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少女一身倉皇,雙目茫然,脊背僵硬,像一只落單在陷阱里的小鹿,唯有嘴唇柔嫩紅潤,就像是初初綻放的花瓣。 而男人,輕輕低頭,溫柔的吻在那片柔嫩紅潤上。 猶如蜻蜓點水,也猶如被風吹落的花瓣不經意的掃過唇邊…… 心臟像被共工掄起了大錘猛擊! 一下一下,鎮的她渾身都是麻的 陳芃兒完全楞在了那里 男人抬眼細細打量她神色,指尖猶擎著她的下巴,她覺得自己在他手中已經僵成了一條直線,只需要他拿指尖輕輕一推,自己便會仰面直挺挺的倒去地面。 “好了”他手下放開她,隨手又抄起書本,翻了起來,“我已經蓋章過了,前面不論誰碰過都沒關系,你只記得現在這個便好?!?/br> 陳芃兒木呆呆的站起身來,高背沙發遮擋了視線,或者說她也根本沒有心思來關心有沒有被旁人看著,她走過韓林涼身邊,連頭都僵的抬不起來,只低低說了句:“我上樓睡了……” 便猶如離魂的鬼魅一般,飄上樓了…… 韓林涼嘆一口氣,口氣不無責怪之意:“芃兒已經是個姑娘家了,心思要比以前多的多,你莫要還當她是以前的小孩般逗弄?!?/br> 端坐在高背沙發里的男人,撲哧一笑,一根手指支起腦袋,猶似還在回味,一臉的笑意盈然:“怎么辦,可能就是因為她長大了,才越想著逗逗看……” 韓林涼搖著頭在他身邊的沙發落座:“我看出去幾年,你這性子倒像回去以前了,之前還一張包公臉的總在人前做夫子狀,看來這美利堅的風,把你吹軟和不少?!?/br> 陸安嗤笑一聲,唇角嘲諷的勾起:“也正因為出去了,才更知家國不幸,綱常不舉,各下強權無主,南北分裂,秩序不保,國之不國啊?!?/br> 言辭雖沉重,卻又被被說的頗有些輕描淡寫:“……不過啊,回都回來了,總還是有心想搏那么一搏 畢竟法制之與國家,意義重大,對轉危亡為安固,還是想盡一點身為家國人的綿薄之力罷了?!?/br> 隨后,他臉上慢慢露出一個笑容:“再說,我已非當年一腔熱血的莽撞青年,又何苦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強擺出那一副憂國憂民的嘴臉,再嚇壞了小孩子,卻是不好?!?/br> 韓林涼無奈白他一眼,沉吟一會,猶出聲感慨:“你能有如此抱負,卻是好的,但當下各地軍閥擁兵自重,前孫總統一直在四處游走蓄勢北伐,南北統一倒也可望。只是這亂世之中,縱再有濟世之念,卻也一定要先記掛自個安危,畢竟你不是一個人,還有父母家人,有芃兒……有……” 他沒再說下去,到底微微長舒一口氣,輕笑出聲:“反正芃兒你的人,你如何待她都不為過,只是” “這些年,阿斐對她的心思,我看在眼里,的確是日益深重了”他輕攏著茶杯的修長手指頓了那么一頓,“今日竟還鬧出” 陸安口中亦有感慨:“是啊,一晃數年已過,眨眼之間,卻是都長大了……” 他朝他輕擺了下手:“阿斐無需顧慮,我心里自然有數,他們兩個自小一起長大,這些年都沒分開過,感情自然要好。阿斐那孩子又是個實心眼,這個還需慢慢開解……” “不過,說起阿斐,他?”他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門外。 韓林涼一身從容,撫額而笑:“我已經讓司機送他回行館了,這些年他雖常來我這里找芃兒,卻是從來不肯在這住的,也是倔強?!?/br> 陸安略一思索,慢慢浮現在唇邊的笑容格外意味深長:“倒是想不到,他一惱便能惱了你許多年,你這樣的一個天大的好人、大善人,又能是哪里得罪了他?如果非要找個因由,那一定是因為芃兒了……” 韓林涼一愣,待想要說什么,卻是胸口一陣喘急,當下捂著帕子劇咳起來,陸安忙起身上前兩步拍他的背,一臉啼笑皆非的無賴:“你心慌什么,我又沒說什么?” 對方手中帕子緊捂著唇,平息了許久才把那咳強壓了下去,咳的都有些眼冒淚花,拿手指了那賴皮之人,好像想張嘴辯白些什么 “好啦好啦”男人一手抓去他舉起來手,放回他身邊,一身善解人意的體貼,“別急著說話,心里又沒鬼,怎也這般開不得玩笑?!?/br> 咳咳咳咳咳咳! 果不其然,又一陣劇烈的咳聲傳來,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胸口,韓林涼面部漲的通紅,卻偏偏說不出話來,只能惱怒的瞪過面前男人一眼。 而男人微微鮮甜一笑,一時竟有種說不出的魅惑感。 第十一章愿意 第十一章愿意 [Z 陸安在上海也僅是逗留幾日功夫,去探訪了些往日的舊友,例如已經在上海接受家族生意的林初陽。 林家是開私立西式醫院的,在上海也算小有名氣,林初陽京師學堂畢業后去日本留學學了兩年醫,回來后便接手了家里的醫院。陸安考慮到都在上海灘這片混,所以去見林初陽的時候叫上了林涼,畢竟廣昌在京津的生意除了布行還做著藥房的生意,也算是拓展下人脈。 臨赴約前,韓林涼問陳芃兒要不要一起去,畢竟聽說之前芃兒兒時也和林初陽有過一面之緣。陳芃兒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是這些天她避陸安猶如蛇蝎,他在的地方,她絕不呆著!二是她對林初陽其實印象都模糊了,但她清清除楚楚明明白白的記得那徐辰星便是他的表妹!雖然這些年只能從報紙上才能一覽徐小姐的風姿,但是她對其諱莫如深的程度,不可為外人道也。 徐小姐是她的忌諱,是她心中的一道壁壘,一直矗立在那里,高高的俯視著她 她心里有過很多疑問,例如那徐小姐在美國留學那兩年,雖是已有婚約在身,卻是她又如何與陸安相處?兩人是如舊時那般親切親近,還是因為各有婚約在身而變的以禮相待?她回國結婚,明明夫家足夠尊貴富貴,那張龍宣更是享譽盛名的才子,卻為什么才結婚一年半便離了婚? 雖說現在新式女性倡導婚姻自由,離婚已經不算多么轟動的一件事,許多夫妻登報離婚的理由也只一句夫妻性格不合便可一拍兩散。但當時兩人結婚時的隆重陣仗現在想來還記憶猶新。不過徐辰星并沒有因離婚一事而受到影響倒是真的,而且還因為其父徐頤的東山再起而一時又風頭無量 看報紙說她婚后還拜了劉云粟國畫大師學畫,而離婚后便參加了中國女子書畫會,已經在京成功開過個人畫展,前夫張龍宣還曾特地前去捧場,一對離異夫妻還能如此相敬如賓,一時竟也被傳為美談。 所以想到林初陽,便不能不想到這位益發大名鼎鼎的徐小姐。但縱有再多疑問,她也只能藏在肚子里自己慢慢拆解,當然也不會有那個膽量去問陸安……雖然在他面前總是戰戰兢兢的自己也讓她內心覺得討厭和厭棄,可是,那天,他給她“蓋章”過后,她已經整個人渾渾噩噩了好幾天! 甚至一瞧見他就小腿肚子發軟 雖然她也覺得他歸國后好像性子變的有點那個“孟浪”,可是,她是他的“妻”啊,他對她做什么,都是應該的…… 一想到這個茬,陳芃兒的臉又紅的發燙,燙的發燒之余心里頭又存了那么點甜蜜。其實她也有些不恥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愚昧的“忠夫”思想,真是愧對她在中西女校學習的這些年受到的教誨??墒?,她又的確對這樣的自己有點無能為力,所以,和他們一同去赴約林初陽? 殺了她吧! 她已經森森預見到,去見林初陽,肯定不可避免的要談起徐小姐……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陸安都不要去! 當然,這念頭,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那天晚上,她還是躲在樓梯上,一直等到韓林涼和陸安赴宴歸來,聽他們兩個在客廳喝茶閑聊,并沒有提到徐辰星的意思。那心,才終于有點慢慢放將下來,卻聽此刻韓林涼問道:“你回寧河,要不要芃兒一起同行?” 然后便是陸安的聲音:“我這次回去除了拜謝家里父母長輩,還有些政事要去北京接洽,行程匆忙。芃兒現在還要上學,舟車勞頓的,不妨等年底再回去便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