里不可忘卻的傳奇。

    心跳聲，好像又加快了。

    仿佛過了好幾秒，又好像是好幾分鐘，亦或是好幾個小時，對視中的兩人無法感知到正常的時間流逝，只能聽見震耳的心跳聲在鼓膜處叫囂。顧甜咬了咬嘴唇，紅暈也悄然蔓延至耳垂，她掐了掐指腹，抑制不住心尖盛放的歡喜，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余淮的話癆同桌5

    晚上，顧甜披散著頭發躺在床上、頭靠著一米多高的熊寶寶，靜靜回想起白天發生的事。雖然顧甜的記憶力的確超出常人許多，可也并沒有變態到能像攝像機一樣回放所有細節。

    只是她的腦海中會頻繁閃現那些仿佛植根于記憶深處的片段，就像是余淮握住她的手時那輕輕吹在額頭上的清風，就像是他一邊按住自己一邊說我來時的自然與堅決，就像是他面對班主任時的不卑不亢與少年意氣，就像是他在黑板上對著那道物理題揮斥方遒的樣子，就像是陽光灑在少年側臉上投射出他認真的神情，就像是張平宣布他們贏了的時候余淮笑著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就像是他看向自己時那深邃而專注的目光......

    顧甜想著想著竟臉熱起來，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悸動，她翻過身把頭埋在熊寶寶胖乎乎的肚子上，卻控制不住臉頰上升的溫度，也控制不住亂飛的思緒。

    余淮真的是一個很與眾不同的男孩子，重視成績，卻不唯成績論；既能沉下心好好學習，又能放肆玩得痛快；既有屬于這個年紀的年少輕狂，又有一種超脫歲月的責任感；既有幼稚中帶著的無所顧忌和調皮，又有成熟才特有的體貼與溫暖；是眾人眼里的好學生，卻不循規蹈矩、墨守成規，甚至能堅持己見、敢于挑戰老師權威。

    而顧甜，她雖然并不軟弱，但卻有著一般好學生的通病，很尊重老師，基本上不會質疑老師的決定，最多也只會犯一些無傷大雅的小錯誤。她甚至沒有逃過課，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在課堂上聊天或是看小說了。她還很單純，從小被父母保護在羽翼下，不食人間疾苦，缺少對一些生活常識與社會潛規則的了解。更何況學習成績領先的她一直享受著學校、老師的種種優待與偏愛，有時候難免會不了解那些成績偏差同學的感受，難免會有些理想化。

    余淮則不是這樣，他雖然成績也很好，還是個物理天才，但他從小就只著迷于物理，而在語文、英語這樣的學科上經常會選擇玩數獨或是寫物理題，十分讓老師們頭疼。他還天生就多一絲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和探索欲，他不僅更多的是把老師當做相互切磋的對手、平等地位的個體，而且始終充滿求知欲地看待這個世界，非常有主見地決定自己的事情。

    換做以前，顧甜絕對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因為在學校生火而受處分，會和一個男孩一起被關在小屋子里寫檢討，一關就是一整晚；也絕對想不到她會和全班同學一起來pk老師，最后還贏了比賽......

    這些從未有過的風景都是余淮帶給她的，是她平淡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驚奇。

    *

    “你怎么了？”第二天一早，余淮是踩著點走進教室的，臉上和劉海上濕漉漉的，還不停在滴水。顧甜連忙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他，語氣滿是關心，“怎么今天來的比我還晚，臉上還都是水？”

    “沒事?！庇嗷闯α诵?，接過紙巾，胡亂擦了一通。

    “你就這么擦臉的??？”顧甜好笑地搖搖頭，伸手拿下了余淮臉上的紙巾碎屑，很是認真，“臉上全是紙?！?/br>
    “是嗎？”余淮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強忍著羞澀任由顧甜在他臉上動作著，感覺著她微熱的指尖在皮膚上跳動。

    “好了，”顧甜把手里的碎屑放到桌旁的垃圾袋里，回頭看著余淮，調皮地笑道，“又變成陽光美少年啦！”

    余淮低笑，復又想起今早特意去買的生煎包，趕緊從書包中拿出來放在顧甜的桌上，“你的早餐?！?/br>
    “謝謝啦，”顧甜拿起早餐，笑得可愛，然后湊近余淮，指了指最后一排的男生，“誒誒誒，你看耿耿后面的那個新來的男生?！?/br>
    “是他？”余淮一臉驚訝，這不是早上那個和他比賽、還濺他一臉水的機車男嗎？他怎么到五班來了？

    “對啊，”顧甜一臉八卦，“你沒來時我都打聽好了，他叫路星河，是耿耿的初中同學，上次把潘主任衣服掛在旗幟上的就是他！不過聽說他是二班的，不知道為什么一大早跑到我們五班來了。我還挺佩服他的，還真敢和學校對著干！”

    “你別管他了，”余淮看顧甜興趣盎然的樣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你還是快吃早餐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鳖櫶鸨凰p易就轉移了注意力，回頭咬了口生煎包，幸福得瞇起了眼。

    *

    “余淮！”課間，顧甜神秘地戳了戳余淮的背，語氣激動，“看看這是什么！”

    “年級大榜？”余淮看著顧甜手里的一長串紙條，有些不可思議，他轉過身仔細地看了看，“你是從哪里拿到的？”

    “剛剛找張老師拿的，”顧甜指著榜單，“你看啊，我是第一名，你是第十五名，韓敘比你低三名。少年，不錯??！”

    “你還真是年級第一！”余淮盯著第一行，沒想到她還真的干過了一班二班那群尖子生，不愧是顧甜！

    “那當然，我說過的??！”顧甜驕傲挺胸，把紙折起來塞到余淮手里，“咯，給你！”

    “給我？”余淮愣愣地看著顧甜，“你不要看嗎？”

    “我需要看的時候再找你拿唄！”顧甜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你啊，還是好好看看前十四個比你高在哪兒，我希望下次能在我名字后面看見你?！?/br>
    余淮有些感動，知道顧甜去找老師拿這份榜單全是為了他，但嘴上還是不服輸，“為什么不是在我名字下面看到你??？”

    “少年，”顧甜俯身靠近，“別凈想一些不可能的事?！?/br>
    “噗嗤~”余淮被她一副神棍樣逗笑，微微搖頭，她還是那么自戀。

    *

    “誒，”數學課上，余淮拿起顧甜的課本看了看，有些不解，“你學習成績這么好還包書皮??？這么形式主義？”

    “包書皮怎么了？”顧甜不滿地奪回自己的課本，義正言辭地反駁道，“首先，準確來說這不是包書皮，我只是買了個透明的塑料書套。其次，包書皮能有效避免對書的損害，這是一種值得提倡的愛書行為，并不是你所謂的形式主義。最后，包書皮跟學習成績好壞沒有關系，我只是習慣好好愛護每一本書，這是一個人的自我修養?！?/br>
    “你可真行，”余淮挑眉，“我就說了一句話，結果你有這么多句等著我?！?/br>
    “這是在好好教育你?！鳖櫶鹦Φ媒器?。

    “好吧，”余淮點點頭，又拿過她的課本，打開封面，“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與贊同，我來幫你寫名字，保證寫得漂漂亮亮的?！?/br>
    顧甜看著余淮一筆一劃間的專注與灑脫，頓時覺得還真是字如其人，連撇捺間的蒼勁有力都透著一絲倔強與不羈，跟他一模一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顧甜總覺得余淮寫到顧甜二字時格外的認真，認真到像是簽什么了不起的大合同似的。顧甜歪頭，抿嘴偷笑，內心繾綣萬分。

    等他停筆后，顧甜滿意地看著成品，又從桌肚里拿出其他課本，推向余淮，“那你幫我把剩下的也都寫了吧?！?/br>
    “好咧！”余淮勾起唇角，拿起筆揮灑起來。

    *

    地理課上，路星河關于地理就是吃喝拉撒的觀點引起了老師的不斷贊揚，余淮沒忍住就和他辯論起來，一席話引起了滿堂喝彩。

    “哇塞！”顧甜撞了撞余淮的手肘，“你剛剛超帥的！”

    “是嗎？”余淮終于笑了出來，早上因為顧甜對路星河的夸贊而升起的郁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轉頭認真地看著顧甜，一字一頓地說道，“顧甜，說真的，不要學文科?！?/br>
    “我當然不會選文科，”顧甜從來沒有考慮過文科，“我可是理科見長的?！?/br>
    “那你干嘛那么認真地做筆記？”余淮指著顧甜面前的筆記本。

    “我那是對自己負責，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鳖櫶鹫f著調侃地斜睨他一眼，“我才不像你，老在語文課上玩數獨，我可是個好學生。你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你本來文科就差，還不好好聽課，小心韓敘超過你！”

    “好好好，”余淮無奈投降，“我以后一定好好聽講?！?/br>
    “那還差不多?！?/br>
    *

    下周籃球比賽，學校從現在就揚起了一股歡樂的氣氛，活潑靚麗的啦啦隊員們，班級里興奮討論的女生們，球場上揮汗如雨的少年們，青春的美好無處不在。

    “誒，余淮，”顧甜還記得少年每天都會帶籃球來上學，“你也會參加籃球賽吧？”

    “那可不！”余淮放下手里的鋼筆，挑眉看向顧甜，眉眼間凈是自豪與得意，“小爺我蟬聯了我們初中三年的mvp，那可是風光無限??！我在振華火啊，不過就是時間問題?！?/br>
    “哼！”顧甜嘟嘟嘴，側頭躺在書桌上，“我們學校怎么沒有網球賽??？我還想讓你領略一下我的颯爽風姿呢！籃球賽，我又不會打籃球，跟我有什么關系？”

    “誒，”余淮拍了拍顧甜的小腦袋，輕聲提醒她，“你怎么會沒事可干？你的同桌要參賽，你難道不應該幫他加個油、遞下水、拍個照什么的嗎？”

    “那好吧，”顧甜直起身子，笑得好看，“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

    “是！”余淮低笑，目光竟帶著一絲寵溺，“那我就先謝謝顧大小姐了！”

    “知道就好！”顧甜傲嬌臉，下一秒就破功，轉頭和余淮相視而笑。

    陽光傾瀉而下，照亮了所有不經意間發生的美好，那些不曾有人注意到的暗流涌動，那些年輕的情愫暗生，默默地滋長著，靜靜等待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余淮的話癆同桌6

    “耿耿，”下課后，顧甜起身走向最后一排，“下周籃球比賽的時候，你會幫班上男生拍照嗎？”

    “我也很想，”耿耿嘆了口氣，“可是上次我和路星河逃課被潘主任知道了，他罰我們去接待日本代表團，所以我看不了比賽了?！?/br>
    “這樣啊，”顧甜有些遺憾，“那好吧，祝你一切順利?！?/br>
    耿耿想起胡攪蠻纏的路星河，揉了揉頭發，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借你吉言了?！?/br>
    “怎么了？”余淮一直默默注意著顧甜的舉動，見她走回來，趕緊問道，“你去找耿耿干嗎？”

    “我想問問她會不會去拍你們籃球比賽的照片，”顧甜坐下來靠在后桌上，鼓了鼓臉頰，“可是她去不了?！?/br>
    “沒事，”余淮沒想到是為了這件事，他親昵地拍了拍顧甜的小腦袋，“你記得幫我加油就好，拍不拍照片其實沒那么重要?！?/br>
    “其實我家倒是有相機，不過都是我哥哥在用，我不太會玩，”顧甜轉頭看著他，“你別嫌棄我的拍照技術?！?/br>
    “怎么會？”余淮臉上寫滿了認真，“你能來看我打籃球，我就很開心了?！?/br>
    少年不知道這句話的威力有多大，不知道她的心湖掀起多大的漣漪，正如女孩不知道陽光下她低頭淺笑的側臉有多美。

    *

    “貝塔！”籃球場旁，顧甜艱難地擠進圍觀的人群，來到了第一排的貝塔和簡單身邊，“現在賽況怎么樣？”

    “別提了，我們班現在落后十幾分，”貝塔苦著臉搖頭，“你怎么現在才來??？余淮之前問過你好多遍了！”

    “就是，”貝塔另一邊的簡單伸出頭看向顧甜，“你是沒看到，余淮今天很不在狀態，感覺心不在焉的?！?/br>
    “是嗎？”顧甜轉頭看著人群中奔跑的少年，突然不知哪來的勇氣，把雙手放在唇邊作擴音狀，沖著余淮大喊，“余淮，加油！你是最棒的！余淮，加油！”

    籃球場中的少年聽見期待已久的聲音，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聲音的來源。是她，她終于來了！

    余淮的身影因為突然的停頓在周圍奔跑的人群中顯得格外清晰，顧甜看著他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高興地大力揮了揮手，“余淮，加油！”

    少年驀然笑了起來，板著一上午的臉終于放晴，他也揮了揮手，復才跑向隊友中去。

    “喂，”貝塔調侃道，“你們倆剛剛怎么有一種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你容顏的感覺？我還以為你們在拍電影呢！”

    “你瞎說什么？”顧甜眼神飄忽不定，堅決不承認，“我要給他們拍照了，不跟你們聊天了?！?/br>
    “誒誒誒，”貝塔看著顧甜離開的背影，嘴里還不放過她，“這就走了？不會是害羞了吧？”

    顧甜裝沒聽到，頭也不回地抱著相機跑開。

    *

    籃球的確是一項很好看的運動，不怪乎有這么多人喜歡它。

    顧甜其實并不懂籃球，只是在爸爸和哥哥一起看體育頻道時瞟過一兩眼，她以前一直覺得那么多人搶一個球一點意思都沒有，還是網球更加優雅美麗。

    可是今天，當看到余淮運球時的行云流水，看到他帶球過人時的靈活機敏，看到他在對方圍攻時的從容不迫，看到他聯合隊友時領導風范，看到他強勢灌籃時的霸氣外露，顧甜突然覺得也許從今天開始，她會喜歡上籃球，或者，是打籃球的那個人。

    按快門的手不停動作著，鏡頭始終緊緊跟隨著那個仿佛會發光的少年，他和隊友慶祝拍手的瞬間，他在陽光下閃耀的汗水，他高興大笑時那兩顆調皮的小虎牙......

    “那是五班的余淮吧？他真的好帥??！”

    “就是，聽說他的成績也超好，上次全年級第十五名呢！”

    “天啦！就連籃球也打得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