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說真心話,韓司恩的樣子還真談不上好看。若說以前是一張幾根骨頭撐著一張臉皮,那現在是幾根帶著些許碎rou的骨頭撐著一張臉皮,還是枯黃干癟瘦弱,有點不像是人。 總之一句話,猛一瞅,還怪嚇人的。 韓司恩對眾人的詫異的目光是一點都沒有在意,反而還似笑非笑的和那些朝他看過來的人對視了一番。 只是被他目光掃視到的人,總覺得韓司恩的目光冷的像是蛇,攀附在他們身上,很讓人難受。 再聯想到韓司恩親手廢掉自己奶娘的事,心底都不由的毛毛的,然后都不自覺的撇開了眼,尷尬的咳嗽幾聲,說上幾句場面話便離開了。 門口的這點小插曲很快就消散了。 韓司恩同韓家的其人兄弟在到了雍郡王府后,就按照禮數拜見了雍郡王妃。 雍郡王妃是個端莊大氣的秀麗女子,韓家眾人去的時候,她正和好幾個夫人在一起聊天。 其他夫人看到韓司恩都嚇了一跳,難免有些失態,雍郡王妃卻是面色不改,笑意綿綿的拉著韓司恩的手說了好一會兒話,還說他身體現在看著強壯了許多,讓他以后常來雍郡王府玩之類的。 韓司恩面上帶著一絲微笑,不斷的點頭應和著。 因為雍郡王妃接待的都是女客,他們這些小輩的禮數到了,也就很快離開了。 從雍郡王妃那里前往后院眾多公子少爺聚集的地方時,韓悅忠作為韓家的嫡長子,在空曠丫鬟小廝來回走動之處,看著韓司恩笑的一臉和善道:“三弟,你向來不出門,也沒個朋友。我倒是認識幾個友人,脾氣秉性都非常溫和,我帶你去見見?!?/br> 韓司恩微微瞇了下眼,也同樣笑了下,慢悠悠的說道:“不用,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還要人陪,我們各自玩各自的就是了?!闭f罷這話,他便獨自離開了。 等韓司恩離開后,韓家排行老五,三房的嫡子韓悅清冷哼了聲。他常年跟著父親韓平在江南,巴結的人多,為人頗有些傲氣,于是不樂意的開口道:“大哥,人家不領情,你何必上前討人嫌呢?!?/br> 韓悅忠笑道:“五弟,三弟沒有參加過大的宴會,有些無措也是應該的。只是三弟脾氣和常人不同,他不愿意和我們一起,那就算了,我和姬世子說明下,讓他找人小心伺候著也就是了。好了,我們走吧,我帶你去認識幾個京中朋友?!?/br> 韓悅清哼唧了一聲,又看了看在一旁一直垂著頭沒有吭聲的韓悅文,眼中有些不屑。 至于韓家那些庶子,他們這些作為嫡子的向來是看不上眼的,也不會帶著他們認識朋友。庶子有庶子的交友圈,嫡子有嫡子,各不相干。 韓司恩在雍郡王府中慢慢吞吞的晃悠著,一路上無畏他人的眼光,找了個亭榭休息。那亭榭里本來是有兩個人的,看到他后,那兩人受了驚嚇,立刻起身離開到其他亭子里了。 其他人在三三兩兩的在遠處坐在一邊,看著韓司恩竊竊私語的,無形中把他給孤立了。 姬越作為郡王府年輕一輩的主人,一直忙于招待其他人,一時也沒顧上韓司恩,這讓韓司恩看起來更加不合群了。 這事若是擱在其他人身上,早就覺得尷尬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了。 不過韓司恩不是這樣的人,他難得靜下心看著古人的建筑,心里感到十分有趣。 在韓司恩無意中看到亭臺下流水中的鴛鴦在戲水時,身后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是你?” 韓司恩聽到聲音有些耳熟,便回過了頭,看到了當初借給自己一錠銀子的人。那人穿著一身淡青衣衫,臉和身體都圓圓潤潤的,頗為喜慶。 那人倒也挺自來熟的,看到真的是韓司恩后便走了過來,坐在韓司恩的對面,露出一個純凈的笑,臉上還帶了些許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道:“沒想到上次真的是我誤會了,那個我叫白書?!蹦軈⒓佑嚎ね醺鐣娜俗匀徊皇锹淦菚土骼似騼毫?。 韓司恩看著他,慢吞吞的道:“韓司恩?!?/br> 白書知道了韓司恩的名字,臉上又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嘴邊還有個小小的梨渦,他心想,這人長得真好看,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了,沒想到這么快就見面了。 聽到他心里話的韓司恩,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其他人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嘴角一抽,不由的戳了戳身邊之人:“韓世子身邊的人是誰?怎么沒見過?” “我也不知道啊?!?/br> “沒見過啊,能和那個暴虐之人在一起的,脾氣肯定不是很好,我們還是少惹他們?!?/br> 姬越聽到這話一愣,回頭就看到了韓司恩和白書。他一邊朝兩人快步走去,一邊低聲道:“那是白將軍的弟弟白書,剛從邊關回京。據說被白將軍嬌慣的厲害,不通人情世故。你們不想惹白將軍生氣的話,就少說兩句沒用的?!逼渌寺牭竭@話,哦了一聲,看向白書的眼睛里不覺得帶著同情和幸災樂禍。 提起白家,讓先讓人想到的不是白將軍多厲害,而是他爹當初轟動一時的寵妾滅妻的爛事。 白書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別人討論的話題人物,他坐在韓司恩的跟前,有些局促,雙手搓了又搓,道:“你……”只是他剛剛說一個字,忽然聽到一道驚呼聲,只見離他們不遠的亭榭中,一人掉落在水里。 白書站起身,臉色有些肅穆,只是這表情掛著他那張圓潤的臉上顯得格外的不倫不類。 白書抬腳踏上亭榭,一躍踏水而過,然后在那人掉到水里的瞬間,一腳把人給踢上岸了。 白書自己借著水力,順勢翻個身落在亭榭中,對比被踢到水榭中狂咳嗽之人,他這一番動作瀟灑又利索,很是好看。 被白書踢上岸的人是郡王府的一個庶雙,長得白凈別致,因為受了驚嚇臉色有些蒼白,眉間的紅痣格外的別致。他很快被人扶起來,然后向白書道謝,白書抿著嘴搖頭。 大周對于雙還算寬容,沒有成親前是可以參加一些宴會的,日后如果娶妻,仍舊無妨,但是嫁人后雖然不像女子那般時時刻刻在后宅,但也要和男子保持距離的。 白書臉上沒有了剛才的肅殺之氣,看上去有些無辜和可愛。 因為出了事故,姬越很快就來到了。他看著白書再次謝過,白書揮了揮手,神色尷尬,他小聲道:“我力氣比較大,那一腳可能有些重,讓人給他看看吧?!?/br> 說完這話他準備去找韓司恩說話,只是他眼睛往原來的地方一瞅,韓司恩已經不在了。 姬越讓人把自己的那個庶雙弟弟夫下去,注意到白書的神色,笑問道:“白小少爺認識韓世子?” 白書愣了下,搖頭道:“那個把人斷手斷腳割了舌頭的韓世子嗎?我不認識的?!?/br> 姬越也隨著愣了下,而后笑道:“剛才匆匆忙忙看到白小少爺和韓世子說話,以為你們兩人熟識呢,是我唐突了?!?/br> 白書訝然的看著姬越,神色努力的想要鄭重起來,只是胖胖的,沒有那份威嚴。 然后白書歪著頭認真的問道:“他就是韓世子嗎?可是他長得這么好看,脾氣又溫和,為人又善良,一點都不像是傳言中的那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夜叉?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剛回京遇到過他一次,覺得他挺可憐的?!?/br> 姬越被白書異常鄭重的形容詞弄得愣住了,有些迷茫他們說的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而姬越身邊一人聽聞這話,覺得自己視覺受了刺激,他難掩震驚的看著白書怪叫道:“韓司恩長得好,你的眼睛是瞎的嗎?就他那鬼樣?還可憐,我看瞎眼的你才可憐呢?!?/br> 白書瞪著此人不樂意的說:“你胡說什么,他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你們加起來都比不上他。至于可憐,我剛回京見到韓世子時,他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站在酒樓旁邊眼巴巴的望著,還不如個乞兒呢。你們出門難道不帶錢嗎?最后還是我給了他一錠銀子呢,這樣的世子難道不可憐嗎?” 猛然聽到韓家這么一個爆炸性的陰私,姬越恨不得縫上白書的嘴。 只是韓世子身上沒一個銅板錢,跟個乞丐一樣被人施舍了一錠銀子這事聽得人這么多,肯定會傳出去的。 一想到韓家參加了一次自家舉辦的宴會,就傳出家中苛待韓世子的事,姬越恨不得抽身邊之人一巴掌。 他為什么多嘴問白書那些問題,為什么不讓白書這個不懂一點人情世故的家伙,繼續他娘的描述韓司恩的美貌呢? 第17章 其他人聽著白書這般話,都是一臉震驚的看著他,就好像他頭上突然長出了兩個角一樣。 那韓司恩有沒有被國公府苛待先不說,就他那副尊容,說好聽點是人說難聽點就是鬼,哪里有一點半點的好看了? 但是看著白書清澈透亮雙眼中的堅持和認真,眾人不得不說這白大將軍的弟弟還真是個奇葩。 只是一想到這個奇葩嘴里的韓司恩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好看,眾人看向白書的眼神就有點不是那么友善了。 他們竟然比不上一個皮包骨頭的病秧子,這被人聽到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姬越心里有些發苦,他可不敢再讓白書在這里滿嘴胡說了,要不然這里一會兒準是一場鬧騰。 大家都是家里的天子驕子,誰愿意莫名其妙的被人當眾貶低比一個鬼人長得難看啊。 他家舉辦這場宴會是為了結識友人,可不是為了結仇。 為此,他心里有點惱怒那個要掉到水里的庶雙弟弟,要不是他,白書也不會來救他,不來救他,事情怎么也不會變成這副模樣的。 不管姬越心里怎么想,他面上還是帶著和氣的笑,他心里正想找個話題把這件事岔開的,只見有個小廝匆匆朝這邊走來。 姬越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和其他人說了聲有事找先忙,便走到一旁去了。 那小廝看到他,上前在他耳邊低聲快速道:“世子爺,剛才韓國公府上的韓世子身體不適,他說自己第一次參加宴會,就不打擾眾人的雅興了,自己一個人離開回家去了,讓我前來告訴世子爺你一聲?!?/br> 姬越聽了,皺眉小聲道:“世子身體不適,怎么還讓他一個人走?沒讓人跟著嗎?通知韓伯母她們了嗎?” 小廝忙道:“派人跟去了,但是韓世子讓他們回了,韓夫人那里正準備去通知呢?!?/br> 小廝雖然這么說,但心里實在是發苦的厲害。誰想到會遇到個這么個不按理出牌的爺。 前來參加別人家的宴會,哪有說身體不舒服,就自己直接回家的。 韓家其他人還不知道,如果不去告知,那韓家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難免在外人眼中落下個不關心世子的印象,如果去告知,這明擺著在告訴眾人,韓世子和韓家公然不和,少不得有人要說世子不敬長輩。 他們這個主家怎么做都要得罪一方人,弄不好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姬越自然知道這個道理,他想了下,低聲吩咐道:“去找韓悅文,他和世子是親兄弟。我這就去稟告母親這件事處理這件事?!?/br> 小廝聽了吩咐,心下大定,忙下去了。 而后姬越回頭和眾人說了幾句場面話,一眼沒有看到白書,于是便問道:“白小少爺呢?” 那個說白書眼瞎之人,冷哼一聲,說:“說是有事,離開到其他地方玩去了,大概是我們長得太丑了,入不了白少爺的眼?!?/br> 姬越聽到這怨氣叢生的話,只能哦了聲,沒再多問一句有關白書的話,而后他再次和眾人說了抱歉不能陪伴的的言辭,自己就前去去找雍郡王妃去了。 不管雍郡王府此刻的混亂,韓司恩已經在回韓家的路上了。他沒有坐馬車,而是直接走回去了,從雍郡王府到韓國公府不是很遠,走這么點路就當是鍛煉身體了。 韓司恩之所以突然回府,一是在閑逛中無意中遇到了韓悅忠身邊服侍的小廝,那小廝看到自己時在心底不斷的鄙視,說什么他們家少爺剛聽從自家母親那里得了信兒,說什么韓明珠到了韓家門口,肯定會被老夫人下臉面之類的,二來是韓司恩覺得這宴會沒什么意思。 他這輩子就是打算過的舒舒坦坦的,對這樣的活動那就是隨心所欲,高興就來參加,不高興就走。 至于在別人眼中的名聲,他是無所謂的,反正他這輩子又不打算娶妻生子,活那么累做什么。當然該給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 韓司恩和安草在走到拐角出時,遠遠的看到側門那里正圍了一群人,最中央是一抬轎子,轎子前站著四個丫頭,后面是一二十個武將護著幾裝載著物品的車子。 此時門房正在喜慶的對著轎子說:“四小姐,自打接到你要回來的消息,知道你走水路,府上的老太太和夫人可是一直派人在河道口守著,雖然給了基本日期,但府上的太太們就是怕等不住你。今日太太們帶著府上的公子和小姐去參加雍郡王府的宴會去了,這信兒要是早到那么一個時辰,太太肯定歡喜的?!?/br> “既然太太們都不在,那就等她們回來了,我們小姐再去拜見?,F在把府門打開,我們小姐要進府拜見老夫人,要不然這樣站在自家府門外是何道理?”轎子前的紅衣姑娘口齒伶俐的皺眉道。 門房笑的一臉巴結,他彎著腰恭敬的說:“小門早就開了,往西再走半里路就是了,里面有人伺候著。四小姐快進府吧,老夫人這些天身體不適,一直在睡著,知道四小姐到家了,肯定要歡喜的病都好了幾分的?!?/br> 韓司恩聽到這里,突然笑出了聲。這門房原本是韓卓身邊的小廝,因為腿上有了毛病,就來守門了。 今天本來是他和另外一人守門,接到老夫人的意思,那人就去拉肚子去了。他知道那人是怕韓司恩,但他不怕,韓司恩現在又不在府上,等回來,一切塵埃落定了。 因此現在他冷不丁的聽到韓司恩笑聲,心里咯吱一聲,抬起眼看到韓司恩的那張索命閻王臉。 他心驚rou跳的喊了聲世子爺,然后便眼睜睜的看著韓司恩慢慢騰騰走到自己身邊,毫不客氣狠狠給他一腳,把他從門口踹到了地上。 門房順勢滾在地上跪下,韓司恩站在門口,斜視著他,語氣悠然道:“眼睛要是瞎的看不見人,就挖了去喂狗。我記得府上有個狗洞什么的,想想你還挺適合和狗作伴,走狗洞的?!?/br> 安草在韓司恩說完這話,上前朝那門房厲聲道:“沒看到世子爺回來了,還不去開門?都是死的嗎?”那門房倒是想開口哀嚎幾聲,但是面對著韓司恩他還真不敢。 門房一句話沒說,把門打開。韓司恩看都沒有看韓明珠等人,更不用說打招呼了。他慢吞吞的走進韓府。 上輩子韓明珠沒有他幫忙也是從側門進來,而不是什么所謂的小門。按說他作為哥哥應該陪韓明珠一起去拜見老夫人的,但他和韓明珠不熟,沒心情也不樂意做這苦差事。 這后宅本來就是韓明珠的戰場,上輩子韓明珠適應的極好,這輩子也只會更好。 在韓司恩身后,轎子里的韓明珠在聽到世子爺三個字時,就悄悄掀開了簾子的一角。隱隱看到了韓司恩的半邊枯瘦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同胞兄妹連心之故,那半邊消瘦病態的臉,讓韓明珠心里泛疼起來,她眼圈一紅,松開了那一角簾子。 安草以為韓司恩碰到了親meimei,心情不舒服,越發謹慎的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