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節
看,聽完了美滋滋的還要打人,而且看那神情表現,李弘感覺自己的龍媽還沒有聽夠似的。 “rou麻的話以后不要對朕的皇后說,要說對你的太子妃說去?!崩钪螐拈T口光著腳走了進來,一雙沾滿濕泥的鞋,早就被他一腳踢開了。 宮女提著一雙棉柔的拖鞋跟在身后,卻一直找不到機會給大唐的皇帝穿上,只有當李治在武媚跟李弘旁邊坐下后,這才有機會拿出濕巾,仔仔細細的幫著李治,再次擦了擦腳后,才溫柔的把李治的腳抱在懷里,把棉拖鞋給穿上。 李弘看的直皺眉:“您又不是像李燁、李葉那般,怎么就不穿鞋亂跑呢,您這身體,腳底板要是著涼了……” “朕愿意,關你屁事兒,管教你自己的孩子就好了,朕什么時候輪到你說教了?!崩钪味似饻囟群线m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沒好氣地說道。 “都下去吧,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來?!蔽涿目粗T口的汪樓命令道。 “是,皇后?!睙o論是跟著李治剛剛走上來的花吉,還是汪樓,還是剛剛給李治穿拖鞋的宮女,一幫人便無聲的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如此一來,整個與民同耕的行宮二樓,除了李治他們三人外,便是空無一人。 三人的二樓行宮更顯得寂靜,就連窗外,除了遠處因為天氣悶熱,而不知疲倦的抗議的知了外,便再無任何聲音。 沉默了一會兒后,還是有李弘率先開口說道:“安西兵團如今出安西四鎮了?!?/br> 武媚抬起眼皮,看了悶悶不樂的李治一眼,心頭則是無聲的嘆了口氣。 “嗯?!崩钪梧帕艘宦暫?,也不再言語,繼續等著太子給他答復。 “突騎施亡了,其實元日之前,安西那場大雪之后,就凍死了很多人,包括突騎施的王室在內,所以搶在了吐火羅之前,率先占領了那里?!崩詈肜^續說道。 “嗯?!?/br> “吐火羅這一戰,非一年半載能夠拿在,大食也投入了很大的兵力,在與我大唐角力,如今兩軍雖然還未正面交戰,但我估計在冬季來臨之時,兩軍會有一次試探性的摸底交戰,而這場戰爭的轉折點,很可能就是在今年冬季來臨之前,到了冬季之后,兩軍都會息兵,打不起來的?!?/br> “嗯?!?/br> “卑路斯以波斯王的名義,在短時間內,也召集到了約莫兩萬人的兵力,不過草草成軍的他們,并沒有什么戰斗力,而且卑路斯的身體也出現了狀況,他兒子納爾希耶如今統領那兩萬人,我打算讓卑路斯回長安養病?!?/br> “嗯?!?/br> “明日把李賢的妻子與兩個兒子送到這里來吧?!痹诶钪梧磐曛?,武媚看了一眼李治,而后對李弘說道。 “是,母后,明日兒臣便派人送過來?!崩詈牍Ь吹卣f道。 “吾兒呢?吾兒如何處置?如今在哪里?”李治抬起頭,看著李弘問道。 “還在安西,吐火羅不可能,離我大唐太近,疾陵城是他最終的歸宿?!崩詈氩豢蠢钪?,眼光望向玻璃窗外的晴空說道。 第709章 人物俱非 李哲從來沒有想象過戰爭能夠讓他如此快樂!從來不曾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橫刀立馬、執槊擎槍般快活,每一次的戰斗,都讓他有一種血液仿佛沸騰,在血管中如滔滔江水般湍流。 策馬揚鞭的快感,橫刀砍在敵人身上的那種真實感,以及馬槊刺穿敵人,挑起敵人,溫熱的鮮血淋灑在自己身上時,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特別是廝殺中的精神緊張,甚至讓他感覺,馬背上的廝殺比在女人身上馳騁,還能夠讓他感受到一個男人的尊嚴與榮耀。 他現在徹底的理解,為何李弘如此不喜歡呆在長安,當初而是在安西一呆就是近五年的感覺了。 好男兒該當馳騁疆場!李哲看著眼前的薛紹,細胳膊細腿的,怎么看都不順眼,不再像從前那般,怎么看都覺得薛紹像是一個翩翩公子,風流儒雅,心里有時候還充滿了羨慕。 “這點兒苦頭你都吃不了的話,以后還怎么活命?這還沒有讓你上戰場,還沒有面對面的跟敵人廝殺,你就開始叫苦叫累,這哪行?吐火羅還不算是厲害的,等我大唐一旦與大食人正面對戰,到時候你才會知道什么叫做燦烈!下去吧!”李哲坐在自己的中帳內,看著伸出一雙磨出血泡的水來求情的薛紹,直接拒絕道。 “但……手疼怎么辦?我現在干不了活了,何況喂馬很煩躁的,要不你給我換一個活計怎么樣兒?”薛紹臉上都快要苦出汁來了。 剛才自己把李弘的旨意,母親的旨意都說給了英王殿下聽,甚至若有若無的以二人的威嚴,想要壓迫李哲給自己安排其他稍微輕松的活計。 但讓薛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都被李哲給拒絕了,當年那優柔寡斷的李哲,如今卻是說一不二、鐵面無私,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就把太子跟母親的話全部給否決了。 李哲懶得理會他,如今英王的行事風格,越來越像太子李弘,手里拿著城陽公主的親筆信,隨意的翻看了一遍后,還是不當回事兒,隨意的往睡榻上一扔,示意親兵把薛紹架出去,從明天開始,由他單獨喂馬,他來安西時帶的家仆,全部不準幫忙,如果誰敢幫忙,軍法處置。 薛紹聽到這些話后,整個人瞬間都不好了,臉都快綠了:“皇兄,您……他們……母親派給我的家仆啊可是,您不能這樣就收走?!?/br> “老子就收走了!怎么著?別以為你身后有城陽姑姑跟李令月撐腰,你就可以在軍中得到照顧了,我還告訴你,如果我李哲把你練不出來,我就跟你姓!”李哲翻看著另外一封密信,這乃是李令月所書,字里行間一句求情的話都沒有,而是滿懷少女春心與幻想的,希望李哲回長安時,能夠給她帶回一個不一樣的薛紹。 不得不說,當皇家的子嗣,一旦想要在某一件事情作出一番作為時,他們的心志以及堅定,比起常人來,確實是要強悍許多。 無論是李哲,還是李令月,這都是活生生的皇家例子。 李哲把自己從一介書生練成了一名馳騁疆場的勇將,而李令月為了薛紹,甚至可以不顧及春心萌動之際,那你儂我儂的卿卿我我,而是希望把薛紹鍛煉成她心目中的樣子。 李哲是勇敢的,也是自制的,他這幾年的堅持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就,如今李治、武媚對他自然是疼愛有加,另眼相看,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此李哲非彼李哲。 而李令月,能夠在少女春心萌動時,舍得與自己中意的分開,而不是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這份自制力與皇家血液里的那份執拗堅持,就足以讓常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了。 畢竟,少男少女在熱戀之中,沒有那一對會愿意在熱戀之中舍得分開的,而就是這樣普通人難以做到的事情,這個時代的文人雅士,在離別時都要吟詩作賦、顧影自憐的抒寫一番苦凄凄的離別之景。 但,剛剛十四歲的李令月,卻是堅強決絕的做到了,不佩服,行嗎? 這就像上一世的社會中普遍的現象,當我們在看世家子弟或者是富商大亨的二代時,總是只會嘆息人家出生在了一個良好的家庭,卻從來不曾想過,人家為此付出的是我們常人的幾倍代價。 無論是海外求學的學子,還是離開優越的家庭,前往他地開創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而我們呢?卻是守著愛人、家人、親情、鄉情等等,把美滿與和諧進行到底。 兩者之間沒有對與錯,但無論是哪一種生活,只能說是各有各的無奈! 嘆息的合上李令月的書信,如今對世態、人情都有了新的認識的李哲,也不得不打心底佩服,畢竟,他被李弘趕出長安時,可是假裝的擠出幾滴眼淚,假惺惺的不愿意離開。 如果不是李弘手里的長矛一直打得自己手握馬槊的手生疼的話,或許他還不會同意呢。 薛紹凄凄慘慘的模樣兒看的李哲想笑,這家伙到了安西之后可會裝了,無論是薛仁貴還是黑齒常之,或者是張柬之,面對他時,都會顧及城陽公主跟老五李弘的面子。 畢竟,城陽與李弘之間的關系,大唐勛貴、豪門之間沒有不清楚的,這么多年城陽能夠得到皇室如此青睞,能夠成為富甲一方的公主,太子殿下功不可沒。 所以面對其子時,薛仁貴跟黑齒常之,還是會盡可能對薛紹行方便之門,畢竟薛紹太瘦弱了,讓他們不敢給哪怕稍微苦累一點兒的活計,深怕把薛公子給練骨折了。 一來二去的,最后推諉到了李哲如今率領的兵營之內。 李哲的兵營居中,左右則是薛仁貴與黑齒常之,張柬之身為安西如今職位最高的文官,其職能便是給三人做好后勤補給,四人之間這幾個月來,在戰爭中配合的極為默契。 特別是在一開始,薛仁貴跟黑齒常之還擔心英王李哲,能不能勝任三尖頭的中箭頭時,李哲卻在二人面前表現出了一個有勇有謀的大將風采。 加上二人去信向太子李弘確認,收到了太子殿下的同意后,李哲變成了如今安西征戰吐火羅的主力戰將,就連薛仁貴跟黑齒常之,在戰場上,也得以配合李哲的戰略為主。 李哲也不曾讓他們失望,這十來天的兩場打仗,唐軍在李哲的統治下,則都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得了最大的戰果。 薛仁貴盤踞在李哲左翼二十里地的地方,一片片的營帳,就像是牧民在草原上成群結隊的牛羊一般,被收攏成了一圈圈。 黑齒常之兵鎮李哲右翼,一眼望不到頭的營帳彷佛一片白色的大海,讓人無法探清這里到底集結了多少兵力。 李賢被李哲邀請來到了營帳,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他心中不得不嘆息,被李弘經營了多年的安西,早已經是鐵板一塊,水火不侵了。 馬車緩慢的穿行在李哲兵營的大小營帳胖,遠看如一朵朵棉花似的營帳,時不時能夠傳來兵營里特有的好爽跟殺伐同在的聲音。 馬背上的李哲遙望馬車,示意旁邊的親兵,直接讓馬車上這邊來,不必進中帳。 馬車緩緩在李哲的戰馬不遠處停下,李賢出馬車的時候,李哲也跟著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兄弟二人四目相對,一個人心中是萬丈豪情,一個人的心卻像是墮進萬丈深淵。 “都下去吧,任何人不準跟過來?!崩钫苁址鲅g橫刀,威風霸氣的對四周的親兵說道。 李賢看著李哲神采飛揚、英武霸氣的樣子,轉頭望向四周,只見原本的親兵已經開始有序的退去。 “這幫兔崽子也累了,這些時日一直在打追擊戰,正好讓他們歇息一番,過得這幾日的輕松日子,大軍就要直指吐火羅王城了,大意不得,讓他們多休息一番,對提升我唐軍戰力,可是有無盡的好處?!崩钫芘c李賢并肩而行。 一位英武的將軍,像是帶著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站在布滿青草的斜坡上,正指指點點,好一幅一覽眾山小的飛揚畫面。 李賢雖然腰背筆直,但不知為何,卻是給李賢一種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兒印象。 “是不是打過王城后,你們就可以一馬平川了?”李賢順著李哲手指的方向,望著遠處的青山綠水,根本就看不見哪里有,李哲嘴里信誓旦旦的吐火羅王城的輪廓。 “也不一定,戰場形式千變萬化,今日看我大唐頗有王師之風,但誰也不知道,明日將會遭遇什么樣慘烈的戰爭抵抗,有可能一戰就會讓我大唐退回安西四鎮,也有可能要與大食人搶占吐火羅王城,到時候,就看誰先登上王城了,如果是我們的話,呵呵,只要是我李哲守城,保證不會再像王名遠那般,最后還要讓老五冒險救援?!崩钫芡究床灰娡禄鹆_王城的前方,信誓旦旦,意氣風發地說道。 “所以如今……我需要跟著你,直到到達疾陵城?!崩钯t神色茫然,像是游蕩不定的飛絮,如今只能任由,當年被他支配來去的李哲來為自己安排命運。 “李光順跟李光仁,還有皇嫂,被老五送到父皇跟母后在長安城外,新建的與民同耕的行宮內了?!崩钫軟]有回答李賢的話,而是說起了長安城的事情。 第710章 安西弘圖 李賢神情麻木,腦海里一直回想著李哲告訴他的話,房慕青與兩個兒子的身影,也同時適時的出現在了腦海里。 無論是房慕青逗弄兩個孩子時溫柔、美麗的笑容,還是兩個孩子天真無邪的純潔,都在這一刻緊緊錐刺著他的心。 心中突然間升起了莫名的悔意,如果沒有被流放,自己如今在長安的沛王府,是不是也將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我還有機會見到他們嗎?”李賢木然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哲跟著無聲的嘆口氣,落后李賢半個肩膀,長長地說道:“有可能吧,為大唐守國門。老五說了,你不是說,給你機會,你也會如他一樣,把安西治理的井井有條嗎,也會讓外夷四邦對我大唐俯首稱臣嗎?現在疾陵城或許就是一個機會呢,就看你怎么做了?!?/br> 李賢聽著李哲的話,猛的轉身,因為一條胳膊的緣故,在綠油油的草原半坡上,身體差些失去平衡而摔倒。 不顧眼疾手快的李哲扶住他,卻是急急問道:“你是說如果我能夠在疾陵城成就一番大業,還有機會回長安?” 李哲學著李弘的樣子聳了聳肩膀,而后說道:“或許吧,老五其實都沒有決定好,只是現在父皇跟母后……你知道的,因為你,老五承受的壓力很大,要顧及父母,如今還要顧及皇嫂,所以一切就看你怎么做了?!?/br>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前走,遠處薛仁貴跟黑齒常之的騎隊,在遠處揚起一陣淡淡的煙塵,被綠色草原覆蓋的土地,很輕松的便被馬蹄踐踏起來,如同一條黃龍一般,在身后飛舞。 “權利與親情,到時候就看你怎么抉擇了?!蓖鴥申狉T兵怔怔出神的兩人,李哲看著李賢望過來的目光,接著說道:“如果你能夠在疾陵城取代卑路斯跟納爾希耶,那么你到時候會舍得放棄到手的權利,交給老五,然后回長安與皇嫂相聚嗎?” “如果在與卑路斯的爭奪中,我無法突破桎梏,無法與卑路斯在爭斗中取得上風,那么我就只能是流落異鄉、茍且偷生,永世無法回長安?”李賢的眼神多少有了些光亮,注視著李哲說道。 “也不一定,這種事情就是老五都沒辦法掌控,幾年后甚至十幾年,幾十年后的事情,老五就算是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預算出那么遙遠的事情來,所以,如果吐火羅跟當年波斯王城疾陵城,一直未被大食人控制,那么你就有可能回來,如果你們只能是步步后退,被大食擠壓到了與安西四鎮之間,想必……”李哲停住話語,無奈的看著李哲。 “老五絕不會讓我再踏入大唐的土地一步!而我,也將永遠不會在出現在宗室史官的筆下,命運結局也就是由李弘來為我書寫了?!崩钯t挑眉問道,但言語之間、神情舉止都有了一些精氣神般。 看著有些躍躍欲試的李賢,李哲心中默然的嘆息著,老六到現在如此處境,心中依然有著對權利,對掌控天下生死的極大興趣。 剛一聽到自己有可能回長安,剛一憧憬自己可能在疾陵城成就一番偉業,整個人一下子像是被注入了靈魂般,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這讓李哲不得不擔心,如果李賢真的在波斯王城打敗卑路斯跟納爾希耶后,取得了波斯的真正權利后,他還會顧及、掛念房慕青與兩個兒子嗎? 還會像現在這般,有著強烈的回長安的決心嗎? 還是說,到了那時候,李賢會選擇更為極端的方法,以波斯王的名義,向大唐宣戰,向李弘報仇呢? 想到此處時,李哲不由得哭笑出了聲,自己想的多少有些杞人憂天了。 老五是什么樣兒的人,他會容忍李賢在波斯無所顧忌的發展壯大,最后實力強橫到威脅到安西的地步嗎?他會眼睜睜看著李賢成為波斯王而不采取任何手段? 顯然不會!李哲相信,老五這頭老jian巨猾的狐貍,心中必定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跟輪廓,而他現在所做的事情,所逼迫、流放李賢到番邦,顯然都是為他以后的計劃做打算。 李哲不再像從前那般,心中有什么擔憂的事兒都會一股腦兒說出來了,如今的他,也開始懂得了思考,懂得了沉默。 濮王府內,白純輕輕的把手里的茶水放在桌上,走到那身上睥睨天下的氣勢,越來越濃、越來越讓人臣服的李弘身后,伸出纖細的手指,溫柔的幫李弘按摩著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