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它氣息奄奄,吐著水紅色的小舌頭,體型明顯比自己的兄弟姐妹們要瘦小,四只小爪子顫微微的朝天,力氣細小,連蠕動和翻身都不能,只是條件反射般的晃動著腦袋,尋找著奶頭。 于青小心把它捧起來,將它的嘴輕輕掰開,放去花花的一只奶頭上。小狗含了幾下,脖頸支撐不住腦袋,斜斜往一邊歪去。 她憂心忡忡:“它連吃奶的力氣都沒有?!?/br> 不甘心的繼續將它放去花花的肚皮上,花花甩了甩尾巴,抬起腦袋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小狗狗虛弱的叫著,在母親的肚皮上蹣跚爬動,旁邊它的三個兄弟姐妹吃奶吃的一身熱氣騰騰。 只有它一個,先天不足,哀哀掙鳴。 于青捏了一只奶頭,往小狗嘴里塞,用手指支撐著它的脖子,終于看它吞咽下了幾口奶水。 “我要叫它好運。希望它能好運氣,熬過這一關?!?/br> 好運沒有力氣吃花花的奶,他們就弄了個針筒,戰池把家里的進口澳洲奶粉拎了一包過來,灌滿一針筒,再喂去好運嘴里。每隔一個小時喂一次,喂完了還要拿手指沾水按摩它的肚皮肛門,幫助它排尿。 就這么過了兩天,于青每天都來報道,每次離開也都是牽腸掛肚,盡管他們悉心照顧,好運卻沒有任何起色。 戰池直接在姥家住了下來,一晚上要起來兩次去狗窩觀察動靜——畢竟花花第一次當母親,經驗不足,他生怕花花會壓到小狗。 另外,就是擔心好運。 他也希望它能像她給它起的名字一樣,有好運氣能闖過這一關。 但第三天一早,他起床后第一時間照例去看小狗,就見姥姥蹲在狗窩旁,聽見腳步聲,扭過頭,目光不無遺憾:“真可惜,那只沒能活下來?!?/br> 戰池心里咯噔一聲,走過去,看到姥姥掌心中已經僵硬的好運。 小小的一只,深褐色的。 四點多鐘他下樓來時,它還在呼吸,現在才不過早上6點多鐘,它的小身子已經涼了。 “小池,找個盒子把它埋在那棵芍藥下吧?!?/br> 姥姥摸摸他的手,“于青該傷心了?!?/br> 于青的確傷心了,雖然看上去她第一時間就接受了現實。 他們把好運裝在一個鞋盒里,周圍放了一圈的棉花和柔軟布頭,戰池沉默的拿著鐵鍬在芍藥樹下挖坑,她捧著鞋盒站在一旁,突然肩膀聳動,無聲的哭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他長這么大還沒安慰過女孩子,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自己。 她一開始只是無聲的流眼淚,后來越哭越厲害。 他站著,手腳無處安放,她的肩膀一動一動的,他想握一下或是拍一下,但始終沒能邁出一步。 一直到安葬完好運,她眼淚還在不停的流。 慢慢的,她終于不哭了,擦干凈眼淚,趴去狗窩手指一個個摸過花珍珠、地蛋,還有馬桶。 “你們可都要好好的呀?!?/br> 他聽見她對它們喃喃自語。 花花全然沒有喪子之痛的感覺,該睡睡該吃吃,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少了一個孩子。 于青吐槽它沒心沒肺,不過她立刻也說:“還是沒心沒肺的好,否則憑空傷心,也是難受?!?/br> 她趴在狗窩前嘮叨了好久才站起身來,一轉頭,張大了眼睛。 “你哭了?” “什么? “你哭了?!?/br> 他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飛速的抹了下眼睛,別過頭去:“沒有?!?/br> 她湊過來,他扭頭,她再湊過來,他再扭頭,有點生氣:“你干嘛?” 她無謂的拍拍手:“沒什么?!?/br> 提議:“小池,我們去買糕吃好不好?我接到你電話連牙都沒刷就跑來了?,F在有點餓了?!?/br> 糕就是上回他們買過的白糕,但是人家早上居然不營業! 他們兩個只好隨便找了家早點鋪子。 雖是隨便找的,但居然有賣牛rou湯,配著剛出爐的芝麻燒餅,撒一把芫荽末倒幾滴辣椒油。倆人一人一碗,埋頭吃飯,寂靜無聲。 直到一碗牛rou湯和一個芝麻燒餅下肚,于青吁了口氣,抹了抹嘴巴。 “小池? 他頭還埋在碗上,許是嘴里還嚼著東西,聲音有點發悶:“什么? “好運被老天爺給召喚回去當哮天犬了,它和咱們就三天的緣分,咱倆為它也算盡心了,特別是你。它在上邊吧,一定會保佑花花、珍珠,地蛋,和馬桶的?!?/br> 他知道她在胡說八道的亂安慰他,一開始他還沒覺出什么,可芍藥樹下最后一樸土蓋上,他心里突然難受極了。 他不肯抬頭,在牛頭湯的熱氣里抹了把眼睛:“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嗎?” “呀!開門了開門了!” 她眼尖的伸手一指,蹦蹦跳跳的就跑出去了,他回頭一看,原來是糕鋪開門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