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想到這里,白文瀚滿心愁苦,這種想問又不敢問的情緒,在他心口彌漫了很長時間了。一想到此事,他就懶得看白書的臉,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韓司恩再過三天就到天門關了,你這些東西還是當面送給他吧。只是他現在身份高高在上,就怕不見你這個小兵?!?/br> 白文瀚說完,看到的就是白書震驚到了極點的臉,他更加心塞了,便直接離開了,心想自己還是去巡防吧。 白書等白文瀚離開后,臉上的震驚緩緩被極度的歡喜代替。白書想到韓司恩的模樣,印象最深的還是韓司恩雙眼淡漠的樣子。 他用粗糙的手撫摸了下自己跳的有些急促的心口,然后笑了,眉眼彎彎的,臉頰隱隱有當初rou呼呼的狀態。 白書其實也是個心冷的人,他來到西疆很長一段日子還會夢到韓司恩,并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當初為了他和白文瀚活命,他跪在地上向皇帝求情的樣子。 白書并沒有看到當時殿內的情景,但他聽得到。他知道韓司恩其實很高傲的,并不喜歡下跪,更不用說對著別人求情了。但那一次,韓司恩為了他和白文瀚,對著皇帝跪了很長時間,也是第一次語氣帶著祈求。 白文瀚總是覺得自己太把韓司恩放在心上了,可是白書想,這世上除了白文瀚,只有韓司恩這么把他放在心上,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沒有,他自然也會把韓司恩放在心上的。 許久白書收起臉上的笑,他望著白文瀚離開的背影,神色微微一頓。最后他把地上的東西隨意收拾了一番,就離開了。 白書想,自己要送韓司恩一份見面禮的。 @@ 三天的時間不長不短,有人覺得這三天很是難熬,有人卻覺得這三天過的飛快。 韓司恩和姬懷的儀仗到達天門關時,是柳虎城親自前來迎接的,這次還帶特意讓白文瀚也跟著一起前來,就是想著他和那個不按理出牌的韓司恩到底認識,萬一出了什么事故,也好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至于白書,身份太低,是沒能前來的。 韓司恩帶著面具從轎子里走出來時,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韓司恩的目光隨意在眾人臉上浮過,看到白文瀚時也沒有停頓一分。 顯得格外的漫不經心和高傲。 柳虎城還好,心底早就做好了準備,雖然覺得有些詫異,但還算能忍受。 但總有人覺得看不過去,西疆副將軍周然,被韓司恩這么一看,覺得自己這是被人輕視了,心情不忿的厲害。 他比柳虎城的地位稍低了一點,戰場上也是敢沖敢闖的,流過血,救過人,在軍中說話也是極為有分量的。 此時看到眾人都沒有吭聲,他便哈哈大笑一聲,爽朗道:“韓巡查使,這邊關都是粗老爺們,每日里風吹日曬的,都長得不好看,你這面具要不就給拿下來吧,就算是黑點,也沒人笑話?!?/br> 周然這話一出,柳虎城就皺了下眉頭,他本能的上前一步想替周然收拾一下爛攤子,只是還沒等他開口。 韓司恩已經嗤笑了一聲,他彈了彈指間,淡淡道:“本官臉上傷勢未愈,皇上面前都沒有把面具摘下,這位大人若是想看,也不是不可以……要不,本官現在就給你看看?” 韓司恩這話一出,言語那是傲慢的厲害,言下之意便是,皇上面前老子就是這模樣,你算老幾,比皇帝還大不成? 周然的臉色瞬間通紅,他看著韓司恩,不敢說想看的話,但為了面子也收不回自己說出的那些話,他那模樣看上去有些狼狽的厲害。 “韓大人恕罪,周副將并非這個意思?!绷⒊且豢催@情況,忙開口把話圓了過去:“周副將戰場殺敵習慣了,性子跳脫,說話耿直,且并不知道韓大人面上有傷,更不敢和皇上相比。韓大人萬萬不要放在心上,本將這就責罰他……” “不必了?!表n司恩懶散的打算柳虎城這言不由衷的話:“柳將軍愛護手下將士本官佩服,只是本官剛來這西疆,就責罰了守護西疆的將士,傳出去,別人還以為本官漠視邊關將士性命呢,還是算了吧?!?/br> 柳虎城:“……”他的確有這個意思,周然雖然和他意見常常相左,但打仗卻是個好手,他自然是想拉扯一把的。 但說好的,文臣都是把話憋在心底,說話都拐彎抹角的呢,這么直白嗆聲的少有,難道說韓國公世子,果然是與眾不同嗎? 姬懷看著西疆眾將士來回變幻的臉色,不動聲色的挑了下眉,他還真沒想到,韓司恩剛剛到邊關,就把大大小小的將士都給得罪了。 這算是給他在眾人面前刷好感的機會嗎? @@ 氣氛尷尬之際,白文瀚頂著眾人的目光,上前一步,對著柳虎城小聲道:“將軍,天門關外風大,咱們進城吧?!?/br> 柳虎城道:“五皇子、韓大人,請?!?/br> 韓司恩淡然順著柳虎城請的手勢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著臉色略帶幾分無奈的姬懷。 眾人對當前的情景相互看了一眼,心下對此情況都有了些自己的判斷。 把人在天門關安置好之后,柳虎城便以晚上給他們接風為由,帶著一群人離開離開了。 柳虎城走后,韓司恩招呼都沒有和姬懷打一個,就回房了。顛簸了這么些時間,一路風塵仆仆的,好不容易到了地界,他是要好好休息一番的。 韓司恩讓人準備了熱水,屏退所有人之后,他把面具隨意拿下放在水里,自己泡在熱水里打了個哈欠。 韓司恩閉著眼,呼吸很輕,腦子一片空白。 一炷香后,韓司恩猛然睜開眼,與此同時,一人從窗戶旁跳了進來,還悄悄的關上了窗戶。 轉身,來人和浴桶里的韓司恩對視上。這喜歡跳窗的人,自然是白書了。 他沒想到呼吸這么輕的人沒有睡著,而是在洗澡,不自覺的啊了聲。 第113章 明顯不是韓司恩的聲音在房內響起,門外巡邏的守衛聽的心中一緊, 忙上前敲了敲門, 詢問道:“世子, 你沒事吧?” 隨行的護衛都喜歡稱呼韓司恩為世子,即便他被皇帝封了巡查使,也沒有人稱呼他為大人。在他們眼中,一個官職上的稱呼根本比不上世子這兩個字的威懾力那般。 房內沉默了下, 正在守衛忍不住準備想破門而入時, 韓司恩的聲音緩緩響起,他說:“無礙, 都退下?!笔匦l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總覺得這番開口的韓司恩,聲音有些清亮。 守衛暗自搖了搖頭, 說了聲是,便帶著人繼續巡邏去了。 房內韓司恩的聲音響起來后,白書才反應過來自己面對的情形,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的和韓司恩對視著。 韓司恩的面具還在水中浮浮沉沉著,他的眉眼映入白書雙眸中。白書一直知道韓司恩長得很好,即便是那些年他枯瘦皮膚泛黃,但他知道這人是好看的。 現在,韓司恩終于變成了他腦中好看的模樣,不, 應該說比他腦中想象的還要好看。玉樹蘭芝, 容貌昳麗, 眉目間是桀驁又帶著清冷,水里的身體看似瘦弱但看起來又有些結實。 水里的身體……白書腦子在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后,神色有些慌張。 他移開眼,胡亂的從懷里掏出一個須臾處還沾著泥土如同白蘿卜一樣大小的人參遞了過來,略帶幾分急切的說道:“那個,我聽說你身體不好,我只是想……想把這個送給你。我在窗外聽著你的聲音以為你睡著了,沒想到……沒想到你……你在洗澡?!?/br> 白書看到韓司恩的目光挪到自己手上的人參不動了,他不自覺的撓了撓頭,有些沮喪的說:“這個有點小,我找了很久,只找到這個,你……你不要嫌棄?!?/br> 韓司恩的目光從白書手中的人參落在他的衣擺邊,衣擺之處,折折皺皺的,還沾染著泥土。 想到京城自己庫房里的東西,韓司恩垂了垂眼,淡聲道:“怎么幾年沒見,你這跳窗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軍中的紀律看樣子是沒學到幾分?!?/br> 雖然韓司恩說這話時,聲音沒怎么起伏,但白書覺得他沒有生氣。 他沉默了下,實話實說道:“我在京城和你這么相處習慣了。你現在身份不同,我若是想見,又不是很容易,幸好我武功好,打聽到你的住處,就找來了?!?/br> 韓司恩深深吁了口氣,心情很是惡劣,其實今天在看到白文瀚時,他心里就不舒服的厲害。 白文瀚看到他時心思起伏的控制不住,里面各種擔憂的聲音不斷響起。尤其是有關于白書人生大事方面,白文瀚一直在想,白書會不會掉到韓司恩這個泥潭里出不來。 他情緒雖沒有外露,但心底的絕望,韓司恩是聽的清清楚楚。 所以,在周然開口時,韓司恩雖然是在實話實說,但也有遷怒在里面。以前白書是個心里想什么都會表現出來的人,韓司恩不知道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么,讓白文瀚起了有這樣的憂心。 幸好,再次相見,白書內心除了高興,根本沒有其他念頭。韓司恩這么想著,無意中用手劃了下水,在感受到水溫有些泛涼后,他看向還在看著自己的白書,道:“水涼了?!?/br> 白書愣了下,看了看浴桶里的水,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他忙道:“我……我去里面等你?!闭f完這話就掠過用屏風遮擋的沐浴處。 韓司恩靜默了一番,起身用細巾隨意擦拭了下身體,然后穿戴好衣衫,扣上腰扣,他走出去。 白書正垂頭站在凳子邊,心里一直在暗罵自己今天真是蠢死了之類的話。那顆人參,他放在了桌子上。 韓司恩走到桌子另一邊坐下,把面具放在桌子上,為自己添了杯茶,端在手里,道:“軍隊紀律嚴明,你這樣跑出來,不怕受罰嗎?” 白書實誠道:“不會,我在我哥哥名下當差,平日里訓練都會在軍營呆著,我知道我哥是為了我好,所以不會讓其他人說他以權謀私的?!?/br> 說道這里,白書看到韓司恩隨意披在身后的濕淋淋的長發,心中一動,道:“你身體不好,不能受涼,我給你把頭發烘干吧?!?/br> 說完也不等韓司恩反應,就快步走到韓司恩身后,抓著他的頭發,用內力幫他烘干頭發。 在感受到白書的氣息時,韓司恩端著茶杯的手晃悠了下,guntang的茶水灑落在他的手上,干凈的手背被燙紅了一小片。 在感受到從頭上散入四肢的熱氣時,韓司恩沒有動。 不得不說內力是個好東西,白書很快把韓司恩的頭發給弄干了,順便把那因頭發上的水而弄濕的衣衫也給烘干了。 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高興的事,白書抓著韓司恩干燥的頭發晃悠了下,笑道:“都好了,你晚上還要有接風宴,我先走了,等有空了我再來看你?!?/br> 說完這話,白書用最快的速度從窗戶離開了。 韓司恩一直在那里沉默的坐著,或者說他身體不自覺的在那里僵硬著。許久,韓司恩把茶杯放到桌子上,他看著茶杯里晃悠的茶水,眉眼明暗相交。 韓司恩想,自己好像很久都沒有讓一個人離自己這么近了。他身邊有小廝有婢女,除非是受傷換藥,但他從來不讓這些人靠近自己,更不用說是更衣束發了。 從白書掌心里傳來的熱度,從頭發滲入到頭皮,從背后的衣衫滲入到心口,這些都讓韓司恩覺得不舒服。 他皺起英氣的眉峰,神色晦暗不明。他冷漠的想,也許自己應該和白書離的遠一點。 那樣,白文瀚也不會疑心生暗鬼,對誰都好。 @@ 白書根本沒有注意到韓司恩的不對勁,他沒有飛檐走壁,而是一路小跑跑回了自家的小院子。因為柳虎城設宴在天門關內,所以白文瀚等人也各自在自己家里,等到了宴會時辰,在前去。 白文瀚看到白書興奮的模樣,就知道他去見韓司恩去了。白文瀚心底嘆了口氣,明知道自己防不住白書去見韓司恩,他今天還是沒有帶白書一同前去迎接。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有什么用,但不管怎么做都讓他很心塞就是了。 白書看到白文瀚時,笑了下,眉眼靈動活潑。白文瀚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心想,細看之下,自家弟弟雖不說是俊美無雙,但眉目間也是個惹眼的活潑少年。 只是,眼神不怎么好。 白文瀚想到帶著面具的韓司恩,腦子眼一陣泛疼,道:“見到了?”白書點了點頭。 白文瀚又道:“他就沒對你說點別的?” 白書想了下,道:“我去的時候他在洗澡,沒說別的?!?/br> “洗澡?”白文瀚被口水噎了下,他瞪著眼睛看著白書,心底恨的說不出來話了。 白書沒有察覺白文瀚的心思,點了點頭,道:“還好,他在人前戴了面具?!?/br> 白文瀚根本沒有考慮白書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只是冷言道:“韓司恩是皇上派來的巡查使,是皇上身邊最得寵的人,我們……是皇上的眼中釘rou中刺,你跟他走的太近,皇上那里必然會時常聽到我們的名字,心里想起以往,定然不會舒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書沉默了下道:“我都知道?!卑孜腻帕寺?,他也不想把話說的這么明白,但是不下一劑猛藥,他真怕白書和韓司恩牽扯不清。 無論是從感情上來說,還是從往事來講,韓司恩都不是一個讓人放心的人。 “可是哥,我都是私下里偷偷去見韓司恩的。我武功這么好,沒人發現的了,自然也就沒人告訴皇上了?!?/br> 白書幽幽的聲音打斷了白文瀚的沉思,他抬頭看向白書的目光澄澄,仿若什么都明白的眼睛,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白文瀚氣的心口起伏不定,他猛然朝白書扔了個茶杯,不過力道和方向控制的都很好。茶杯順著白書的耳邊砸向了他身后的地面,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 天門關內的留香樓是方圓百里數的出名的酒樓,里面的東西頗貴,時常一頓飯食能要了一個普通將士一個月的餉銀,很多人一年都舍不得吃上一頓的,卻是有銀子的主最喜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