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作整理，抬腳走下問心橋。

    等姚仙依的身影消失不見，梳著朝天辮的小胖娃再次出現，他趴在橋欄上看著圣靈山的方向，孤獨的眼神中帶著渴望，“這次開山門收的女弟子怎么都有點古怪，那個美若天仙傲氣十足的女孩子戾氣就很重，不過她能很快就從幻象中掙脫出來，資質很是不凡，另一個青衣女孩更是厲害，竟然生了雙神明之眼，我的幻象根本迷惑不了她，眼前這個女孩的執念深的竟然能擺脫我的控制。圣靈山要熱鬧了！可惜，我只能守在這里……”

    姚仙依剛離開橋面，她眼前一花，周圍已換了景色。

    之前的仙橋，碧河，丘陵都不見了。

    姚仙依發現自己站在半山腰的一座白玉廣場上。

    仰頭，其上是一座奇特的參天高峰，山腹洞開，好像大開的山門，貫通南北；回頭低看，廣場邊的懸崖下面是一望無際的云海，雪白耀目，洶涌翻騰。

    山間有絲絲縷縷的仙霧繚繞，靈鳥嘀鳴翩飛，一道白玉砌成的千級臺階從那天然的門洞中順勢而下，鋪到姚仙依所在的廣場上，更有清泉沿著臺階順流而下，流道左右兩邊的渠中，飛下懸崖，形成瀑布，如白練般落下，其上七彩的霓虹時隱時現。

    山風吹動著姚仙依的發絲、衣袂，恍惚間，她竟然有化仙的縹緲之感。

    一道白虹跨過云海，落在姚仙依身邊。

    姚仙依看向來人，驚嘆道：“這就是圣靈山？可是外面根本看不到，難道也是用的障眼法？”

    薛乘風輕笑，“這次可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圣靈山別有洞天，自成仙境，和圣靈山無緣的人是進不來的。而且眼前這可算不得是圣靈山，這是圣靈山七十二峰之一的‘圣門峰’，稱得上是圣靈山的真正山門吧?！?/br>
    姚仙依無語，這樣一座雄偉高聳的山峰竟然只是山門，那真正的圣靈山是什么樣子的？

    薛乘風看到姚仙依的疑惑，“跟我來，你就知道了?！?/br>
    說罷，領著姚仙依趟進泉水，拾階而上。

    本來在水里逆行實在有些奇怪，但進入后，姚仙依發現漫過膝蓋的泉水輕柔的像霧氣，沒有一絲阻礙。

    薛乘風解釋道：“這濯塵漈的水可不是普通的泉水，而是靈泉之水，圣靈山有名的‘濯靈丹’就是由此泉煉得，此泉對凡人有強身健體益壽延年的功效，對修者有梳理靈氣去蕪存菁的好處。新入門的弟子是必要走的，走完你就會發現，這數千的臺階走下來一點都不疲累?！?/br>
    果然如薛乘風所說，當姚仙依爬上最后一階臺階的時候，身體不但沒有勞累疲倦之感，反而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姚仙依跟著薛乘風沿著玉階走上山門，發現山腹的中心有一口山泉，旁邊的石臺上刻有濯塵泉三字，泉后一座一人高的香爐，古樸玲瓏，冉冉飄著青煙，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清新香氣，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香爐邊，兩個灰衫長劍的中年人看到薛乘風和姚仙依上來，連忙向前問好，原來他們是值守的修士。

    薛乘風還禮后，帶姚仙依穿過山腹，走到盡頭懸崖邊，指著展現在兩人面前畫卷般的河山。

    一臉自豪道：“這就是圣靈山了?！?/br>
    第21章 曉光殘

    真正的圣靈山。

    即不是如姚仙依想象的那樣連綿無際，也不是凡人傳說中的若隱若現。

    真正的圣靈山與其說是群山，不若說是聳立在云海上的一座座壁立千仞的孤島，

    姚仙依目之所及，在雪浪般翻滾的白色云海之上，一座座峭立的山峰拔地而起。

    它們或如長身玉立的君子，或如俏麗挺拔的佳人，或如威武雄壯的武士，或如舉頭望月的書生，姿態各異，頂摩霄漢，每座山峰，峰上古樹參天，怪石嵯峨，青山疊翠，仙霧繚繞，其中以中間那座被諸峰拱衛，如利劍般直插天際，渾身雪白的山峰最為奪目。

    “圣靈山竟然是這樣的？”姚仙依嘖嘖贊嘆。

    薛乘風微笑著介紹：“圣靈山共七十二峰，中間那座最高的是天衍峰，乃萬峰之首，其余諸峰皆以它為中心。各峰又分為前十一峰，中四十八峰，后十三峰。前十一峰，乃凡人和外門弟子等居住，中四十八峰，為我內門弟子修行之所，后十三峰，為圣靈禁地，尋常人等不得入內。山峰與山峰之間暗含奇門遁甲之術，外人若闖入這里，在山里行走是非常容易迷路的?！?/br>
    “既然在山里走容易迷路，飛過去不就是了？”姚仙依不解。

    “你腦子倒快！”薛乘風笑著解釋道，“我門之所以能獨享這片洞天福地，只因為這里有一座上古神仙留下來的萬峰護山神陣。你聽過我們圣靈山開山祖師的奇遇吧？”

    姚仙依點點頭說道，“聽說過，此段奇遇已經家喻戶曉了，人人都羨慕圣靈祖師的際遇?！?/br>
    “當時收祖師為徒的神人仙解而去，魔界至尊竟然從魔界趕來，闖入圣靈山想要謀奪神人的遺物，就是被祖師發動護山神陣擊傷逼退的?！毖Τ孙L自豪道。

    “原來這傳說是真的?！?/br>
    “確實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但圣靈山的護山神陣就是有如此威勢，當時搶奪遺物的可不止魔尊，連仙界也是蠢蠢欲動的。但當那位魔尊被擊退后，三界之中再也沒有敢打圣靈山主意的人?！?/br>
    “不過，”薛乘風話風一轉，“雖然這座護山大陣的存在讓屑小再也不敢打覬覦我圣靈山，但山中門人卻也時常為此陣苦惱?！?/br>
    “這是為何？”

    “因這座護山神陣的緣故，峰與峰之間存在禁制，除了各峰峰主，其他門人是無法在各峰之間御劍飛行的?！?/br>
    “那多可惜??！”姚仙依失望，她還想學會御劍之后，飛到高空欣賞圣靈山的美景呢。

    薛乘風一臉贊同。

    “那各峰之間怎么互通有無？”

    “現在是漲潮的時候，你看不見，等云海落潮，各峰之間相連的懸索繩橋就會露出來。來，跟我下去，領你走上一走?！?/br>
    姚仙依跟著薛乘風向峰下走去，發現圣門峰的山路是在崖壁上鑿出的“之”字臺階，又險又陡，還好姚仙依沒有恐高癥，不然腿非軟了不可。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兩人才走到峰下，站入云海，雪白的霧氣如海浪撲打著山峰，而姚仙依他們就像站在云水里。

    從這個角度看圣靈山，群峰如參天的巨人更加高大，人類渺小的可怕。

    跟著薛乘風又往云海里走了兩步，眼前豁然出現一道古樸黝黑的懸索吊橋。最神奇的是，這座吊橋明明被云霧包裹，但橋間卻沒有一絲霧氣，視線清晰的很。

    “這是用神木迷榖做成的橋，視線自然不會被阻礙?！?/br>
    姚仙依緊跟著薛乘風踏上吊橋，能容兩騎并行的橋面紋絲不動。

    “薛大哥，我們這是去哪里??！”

    “入門儀式上午在歸來峰舉行，你肯定錯過了。我現在帶你去蓮華峰，那里是女性外門弟子住的地方。對了，男弟子住在赤融峰，就在蓮華峰旁邊。到時候大家隔空喊話，會有很多趣事的?！?/br>
    姚仙依看薛乘風笑的促狹，心里起了興趣，不由對山中的生活心生期待。

    “薛大哥，新來的弟子中有叫姚燼的男孩嗎？他是我哥哥，比我高一頭，有一只眼睛看不見?！?/br>
    “這個倒沒有，這次入門弟子的名單我已經看過，一共有一百零九人入我山門，其中女子四十七人，男子六十二人，但叫這個名字有此特征的，確是沒有?！?/br>
    姚仙依失落的點頭，對此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你們怎么沒有一塊來呢？”薛乘風問她。

    “我們路上遇到暴雨，走散了?！?/br>
    薛乘風一陣沉默，那場曠日持久的暴雨下的多猛多烈，他自然知道。無數黎民百姓飽受災厄之苦，連一直強調斬斷塵緣的仙門也看不下去，派出弟子四處救人，像姚仙依這樣與親人分離的又何在少數？

    “也有可能他沒有通過入選，滯留在魚躍城呢，我再幫你打聽打聽吧？”

    姚仙依搖搖頭，想說我哥哥可厲害了，能自學仙法，入門的考驗對他來說肯定不算什么?？墒窍氲?，那天詭異的情景，那些困住哥哥的神秘鎖鏈，那可怕的陰影又籠罩了她，讓她連靈魂都戰栗起來。

    姚仙依把嘴邊的話咽下去，垂頭喪氣地答應了。

    薛乘風看到姚仙依心情低落，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好。

    他雖然修行多年，道行深厚，但他自小就跟著師父進山修仙，生活中除了修煉就是處理師父的事務，與女孩子，特別是小女孩相處的經驗實在不多。

    “要是蘭玥在這里就好了，女孩子肯定比較擅長安慰女孩子?！?/br>
    想到那個絕美的女孩，薛乘風靈光一閃，問姚仙依，“這次和你一同入門的有一百多個，為圣靈山招收外門弟子最多的一年，其中不乏天資不凡之輩。這次入門考較中就有幾個脫穎而出的?！?/br>
    “都是誰??？”姚仙依發覺薛乘風好心安慰她，盡管興致不高，但還是裝出好奇的樣子問道。

    “你的朋友蘭玥算一個，還有一個叫華箬芊的小女孩也非常出色。不過，最厲害的是與你同行的那個葉靖行。他已經被秋葉真人收為入室弟子，直接進入內門修行?！?/br>
    “葉大哥是怎么做到的？”

    “他手里不是有一柄能認主的寶劍嗎？那日寶劍自己從桃花夫人手里逃脫，飛回葉靖行身邊，我就覺得它不凡，但因身負使命沒來得及細看，沒想到它竟然是傳說中的仙劍‘殘光’?！?/br>
    原來，這殘光是一柄非常神奇的仙劍。

    一開始，它是由一個非常普通的外門弟子帶到門內的。當時誰都沒有發現它的特殊之處，并且因為它殘缺的劍身、銹跡斑斑的外表，實在惹人厭惡，有人勸那外門弟子扔了此劍，外門弟子不肯，說它是柄神劍。眾人都覺得這個外門弟子頭腦可能有問題，漸漸的便嘲笑他排擠他。

    直到六年后的大比那一天，這個平時貌不驚人的外門弟子竟然憑借此劍一路過關斬將，毀了無數靈器仙器，拿到了第一名。

    這可驚動了當時的掌門和長老們，他們圍著此劍參詳了七天。

    幾位長老翻遍典籍也沒有找到它的來歷。只是發現此劍看似破爛卻無比堅韌，連圣靈山最鋒利的仙器也奈何不了它，但說它是神器，它卻無神器的威勢，而且，他也無法斬斷最極品的仙器，當屬仙器。

    最奇異的是，只有它的主人才能催動它，其他人拿在手里，它理都不理。后來，掌門把這名外門弟子收為入室弟子，并給這劍取名“殘光”，希望這名弟子能將此劍發揚光大。

    但可惜這名弟子資質太差，他的修行在妙微境就停滯不前，壽終正寢時二百零八歲，他死后此劍就不見了蹤跡，當時大家翻遍圣靈山也沒有找到此劍，曾經懷疑過被覬覦此劍的人起了歹心偷走，但一直沒有線索。就在大家放棄之時，沒想到三十六年后的開山收徒大典上，它又出現了。

    這次也是出現在外門弟子手中，因三十幾年前，大家為了找它大動干戈。它一出現就被人注意到，經掌門和長老們鑒定，這的確是那柄仙劍殘光。詢問那名外門弟子后，大家才知道，這劍是這外門弟子從中洲一處荒山的崖縫里撿的，因當時他憑借此劍斬了一條要吃他的靈蛇，大難不死的他覺得此劍不凡，便帶在身邊，入了圣靈山。

    掌門睹物傷懷，收了此子做徒孫，這名徒孫比他的掛名師父爭氣，一直修煉到“入道”之境，成了獨秀峰峰主，可惜在只差一步便能歷劫成仙時隕落了，他隕落后，此劍又不知所蹤。

    這次大家有了以前的經驗便沒有尋找，果然，七十二年后它又出現了，但這次它的主人運衰道竭，在靈應期就在出門歷練時被人殺害，它又不見了。

    這次一失蹤就是一千多年，就在大家都忘了它的時候，它又再次出現。

    經歷五代主人后，又銷聲匿跡。

    再無音信。

    紅塵如煙，塵世間已無記得它的人。

    它成了只在典籍中出現的奇劍。

    但兩千年前它又出現了。

    本來經過無數歲月大家都已經忘了它，但他的主人實在驚才絕艷，修仙問道，斬妖除魔，出類拔萃，乃當時那一輩弟子中的第一人。

    大家很快發現這劍，就是當初的那柄殘光。

    它的主人曉天真人也成了獨秀峰的峰主，仙途無限。

    可惜曉天真人在外出游歷時被魔界中人暗算，身死道消，殘光也被搶走。

    七百年了，當大家以為此劍已經身在魔界的時候，它竟然又出現在一名凡人的手中，進入了圣靈山。

    當真奇詭至極。

    奇詭？

    姚仙依注意到薛乘風特別的語氣，問他：“薛大哥是說這劍有問題嗎？”

    “這道不是?！毖Τ孙L笑笑，“此劍已經被鑒定過，并沒有什么不妥，不然秋葉真人也不會收葉靖行做入室弟子。而且據葉靖行所說，此劍他是在瀑布中練功時，在深潭中發現的。那里也不是魔道經常出沒的地方。只是，當時和曉天真人同行的弟子說，那魔界之人是專門為了此劍暗算他們的。按理來說進入了魔界就如同進入仙界，這樣的地方也能讓此劍脫身?？偸亲屓税偎疾坏闷浣??！?/br>
    “是有點奇怪?！?/br>
    兩人邊走邊談，很快到了蓮華峰。

    那天夜里，姚仙依半夜驚醒，想到了“殘光”。

    輾轉反側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