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好啊,來啊?!崩詈霃娜莶黄鹊目粗鴳嵟娜缤R粯拥乃_利赫,淡淡地說道。 先知在他們大食,可是哈里發一樣的受人尊崇,甚至偉大的先知便是哈里發,而這也是大食國內勢力眾多,卻無法向大唐這般真正凝聚在一起的因素。 因為先知太多了,第一任哈里發留下了太多的兒子跟女兒,而這些人在替他們開枝散葉的同時,在經過長時間的家族矛盾激化,以及利益分配不均的統治后,就會有人跳出指責、質疑其統治者哈里發的正統性。 面對他人的指責,統治者除了高聲疾呼自己是正統外,卻往往無力反駁其他同樣口口聲聲稱自己為正統先知的人。 因為,就像是大唐皇室一樣,誰還不是皇室出身?你又該如何指責他不是皇室?他又沒有犯罪,你又不能把他貶為庶人。 所以,其國內其他家族看著哈里發龐大的一脈內訌,便會挑選著有實力者,來實現自己的理想,跟大唐沒有任何區別。 區別只是,大唐的皇權君主權利很大,一些可以在大食發生的分裂,在大唐,只會變成皇室內斗。 因為這一切在于中華民族的,天地君親師這樣的理念架構上,很難讓其他宗室能夠像大食那般,不滿意了就起來造反。 不管怎么說,最起碼對于白衣大食來說,他們在短短的一百多年時間里,唯有的處理國內禍亂的方式就是,西征西征西征,而后便是走向滅亡,變成了黑衣大食。 “住手!”薩利赫大喊一聲,嚇得李弘都有些側目,急忙回頭望去。 只見蘇丹的彎刀放在自己的左肩膀上,但刀背已經深深嵌入了肩胛骨內,而李哲的長矛,則是緩緩從彎刀刀刃那巨大的豁口處,緩緩的抬了起來。 “想必你這條胳膊,就算是不斷也得廢了?!崩钫苁栈亻L矛,臉上帶著一絲獰笑說道。 蘇丹這個時候展現出了極其堅強的韌性,即便是彎刀卡進了肩胛骨內,原本英俊瀟灑的面龐變得分外扭曲,即便是額頭上因為疼痛,直冒冷汗,依然是咬牙不吭聲。 “受教了?!碧K丹從牙縫中,生生擠出了三個字,便開始因為肩胛骨處那劇烈的疼痛,咬牙吸著涼氣。 “比我想象的能忍?!崩钫軡M意的點點頭,便往李弘身邊走去。 隨著蘇丹肩膀的傷勢,被僅剩的幾個大食人正在小心翼翼的包扎著,樹林的四周便響起了馬蹄聲,不一會兒的功夫,大批的戰馬被趕到了李弘等人的身旁。 第761章 坊間天下 看似野蠻以及兒戲的決斗發生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在大唐人,特別是大唐皇室看來,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大唐立國之前,不過也就是一個有著胡人血統的漢人,而那個時候的游牧民族,在為了爭搶肥美的草原時,往往便會選擇這種方式來決斷這一片肥美的草場歸屬誰。 即便是大唐立國以后,先帝李世民在處理勛貴豪門之間的矛盾時,甚至很樂意他們以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所以當李弘與薩利赫選擇這種方法來解決問題,并不讓人覺得好笑或者兒戲。 薩利赫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得如此凄慘,當率領著殘兵敗將走出樹林后,狼狽不堪、身心疲憊的薩利赫連臉上凝固的血液都來不及擦,立刻就對著天空深深的呼吸著。 走出樹林的霎那間,讓他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終于從壓抑的地獄中逃離了出來。 他早就已經料到了,李弘絕對不會放過這樣一次大勝大食的宣揚機會,果不其然,當他狼狽的走進中央軍兵營時,便看到了各國的使臣,就連吐火羅王也在里面。 所有人在面對身上布滿血腥味兒他們,特別是看著大唐的太子時,眼神中都是流露著敬畏跟尊重,而對于放在他身上的眼光,則是除了惋惜就是一絲冷笑,甚至能夠聽到一些人,用唐話說著不自量力等嘲諷的話語。 “震懾小國的目的達到了?”薩利赫嘴角帶著自嘲的笑容,對旁邊的李弘問道。 “這話說的,我是那種人嗎?他們都是聞風而來,跟我可沒有關系?!崩詈牒俸傩χf道,而后便看見薩利赫與殘存的幾十個大食人,在兵士的引領下,去沐浴更衣。 大明宮內一宿沒睡但卻迷迷糊糊的過了一夜的李治,在得到小黃門的奏章后,這才滿意的走回寢室休息。 而當李治迷迷糊糊的不想起來時,李令月卻已經跑進了皇宮內,跟她母后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討論著什么,于是大唐皇帝陛下只好在宮女的服侍下,開始更衣,很好奇太平公主這是要干什么。 李令月在有了“事業心”以后,特別是在結合了元日大朝會上,李弘與薩利赫大打出手丑行,這個引人注意的標題后,就開始琢磨著把另外一個引人注目的標題坐實了,那就是皇宮秘事。 史官的臉拉的老長,像是吃了兩只蒼蠅般難受,如果按照公主殿下的要求,把帝、后的日常公布于眾的話,他們豈不是要失業了? 所以看著拿著紙幣,跟在皇后后面的公主殿下,史官的臉一直在抽抽,很想插嘴說話,但是面對公主殿下那飛快的嘴,他努力的張了好幾次的嘴,都沒有機會插話進去。 武媚被李令月煩得無路可去,最后還是順從了李令月的央求,坐在了書房的書桌后面,看著一臉認真模樣的李令月,拿著手里的紙筆,開始對她進行所謂的專訪。 “這些都是李弘教你的吧?”武媚無奈的問道。 這個叫什么坊間天下的刊物,為何要拉上皇室的事情做文章呢,武媚想不通。 “皇兄沒有教我這些的。為了兒臣的第一步,您就做一些犧牲吧?!崩盍钤卵肭笾涿?,而后先把自己今日派人,撰寫的中央軍的消息,遞給了武媚觀看。 “能夠買的起你這名曰‘坊間天下’刊物,怕都是達官貴人吧?你這樣的標題能夠吸引他們?”武媚很好奇,并不看好李令月這個建議。 但看著兩眼通紅,顯然昨夜熬了一宿沒睡的公主,還是有些心疼的準備配合一次李令月。 “各自有各自的需求,文人士子想知道朝堂之上發生了什么,達官貴人呢,想知道文人士子在想什么,朝堂呢,想知道黎民百姓在想什么,而黎民百姓呢,想知道您跟父皇是不是想著他們,那么您還覺得賣不出去嗎?這樣吧,您就訂一年的吧先,可以優惠哦?!崩盍钤沦u弄著自己對人好奇心的把握,振振有詞地說道。 武媚聽著李令月的話,不用想都知道,這必定是李弘教會她的,所以也不反駁熱情高漲的李令月。 只是李令月的身后,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么你倒是告訴我,朝中的官員跟黎民百姓在想什么,他們想要什么?!?/br> 李治的聲音在身后中氣十足的響起,李令月卻是連頭都沒有回,端著秀氣的小下巴,挺了挺剛剛在發育的還不大的小籠包,洋洋得意地說道:“父皇您要是想知道這天下間的百姓想什么,長安城的坊間都流傳著些什么,就得買我這‘坊間天下’刊物,才可以知道哦,而且兒臣保證,這些都是絕對真實的?!?/br> “主意倒是不錯,你這‘坊間天下’倒是可以替御史臺監管朝臣,以及那些個坊間惡霸,或者是鄉村地痞,但……你皇兄就沒有怕過你用這刊物謀私情,要挾他?”武媚一語中的,一下子便捏住了李令月的七寸。 顯然這種極有威脅的話語權,李弘怎么可能全權交給李令月來打理,按照這些年李令月被她皇兄坑過的次數,李令月要是在這“坊間天下”的刊物上抹黑、造謠李弘,李弘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吧,母后說的對,這第一份要面世的刊物,是需要皇兄過目后,才可以刊印的,所以兒臣其實就是他的跑腿的?!崩盍钤滦∽煲话T,原本高漲的熱情瞬間熄滅了大半。 “你皇兄交與你來監管、打理,顯然是基于對你的信任,你也不必喪氣,以后有什么過不了的,就找母后,母后幫你拿主意,但……你可得切記,這可是殺人于無形的利器,弄不好則是會傷己的,切記一定要是有益于……”武媚一反常態的支持李令月,這讓李治有些驚訝,向來不喜歡李令月鼓搗亂七八糟的皇后,今日這是怎么了? “有益于我們皇家,還有父皇的江山社稷才是,朝堂臣子之間可以監管,但要把握好度,御史臺、大理寺則是要報備,門下、中書要搞好關系?!崩盍钤掠行瀽灢粯返慕舆^武媚的話語說道。 她從小就聰明伶俐,再加上她那不亞于她聰明的合伙人上官婉兒,兩個正是腦洞大開、想象力極為豐富的少女,在李弘眼里,其實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只是就像上一世一樣,如何能夠把握好政、娛、雜、閑、詩、書、禮、德等等的分寸,是不是能夠做出一份顧及各方面的權威刊物。 而她與上官婉兒關于刊物的名稱,在幾十個上百個名稱中,挑來挑去,最終選擇了這個從名字就很貼近普通百姓的名字,也是為了籠絡文人士子對刊物的親近之意。 李治到現在都沒有敏銳的察覺到,但它的皇后,只是跟李令月這短短的交談,以及元日這幾天的表面了解,已經讓武媚意識到了,李弘支持李令月搞出來的這種刊物,對大唐江山社稷的好處是多么的巨大。 而且這種輿論的導向只要控制好了,只要這份“坊間天下”有了讓人們信服的說服力,只要能在短時間內建立起它的權威性,這便是一個不亞于御史臺,甚至會超過御史臺作用的機構。 這讓武媚甚至都不得不去懷疑,李弘是不是已經命令白純,把精衛的力量也運用到了這里面。 但不論如何,這“坊間天下”的前期,必然是向著建立它在人們心目中的權威性,跟信任感為出發點的。 畢竟,以武媚那敏銳的目光,已經深切的看出,這份刊物最后的目的,必定是要成為清除異己、殺人于無形的武器,要被李弘牢牢控制在手里的。 如此一來,便從中能夠看出,李弘對于李令月的防備,顯然是遠遠要低于對李哲跟李旦的防備,不然的話,以李旦現在在崇文館那喜歡學習的盡頭,完全比李令月更有資格來做這件事兒的。 李弘之所以如此防備,如此放心的交給李令月,一方面是為這個大唐唯一的公主,奠定了以后在大唐的地位。一方面怕是也為李令月的未來,制定了一個方向,何況這其中,還有那跟他眉來眼去的上官婉兒牽制著李令月。 至于對李哲跟李旦棄之不用,這也很好理解,李弘這一份所謂的“坊間天下”,顯然是為他、為李氏江山的穩固服務的。 而這一份刊物的監理人,則是需要與三省六部、御史臺、大理寺等等溝通,如果用李哲跟李旦,這其中便會給予兩人拉攏群臣、結交同黨的機會,顯然李弘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兒。 之所以遲遲未動手做這一份刊物,怕只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吧?其實這樣的打算,他應該是早就有之了。 所以當李令月跟上官婉兒“自投羅網”后,李弘便正好順水推舟的把此事兒交給了李令月。 由她們來做,原因便是,畢竟是女孩子,她們一開始的行為,顯然并不會在最初就引起人們,對這份刊物最終目的性的懷疑跟猜測。 第762章 銅匭 李治聽著皇后把這份名為“坊間天下”的刊物,形容為殺人于無形的利益時,便不由自主的有些皺起了眉頭。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李弘哄李令月跟上官婉兒兩個少女在玩兒罷了,皇后卻為何要說的那么嚴重呢? 而且更讓他疑惑的是,即便是武媚如此嚴肅認真的警告李令月,李令月竟然沒有反駁她母后大驚小怪,看那樣子,像是很同意她母后的說法一樣。 但不等李治當著李令月的問出緣由,就看見母女二人煞有介事的一個坐在書桌后,一個坐在書桌前,攤開了她那小本,開始一本正經的在問皇后。 每問一句,皇后便會回答一句,如此反復幾次后,李治聽著她們那些家長里短的,那個宗親生了個女兒,本來想要個男孩兒,所以皇叔正在府里捶胸頓足的哭呢。 要么就是哪個宗親前來皇宮時,向皇后訴說著駙馬爺又從平康坊納了個小的,但是到家沒三天,就被公主淹死在井里了,兩人現在在府里吵翻了天,下人們天天都是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要么就是,兩兄弟因為襲爵的緣故,老大無能老二精明,然后關于爵位大小,起了爭執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李治聽著都頭疼,因為在他不理政的這些年,皇室宗親,甚至是勛貴豪門的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往往都會找他評斷。 有時候李治甚至覺得,自己這個未來的太上皇,更像是一個住在皇宮里,專門為皇室宗親、勛貴豪門斷家事的七品縣令官兒。 “皇兄十歲了還尿床?”李令月一愣。 “對啊,很神奇嗎?” “那我寫上吧?!?/br> “讓母后想想啊,還有什么事兒啊,偷看洗澡算不算?被城陽跟蘭陵聯合起來揍呢?還有就是四歲的時候出宮,有一次哭著回來了,說是那誰……哦,趙靈兒打了他……” “這不是七皇兄的糗事兒嗎?怎么是皇兄了?” “哦?是嗎?那就是母后記錯了,不過你寫成你皇兄也沒事兒吧,我覺得文人士子會喜歡看的?!?/br> “那不行,這些都要皇兄過目的,您讓兒臣這樣寫,明顯不是幫兒臣,到時候皇兄還不知道會怎么收拾我呢。還有,這個兒臣怎么感覺是兒臣小時候的事兒呢,您怎么也給安在皇兄身上了?”李令月瞪著明亮無辜的眼睛,看著她那目光閃爍的母后。 “母后容易嗎?生了你們這幾個不省事兒的,記錯了也正常啊,不如……你去問問朝堂臣子,他們喜歡什么,想要什么?他們如今都是你皇兄提拔上來的,也可能知道更多奇聞趣事兒呢?!蔽涿陌矒嶂∧樣行夤墓牡睦盍钤?,但是嘴里的話還是那么不著調。 “那好吧,兒臣告退了,下一期再來專訪父皇吧?!崩盍钤碌穆曇糁?,帶著筋疲力盡。 本以為專訪母后會是一件極為輕松愜意的事情,但卻沒有想到,反而是讓她最為心累的一件事兒,母后根本不按套路來,完全是自說自話,哪怕是自己引導著,也是要按她說的來寫,不行,以后得想個辦法了。 看著失落的嬌俏背影離開,武媚臉上登時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面對李治疑惑的眼神,武媚輕松加頗有成就感地說道:“妾身要是不如此說,怕是下一期李令月嘗到甜頭后,天天能來八趟,現在有了這第一次的不順,下一次再來,她就要更加仔細的想好了,也說不準會把皇家秘事這一板塊兒去掉才好呢?!?/br> “朕不關心你們剛才說了什么,朕是想知道,李令月弄的那份刊物,真的有那么如此大的威力,殺人于無形?” “暫時還不會吧,以后就很難說了。不過您沒發現嗎,這是李弘在用另一種方式,來否決并設計的一份,解決您一直希望他在朝堂上廣開言路的決議嗎?妾身也幫著你催促過他好幾次,那銅匭的提議李弘一開始就反對,現在看來倒也是對的,妾身跟您都錯了?!蔽涿恼f著說著就嘆了口氣。 銅匭是她想出來的,是為了使朝堂臣子能夠廣開言路,能夠互相檢舉、監督朝堂之上的官員,以及對有所乞求、自薦的士子,對農業、百姓、社稷了解,以及下面對朝堂的不同聲音,包括一些密謀等,而設計出來的一個銅箱。 銅匭分四道口,每一道口都有它相應的職能,乞求自薦可以投第一道口,社稷、百姓可投第二道,對朝堂之決議不滿可投第三道,密謀、告密、揭發檢舉可投第四道。 而每一道口都是只能夠投入,卻不能隨便取出,而能夠打開銅匭查看的人,只有皇帝與皇后跟太子三人。 歷史上的銅匭,自然便是由武媚提議而建造出來的,一開始還有一些正能量的作用,只是到了最后,就變成了朝堂臣子誣陷、誣告、相互攻訐的工具,使其喪失了原本該有的意義,從而也真正誕生了大唐酷吏出來。 所以當李弘在受到李治跟武媚的提議后,第一時間便是反對,面對老兩口那質問的表情,李弘只能是把事物延伸出去,把銅匭的利弊分析給了兩人聽。 看著兩人不以為然的樣子,李弘最終也迫不得已,不得不在宣政殿的廣場上,那兩棵由他提議栽種的樹下,設置了兩個銅匭。 其意便是,希望通過兩棵樹的由來,警告一些依然還有心懷鬼胎,想要暗中攻訐同僚的臣子。 但明顯這并不是一個長久的法子,所以在李令月跟上官婉兒找上門后,李弘的報紙傳媒大計,便浮現在了腦海里,用此來代替銅匭,絕對是最為完美的。 何況,銅匭的最初設計,誰知道歷史上的龍媽,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樣,也希望能夠通過控制話語權,來穩固朝堂與江山,并鏟除異己呢? 李弘不知道,但武媚能夠從李弘所設計的刊物一事兒上,看穿李弘的心思,這顯然就說明,武媚在最初設置銅匭時,同樣也是想要造一把殺人于無形的利器,不然的話,她就是再聰明絕頂,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想通李弘最終的用意。 不愧是知子莫如母,無論是太子還是皇后,已然是看到了話語權,輿論導向的重要性,只是在此李弘非彼李弘時,方式方法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