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我還想掙扎一下:“大俠,我是無辜的啊……” 龍大俠冷笑道:“無辜?看來你是真當我傻。你不是從什么千山萬水外的村里來的,你是從千年之后穿越來的,對不對?” “……” 龍大俠道:“我大涼律法明文規定,穿越人士須被押送去專門的府衙,然后再進宮受審,之后若未蒙天子垂青任用,就要收入天牢免生事端。此間事了之后,即使武林盟放了你,你也得被送去都城?!?/br> …… 我心尖上一涼,涼得整個人都委頓了。 我是拒絕的。 【謝涼】 “我是拒絕的?!狈稅蹏诩埳蠈懙?。 是夜,客房門扉緊鎖,燭火邊飛蟲舞動,我坐在燈下與他吵得不可開交。 范愛國寫道:“以我倆這種三句話就抽一抽的情況,能被皇帝任用才有鬼了,只可能在天牢蹲到死?!?/br> 我讀罷立即奮筆疾書道:“你占著這身體就必須坐牢不如早日升天還可積些陰德” 寫完我就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剛剛寫下的工整小楷已被涂成了一團墨漬,他在旁邊用狗爬一般的大字寫道:“你以為我走了就萬事大吉?哪易五!那龍大俠始終不讓人見盟主,還專挑這種時候離間我倆,說明他壓根不信我們,就等著看你自行毀滅呢??!” 最后又用那種裝神弄鬼的符咒試圖恐嚇我。 【范愛國】 那叫感嘆號。 【謝涼】 我簡直無法傳達這熊熊燃燒的怒火,落筆都成了狂草:“龍大俠不信我們蓋因你每每口出妄言害我無法取信于人” 范愛國不甘示弱:“自己謊都不會撒,還賴我圓不成謊?一遇危險你就暈,是誰幫你一次次死里逃生的?” 我的狂草越寫越大:“若非你礙事我早已逃到天涯海角何來這許多麻煩” “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件事?若是沒有我,你現在已經在天上飛了??!” 我受夠了他那符咒:“難道我該感謝你將我氣得回魂不成??!” “本來就是?。?!” …… 我竟無言以對。 【范愛國】 我的積怨一次性爆發了:“告訴你啊謝涼,上輩子老天判我英年早逝,我沒話可說??衫咸煊肿屛抑鼗钜淮?,我不想著建功立業,起碼也想吃吃喝喝享受一下人生——結果呢?你說說結果呢?擠在這身體里跟著你提心吊膽風餐露宿泥地里打滾,一睜眼不是飛箭就是飛鏢,我做錯啥了非要受這個活罪?” “……” 謝涼這次一個字沒寫,想來也是自知理虧。 我卻停不下來:“別說活出個人樣了,一照鏡子連自己的臉都看不到,你知道連自己的臉都沒有是什么體會嗎?老子明明比你帥多了?!?/br> “……” “你當我稀罕這身體?胳膊腿兒沒有半兩rou,一挨揍就疼一宿,換我原來的身體一只手能把你提溜起來……” 我還想往下寫,謝涼卻在這時添了一句:“何謂帥” “……就是好看?!?/br> “你比我好看么” 這家伙到底抓不抓得住重點? “當然?!蔽颐娌桓纳牟惶?,“好看得不行不行的,腿比你整個人還長。你那日不是看見過嗎?!?/br> 第12章 【有病】四 【謝涼】 那日我在天上,隔太遠了,糊糊的一團看不清。 這樣一想,我對他真有些同情起來,架也吵不下去了:“對不住” 寫完這句我忽然感到一陣憊懶,擱下筆不再多言,靜靜地任由范愛國浮上來。 結果范愛國也歇了火:“也罷,你拖我逃命,我拖你坐牢,就算兩清?!?/br> 一想到那樣的前景,當真心灰意冷。我生無可戀地將紙揉成一團燒成了灰燼,探身吹熄了燭火。 今夜窗外層云蔽月,只有遠處黯淡的燈火消融入紙窗,染出血似的赭紅。我坐在黑暗里,孤身等待那判決隨黎明到來。 ——說是孤身也不盡然。一時之間,倒有一種只剩我兩人相依為命的感覺。 如果余生注定要在牢獄里終老,我反而不舍得驅走他了。哪怕像這般說說話,好歹能互相解個悶。 可是……平白蒙冤,背井離鄉,苦苦掙扎半年,竟還是如此一個結局。 叫人如何甘心? 無法甘心! 我茫然四顧,龍大俠走時沒收了我的佩劍。 我一咬牙,猛然跳起身,貓腰踮著腳尖挪到門邊,貼耳在門上仔細聽了聽動靜。武林盟大約是不相信我入了甕中還敢作妖,只留了兩個昏昏欲睡的侍衛守在門外。 我深吸一口氣,心臟砰砰直跳,回身自桌上取了那鶴形燭臺,拔去蠟燭,飛撲過去推開了門,徑直奔向 【范愛國】 …… 干啥? 那倆侍衛被開門的動靜驚醒,倏然雙雙回身,喝道:“做什么!” 我苦啊。不過是走了一會兒神,這就跟不上節奏了,那廝也不會提前打個招呼。我茫然地將燭臺藏到身后,賠笑道:“大哥,我起個夜?!?/br> 一名侍衛道:“你房內便有恭桶?!?/br> “哦?!?/br> 他一臉警惕地舉劍朝我走來:“你手中拿著什么?亮出來看看?!?/br> 我慌忙 【謝涼】 猱身搶上,一燭臺將他砸暈了過去,順手奪過他手中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到了另一個侍衛的頸上。這幾下傾盡我全力,堪稱兔起鶻落,可憐那侍衛連劍都未及拔出,白著臉道:“你要什么?” 我四下一望,壓低聲音惡狠狠道:“徐狷在何處?” 他抬手指了個方向,又道:“別癡心妄想了,武林盟到處都是防衛——”我一指將他點倒,匆匆扒下他的衣服換上了,趁著無人趕來,悄無聲息地掠入了夜色中。 武林大會上我雖未奪魁,到底拿了第二,放倒幾個侍衛不在話下。 我適才想明白了一件事。無論龍大俠是何目的,既然他是瞞著眾人將我秘密送來這客房的,便說明徐狷還不知道我已經到了咫尺之距。 他不知道,就不會有防備。 只要找機會制住他…… 只要逼他交出那把失竊的玄離劍,自可為我證明清白。 若他抵死不從,那也好辦。我殺了他,正好替范愛國弄到個新軀殼。老是老了點,至少位高權重,可供他吃吃喝喝,總比跟我擠著舒坦一些。 到時候…… 【范愛國】 到時候,再由我扮作徐狷去找林盟主,說幾句一切都是誤會云云,就可撤了對謝涼的通緝令。 我頭一次覺得這小崽子還有點兒智商。 可他還是算漏了一著。誰要扮個臭老頭子?若真能做到那一步,我直接將他踹進徐狷身體里,豈不更是皆大歡喜?果然還是我的智商高一點。 【謝涼】 可惜此刻不能跟范愛國交流,我猜他應該很激動。 【范愛國】 …… 【謝涼】 我開始懷疑剛才那個侍衛使詐,因為這一路摸來,竟然只遇到零星五六個巡邏的侍衛,我稍稍隱匿身形便悉數躲開了。原該固若金湯的武林盟,守衛出乎意料地薄弱。 越是接近燈火明亮處,四下越是空曠不見人影。 難道那人一開始就指錯了方向? 我越想越不對,驀地回頭探看,只覺月黑風高一片死寂,甚至聽得見蚊蠅嗡鳴。四下草木無風自動,便似一團團青面獠牙的暗影,不知藏了多少腥膻的殺機。 我半路急轉,縱身翻過一面矮墻,落地時順勢一滾,沒入了墻角的陰影中。 【范愛國】 前方不遠處恰好有一名侍衛值崗,似乎是聽見異動,他疑惑地回身張望了一番,卻未能發現我。 我鎮定地屏住呼吸,化為角落里一塊巋然不動的雜石。 他稍作猶豫,按住腰間的劍柄靠近了過來。 直到目標接近到五步之內,我……還是沒動。 這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做比較好。 然而謝涼這廝一遇上大事就遲遲不醒。距離越縮越短,侍衛的目光已經朝我移來—— 迫不得已,我抓著劍就驟然躥出。 這侍衛卻異常警醒,長劍閃電般地出鞘,毫不猶豫地朝我刺來,同時口唇一張就要呼救。 謝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