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節
“哦?還請姚大人直說,好讓我等也參考一二,好在這個關鍵時刻為陛下分憂解難,以盡人臣之責才是?!崩顛燮ひ惶?,抓著茶杯的手一緊,看著有些高深莫測,以及帶著一絲凌厲強硬神情的姚崇問道。 姚崇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看著三人說道:“在下身為吏部尚書,這個時候能夠為陛下做的便是……查閱往年的吏部考核資料,從中找找看,今日這五百多為官者,當初在其位時可否有謀其政,謀其政時可有盡其責,如此一來,在下萬一能夠從中找到一些只吃皇家俸祿、尸位素餐之徒,豈不是可為陛下在決策處置這些人時,讓陛下少一分被他人污蔑的風險?” 說到最后,姚崇的臉上閃現著陰謀詭計得逞的笑容,瞬間整張臉在三人的眼里,就像是一張即狡猾又jian詐的老狐貍的臉龐。 狄仁杰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捋須看著姚崇那得意的笑容也跟著呵呵直笑起來,剛才在姚崇說出自己的計劃前,狄仁杰自己心中其實已經往這方面想了,只是因為不掌吏部,對于這些官員的了解比起姚崇自然是相對差了一些,所以在往這方面做決策時,必然是會有一絲思想上的猶豫。 如今看到身為六部尚書之首的姚崇,率先提出了這樣的建議,心中瞬間便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跟輕松自在起來。 第912章 謀 狄仁杰與李嶠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聽到姚崇的話語后,他們兩人心中的大石瞬間便算是落地了。 畢竟,這一次他們邀請吏部尚書姚崇前來,就是希望能夠在此事兒上與姚崇達成默契協議,不然以他大理寺卿以及御史臺大夫李嶠兩稍顯單薄的名義跟分量,來彈劾或者是追究這五百多官員在任上的玩忽職守,多多少少在這個敏感緊急的時刻,顯得不是那么的讓人信服。 所以一旦如果加上了吏部尚書這個掌管、監管天下百官政績作為的姚崇,再有了尚書省的刑部從旁輔助,那么這五百多位官員,即便是其中有清正廉潔、為國為民之人,在面對陛下的處置決定時,加上自己四人的聯名彈劾,想必能夠把這件事情,不利于陛下的影響力壓制到最低,最起碼不至于到時候讓陛下陷入被天下人唾罵的難堪境地中。 所以這一次以狄仁杰、李嶠兩人的名義,把姚崇跟王孝杰邀請到洛陽河的船上密談,便是兩人為了在朝堂之下,能夠為李弘提供盡可能的幫助,而謀劃的計策。 大理寺乃是大唐最高的審判機關,肩負著對刑獄司法的重擔,刑部審定司法、審理案件,對于大唐的任何官員都有資格展開調查,特別是如今還有了大理寺卿給予了大開方便之門,使得刑部在審理地方案件時,完全可以不顧及大理寺是否會在最終的審判中,出現阻撓、干擾等事情發生,完全可以放開手腳的利用大唐的律法,給予這五百人定制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或者是把原本官場之上習以為常的官場規則加以嚴苛,如此一來,幾人相信,哪怕是再兩袖清風的官員,恐怕都能夠被查出個問題來。 如此雙管齊下之下,想必任何官員碰上大理寺跟刑部成心找上門的麻煩,都會捂著腦袋大呼頭痛了。 而且即便是官員們覺得有冤屈有不實,即便感覺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陷害,自己上書奏表想要通過御史臺對大理寺、刑部,以及自身的監察來還以清白,如今這條路卻已經是完全走不通了,畢竟御史臺大夫歷經兩任皇帝。 李治在位時,李嶠便是當仁不讓、毫無爭議的御史臺大夫,如今新皇登基五年多六年了,李嶠依然是穩坐釣魚臺,從中便可以知道,李嶠不單在御史臺的政務上得朝堂上下的滿意,同樣也是得陛下的看重。 如此能夠讓朝堂上下以及陛下都為滿意之人,現在加上自己愿意為陛下分憂解難,主動與五姓七望的豪門勛貴對抗,試問這個時候,一旦被大理寺、刑部,再加上御史臺被三司盯住的人,哪里還有翻身的希望? 何況風言奏是的彈劾原本就是御史臺的職責所在,如今不過是在敏感的時刻,談論起官員們不愿意談論的話題,加上大理寺、刑部的介入,想必任何一位官員都不可能能夠從三司的聯合之下全身而退了。 即便是能夠全身而退,即便是三司無法對他形成有效的威脅或者控訴,最后他還要過吏部尚書這一關,吏部尚書執掌各地方官員政績,想必沒有哪一個官員在自己的任上,從來沒有做過得罪人的事情吧。 所以狄仁杰四人一旦坐在一起,想要密謀、設計哪位官員,那么這位官員的命運跟前途,基本上就已經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更何況還是在四人齊心協力的以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如此一來,恐怕在整個大唐,沒有哪一個官員在被四人一同默契的盯住后,還能夠不被扒下一層皮的全身而退了。 四人從原本沉重的氛圍中,隨著臉上的輕松跟默契笑意越來越多的顯現,整個房間的氛圍也開始變得漸漸輕松了起來,就是連軍武出身后被李弘任命為刑部尚書的急性子王孝杰,此時此刻最起碼臉上也沒有著急之色了。 四人默契的坐在一起商議著接下來的各種方式手段,包括在其過程中可能出現的一些意外狀況,以及如何彌補,四部門又該如何默契配合的事情。 說到了最后,依然還是由不緊不慢的姚崇再次說道:“如果在下能夠與三位大人配合默契,能夠為陛下分憂解難,在下心中自然是非常樂意,但……在下現在不得不給三位大人潑一盆冷水了?!闭f到最后,姚崇看著三人不解、疑惑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搖頭苦笑了起來。 狄仁杰聽著姚崇的話語微微愣了一下,但還是率先開口問道:“姚大人,如果我們四人能夠齊心協力,想必按照我們剛才商議的辦法,不敢說十拿九穩吧,但最起碼七成的把握可是足足有了吧?所以還請姚大人賜教,不知我等哪里出現了遺漏,讓姚大人如今又是愁上了眉頭?” “倒不是我們的計策出了問題,就是在下自掌管吏部以來,常年與各地方官員打交道,也實在想不出有誰能夠在咱們四人有心算計下,能夠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只是……王大人聽我把話說完?!币Τ缈粗跣⒔軓埩藦堊煲f話,急忙以左手拍了拍旁邊王孝杰的肩膀,示意他稍等片刻。 于是接下來姚崇繼續說道:“我們在替陛下排憂解難的同時,卻忘了兩件事情,當然其中一件事情是在下吏部的事情,倒是與三位大人沒有多大關系?!币Τ缈粗说难酃?,也不再賣關子,緊忙繼續說道:“這與我們四人相關聯的一件事情便是,我們是不是該由一人進宮,先探探陛下的口風跟想法兒呢?萬一陛下另有他策,我們如今討論了半天,豈不是枉費力氣?所以我們想要為陛下分憂解難,此事兒即便是暫時不讓陛下知曉,但我們也要知曉陛下之心意才行,此事兒恐怕到時候就得麻煩狄大人親自進宮,探一探陛下的口風了吧?” 狄仁杰、李嶠以及王孝杰聽到姚崇的話,莫不是認同的點了點頭,而后幾人便把視線放在了狄仁杰的身上,畢竟四人當中,狄仁杰如今跟陛下之間的關系才算是最為融洽的,雖然姚崇或者是王孝杰,或者是李嶠進宮都可以直接見到李弘,但論資排輩起來,即便是李嶠不認為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會比狄仁杰重多少。 所以三人的目光望向狄仁杰時,狄仁杰便知道,這個探訪陛下口風的事情,只能是由他來做了。 于是當下也不推辭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明日一早便進宮探李弘的口風,而后狄仁杰看著姚崇問道:“那么第二件事兒呢?雖然剛才姚大人說第二件事情只是事關吏部,但想必也是因為我等的計策所以才出現,不知道姚大人可否能夠透露一二,讓我等替姚大人……” “倒是沒有什么可隱瞞的,只是在下擔憂的是,如今隨著這五百多同僚參與了今日的冒死直諫,加上我們的策略從中斡旋,如此一來,地方官員的缺……對在下就是一個極為頭疼的事情了,畢竟此事兒也同樣事關重大,陛下與五姓七望為首的豪門勛貴攤牌、決戰,但地方政務同樣不可廢,不然的話,這對陛下也是一種變向的壓力吧?而且以我們的策略來看,此事兒想要完全解決最起碼也得兩到三個月左右,如此長時間里,地方官員的缺位一直空置著,可不是一件對陛下,對我大唐社稷或者是百姓有利的事情了?!?/br> 狄仁杰聽完姚崇的話,而后看了看王孝杰跟李嶠,再次點了點頭說道:“看來狄某這一趟皇宮行是勢在必行了,不過姚大人也大可不必過于擔心,就像你所言帝一件事情一樣,既然你能夠感覺到陛下可能會有其他策略,那么說不準,陛下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五百多個空缺該如何補了,所以狄某明日進宮,一同探聽下陛下的口風,而后我們還在這里相聚如何?” “如此那就多謝狄大人了?!币Τ缏牭降胰式苋绱苏f好,便緩緩站起來向狄仁杰行禮說道。 姚崇這人向來謹慎,或許也跟任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有關,向來說話做事都是滴水不漏,從來不給他人留有任何把柄,也從來不會欠任何人人情。 而今能夠在四人密談到最后,姚崇愿意承狄仁杰這樣一個看似不大的人情,其實已經是在向三人遞交投名狀了,顯然是讓三人放心,在接下來的事情中,他姚崇決計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情,而影響了四人達成的默契協議。 就在四人緩緩從畫舫的房間走出來,爭執著誰來給今日的花費掏錢時,身兼國子監祭酒的李旦,則是在皇宮燈火的陰影,在宮女的引領下向李弘的宮殿走去。 剛剛從貞觀殿出來,在從母后那里得知自己的父皇這一次眩暈癥發作,并沒有多大的隱憂后,便順道拐了個彎兒,向李弘這邊行了過來。 結合今日在洛陽城內被近三千人冒死直諫的事情,李旦覺得自己身為大唐皇帝的弟弟,這個時候應該前往皇兄那里,問問是不是有什么自己可以效勞的。 第913章 封地 李旦趕到李弘的宮殿時,還未進門就聽見了李哲在跟李弘寒暄的話語,從兩人的話語上來看,顯然李哲也不過是剛剛過來一會兒,兩人之間的談話,隨著他踏入門檻的那一霎那,并沒有說一些實質的東西。 所以當他抬頭看到兩位皇兄臉上掛著了然的神色時,便明白自己的到來,其實已經是在兩位皇兄的意料之中了。 “果不其然,你輸了,過幾日請我在洛陽城最好的酒家吃飯?!崩詈胂騽傔M門的李旦指了指另外一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而后對另外一邊的李哲說道。 “其實我早就料到他也會來了,今日我跟老八送父皇跟母后回宮,一路上聽到的紛紛議論可是不比你少多少?!崩钫苌裆g有些不服氣,剛才與李弘打賭李旦會不會來的問題上,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皇兄擺了一道。 畢竟誰都知道不論是自己還是老八李旦,這些年來都是在誠心誠意的輔佐皇兄李弘,而皇兄對他們兩位也是向來信任有加,雖然看似并沒有掌握什么至高權力,但細細琢磨一番便會發現,其實他們兩人手中的權利,可是不亞于任何一位朝廷重臣的。 而皇兄能夠毫無顧忌、極為放心的把這些事情交給他們,這也使得他們兩人在今日洛陽出了這件事情后,能夠不必過多的思考自身的處境,從而以極快的速度坦然進宮,與皇兄商議對策。 “你也是為今日洛陽城一事兒而來嗎?”李弘看著和氣、敦厚的李旦,微笑著問道。 “是,皇兄。今日之事兒如今我就是想要裝作不知道都不行了,這洛陽城內恐怕早已經傳遍了,恐怕這個時候,上至尚書仆射,下至黎民百姓,都在悄悄的議論這件事情了?!崩畹┱f話之間,敦厚、質樸的神色之間漸漸顯現出一抹替李弘擔心的憂色。 “你這個腦子啊,也就做做學問行,權謀之略看來你這輩子是學不會了。你也別笑,你也不怎么樣兒,一進門就是要殺要剮的,要是按照你的意見處死這三千人,你皇兄我昏君的名頭可就坐實了,還不得讓文人士子罵個千百年來?”李弘指了指李旦,剛說了兩句就聽見李哲噗嗤笑出了聲,接下來便沒想到李弘話鋒一轉,又把他捎帶著說了幾句。 李哲不服氣的撇撇嘴,聽著李弘的訓斥反駁道:“我是這些年在軍務后勤用心過多了,騰不出來精力學這馭下之術,何況在我看來,這件事情本就是世家豪門、五姓七望做的太過分了,如果此時你不施以嚴懲,怎么能夠震懾住他們?總不能因為法不責眾這個破爛理由,就不去責罰他們吧。如果你一這樣做,他們豈不是更會變本加厲,還以為我們皇家怕了他們不成!” “你的意思呢?”李弘懶得理會二百五的李哲如此建議,畢竟從小到大,李哲一直是不用腦子思考問題的人。 即便是他心里心知肚明,即便是他能夠敏銳的察覺出事件的重要性,即便是他知道自己的辦法是最為下等的,但也只會條件反射的,第一時間便把本能的反應說出來。 看破不說破,當初李哲跟在李賢屁股后面屁顛屁顛的混時,就一直是這樣,只是到了最后時刻,看著李賢在不歸路上越走越遠,這才不得不把心中的話語說出來加以提示,從而也避免了自己踏上跟李賢一樣的道路,也從而劃清楚了自己跟李賢之間的界線。 李哲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并沒有任何的不妥,畢竟身為皇家的王爺,本身就身份敏感,何況如今是他的皇兄當政,沒有猜疑、忌憚、防備他李哲,依然毫不懷疑的把他留在都城,還給予了他最喜歡的事情做。 所以在李哲的為臣之道上,想要一直保持與李弘如此和諧,而彼此并沒有提防、猜忌的關系,李哲就必須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動腦子,只要把貼合自己性格的本能反應說出來即可。 最為重要的,也是李哲最為倚仗,或者是能夠讓他如此毫無忌憚的在李弘跟前高談闊論、議論朝政的原因,自然還是從一開始他就對李弘敞開了自己的所有,做到了讓李弘看見自己的全部內心深處,沒有任何一處私藏著叫做野心的東西。 “我的意思???”李旦料不到自己坐下來還沒有怎么說話,老五就直截了當的問道。 或許是因為跟老五李弘歲數相差懸殊的緣故,所以多年以來,李旦對于李弘一直有種莫名的敬畏跟崇拜。 兩人之間整整相差了十歲,他還未出生李弘就已經是太子了,加上自他懂事兒以來,李弘要么就是率領軍隊在東征西討,要么就是坐鎮長安監國、處置朝政,這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從一開始就被種下了敬畏跟崇拜的種子。 從小就認為李弘是一個無所不能,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太子,也是下一任皇位的不二人選,所以心理上打小就接受了一切應該被李弘管束的事實,就像是倫理道德中的父子關系一樣,從來都不用,也無從懷疑的鐵律一般。 特別是老五一直也對他照顧有加,不論是學業上、生活上,還是自己搬出皇宮到王府一事兒上,老五都給了他莫大的照顧,有時候就像是一個父親一樣,一直對他呵護備至,盡到了一個真正的長兄如父的職責。 所以如此這么多年來下來,李旦對李弘一直都是又敬又怕,甚至很多時候,哪怕是李弘還未登基為帝的時候,他對李弘的敬畏都要多過于對李治的敬畏。 如今李弘當了皇帝,就像是成了一個豪門世家,或者是普通家庭的一家之主,所有的事情自然而然的由他說了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這個當弟弟的,只能是本能的聽從兄長的安排跟決策。 “我還沒有想好,我過來……就是想看看皇兄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聽從皇兄差遣來的?!崩畹﹣淼囊宦飞?,壓根兒沒有想過對策,他過來,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聽從李弘的派遣,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夠幫上老五什么忙。 看著李旦茫然以及有些慚愧的臉色,李弘只能是搖頭苦笑起來,這些年李旦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太乙城上,對于朝堂之事兒自然是避之不及,加上太乙城的事情都是他真正想要做,而且極為喜歡的,所以朝堂上的事兒,在李旦的心中,就應該是李弘cao心,然后有什么吩咐告訴自己就是了。 “看看這個?!崩詈肽闷鹱烂嫔系膸追葑嗾?,給李哲跟李旦一人遞了幾份說道。 “這……不合適吧?”李哲看著皇帝親啟的奏章,想接又不敢接,仿佛那奏章像是一塊兒燒的紅彤彤的炭火般,接過來便會立刻燙傷他們的手。 另外一邊的李旦則是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地說道:“你還是說吧,有什么我能做到的,能幫你在五姓七望身上出口氣的法子,你就直接告訴我,皇弟我雖然不惹事兒,但也不怕事兒?!?/br> “這是李上金跟李素節給我的奏章,你們看看倒也是無妨的,我還能害了你們不成!”見李哲戰戰兢兢的接過了奏章,而李旦依然是搖頭不接時,李弘瞪著眼睛對李旦說道。 最終兩人還是在李弘的逼迫下,各自接過了幾份奏章,在奏章的紙頁發出輕微的響聲,以及顫抖下很快的掃了一遍。 看兩個人的神情,猜測著兩個人差不多知曉奏章的內容后,李弘便緩緩地說道:“李素節跟李上金在咱們從長安陪父皇、母后啟程不到半月后,就開始陸陸續續的上了這幾份奏章,不過是把一些他們封地上的官員動向,及時的稟奏給了我,想必今日冒死直諫的官員中,就有他們封地的官員。如今你倆俱不在自己的封地,這么長時間以來,你們就跟忘了自己的封地似的,也沒有接到你們封地官員的奏章或者是密報,不得不說,你倆這王爺當的一點兒也不稱職啊?!?/br> “我都說了那封地于我可有可無,只要長安的府邸給我就行了,其他的我還真不在乎?!崩钫馨咽掷锟赐甑淖嗾路旁诹死詈氲慕?,無所謂地說道。 “我都忘了自己還有封地了,自荒災那年開始,我跟老七撥了府里大部分的銀子賑災后,記得災情過后,我上奏章給皇兄了啊,說那些封地還請朝廷收回或者是代管啊?!崩畹┮卜畔铝耸掷锏淖嗾?,推到了李弘的跟前,而后看著李弘小聲地說道。 那時候各地都在受災,李旦是把府里的銀子撥給封地后,就開始與其他學子研究如何繼續加快推廣新作物了。 畢竟新作物的耐儲藏性,以及產量都是比原有的作物高很多,而且還并不影響原有的作物種植,所以當時為了使大唐以后不再遭受荒災時,百姓鬧饑荒,他在盡了封地的本份后,就開始琢磨這件事情了,一來二去,荒災過后,這件事情他也就拋在腦后了,還以為朝廷或者是皇兄已經代管他的封地了。 第914章 友情歲月 荒災的那年,李旦拉著國子監的一些學子,以長安、洛陽等一些重要州府之地為中心,連同當地的官府,大力的向當地的百姓推廣著那些可以幫他們以后度過荒災的新作物。 但即便是當初百姓已經餓的面黃肌瘦、雙眼呆滯、兩腿發軟,寧可吃食樹葉、草根,哪怕是觀音土的情況下,依然是有一部分當地的世家豪門,或者是當地官員明里暗里的阻撓著李旦的賣力推廣。 在他們看來,這些樣子古怪,從未見過的種子,就像是本身帶著不詳之氣的物種,哪怕是李旦把新物種做出來的食物,當著眾多百姓,以及官員和豪門世家的面大口大口的吃下去,依然是沒有能夠打消百姓心中,被官員以及豪門世家洗腦的疑慮。 也是從那時候起,李旦在心中哀嘆百姓的愚昧,以及豪門世家的冥頑不化之時,徹底的認清楚了這些一項自詡為天下蒼生福祉著想的豪門世家,其實是多么的讓他感到憎恨。 也意識到了大唐江山雖然姓李,但要是真正的到達最底層,真正的說起對百姓的影響力,豪門世家的影響力,怕是比皇室要在百姓心目中大的多。 自那以后,他也沒有少在李弘跟前抱怨這些豪門世家的冥頑不化,以及豪門世家在百姓心中的影響力,但他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其實心中還是充滿了滿滿的無可奈何跟矛盾。 他不知道自己把這些對地方豪門世家的不滿跟牢sao,說給皇兄聽后,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要表達什么! 是想要皇兄加大對地方豪門世家,五姓七望的壓制?從而不使百姓受那些人的蒙騙?還是希望皇兄看到,豪門世家、五姓七望在百姓心中的影響力,意識到五姓七望根深蒂固的實力,從而能夠與五姓七望之間的關系緩和一些,就算是為了大唐的江山或者是百姓。 那時的李旦風餐露宿、四處奔波,整個人都黑瘦了一圈,即便是如此,李旦依然是堅持著向地方百姓、官府推銷著新作物的推廣種植。 在李弘看來,當初李旦的行為,就像是上一世賣保險的一樣,帶著一群人,啃著面包就著白開水,就差挨家挨戶的拿著新物種,以及新物種做成的吃食,向各家各戶推銷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依然還是讓許多百姓見到新物種如同見到了妖魔鬼怪般,唯恐避之不及,惹上不詳上身。 這一次的推廣對李旦的打擊是極大的,甚至說,李旦從來沒有如此憎恨過當初國子監、弘文館、崇文館那些遺留的儒學大賢,但自從這一次后,回到長安后的李旦,甚至恨不得死諫李弘,請命把這些人全部驅除出國子監等,省的他們繼續禍害下一代。 三兄弟當年可謂是真正的表現出了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情形,就是當時的李治跟武媚,把三人的一切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深感欣慰,他們二人也從來沒有想到,皇室兄弟之間,竟然可以如此的同心協力。 這邊李旦在推銷“保險”,那邊李哲則是在用熱氣球帶著糧食想著翻山越嶺,希望能夠以最短的時間,以最低的代價把洛陽糧倉的糧食分送到各個州府,但一次次的熱氣球不穩定的工作特性,給他帶來的打擊,讓李哲在失敗之余,恨不得跳崖來發泄心中的無助。 那時李弘的兩個兄弟在外四處奔波,拼了命的為他這個大唐新帝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他身處長安的大明宮內,同樣是如坐針氈,如冬日里雪花一般的奏章,一封封的向他砸了過來,十道奏章中就有七八道奏章都是希望他能夠祭天拜祖,甚至是下罪己詔來向蒼天祈求風調雨順。 三個人那時候沒有一個能夠好過,身處在不同的環境中,內心則是都在受著烈火燒灼一般的煎熬,不過好在,如今都已經熬了過來,不論是李旦還是李哲,對于封地的心思,自這一次荒災大年的打擊后,就變得毫不在乎了。 在他們心里,封地的得失遠遠不及皇兄治下的大唐江山重要,即便是當初封地避過了災荒,對于他們來說,當時的心境也不會有任何的好受,畢竟,那時的大唐百姓過的太慘了。 “封地該是你們的還是你們的,就算是你們不想要了,我也想讓朝廷收回,父皇跟母后倒是要同意呢,當初你倆的奏章在那個時候送了過來,那時我身處大明宮頂著朝廷眾臣勸諫下罪己詔的壓力,即便是這樣,還被父皇跟母后叫到興慶宮訓斥了足足一個時辰,封地以后交由朝廷代管,但每年的該是你們的少不了你們的,戶部這兩年沒錢,過幾年給你們都補上?!崩詈肴嗔巳囝~頭,三人一旦說起那年的荒災,都是一臉的心有余悸。 “那……那現在我能幫你做些什么?總不能真的關幾天然后就把他們都放了吧?”李旦讓宮女把李弘的茶水再次換了一遍,如今已經是深夜,李弘的茶水也是越來越濃。 李弘看著茶杯被李旦拿下去也沒有反對,而是在桌面上的奏章中挑來挑去,最后拿到兩份奏章遞給了兩人一人一份:“過幾日等父皇這次的眩暈癥好了后,你們便前往各自的封地吧,這里面是當初讓你從國子監、弘文館,以及崇文館挑選的學子,地方官府層層遞進后,就讓這些人補最基礎的缺吧,至于還沒有來得及科舉一事兒,等到了科舉之日時,再讓他們回來參加科舉便是?!?/br> “這……這樣合適嗎?你完全可以下旨提前科舉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