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
“那這些是什么?產量很大嗎?”大來皇女語氣依然帶著失望,倒是讓蹲在墻角曬太陽的某人很好奇,他們在談論什么呢,怎么還談上產量了。 “不知道,司農寺、戶部、工部三司監管,總之很重要的東西,要不然的話,怎么可能這么被太子殿下重視?!蔽涑兴玫穆曇粢蚕鄳捻懫?,顯然,三人是在這里要進行一樁交易。 “你們來時沒有被他發現吧?”大來皇女的聲音顯的緊張了一些。 不知道為什么,一提及那個人,自己的心臟就開始猛烈的跳動著,總感覺有壞事兒要發生。 而且那家伙天天壞自己的好事兒,自己來回好幾趟大唐了,但從來沒有帶回去過什么有用的東西。 那些儒家經典、佛家經書,就連那道家的法經,都被自己帶回去了很多,可這些東西,比起實實在在的糧食,都不能吃啊,當作精神食糧可以,但總不能以精神戰勝饑餓吧,這不現實。 “沒被發現,怕是太子殿下,如今還在憂慮與民同耕這行宮一事兒呢,顧不上我們?!蔽淙即驅捫牡膶Υ髞砘逝f道。 “那你們知道不知道,他知道我回來的事兒?”大來皇女比之以前要謹慎了很多,再次鄭重的問道。 “這……”武承嗣跟武三思互望一眼,他們哪知道殿下知道不知道去?何況他們又不管轄禮部或者鴻臚寺。 “你只要沒有告訴禮部或者鴻臚寺,想必就沒有問題,太子殿下朝事繁重,怎么可能事事顧及?何況還是這種小事兒?!蔽涑兴迷俅螌捨空f道。 “但愿如此吧,這是給你們的銀子,因為東西太少的緣故,所以價錢就不能按照原來的價格,可不可以?”顯然大來皇女還是很滿意眼前的這些所謂的新物種,示意旁邊的人給錢說道。 銀票實實在在的被武三思跟武承嗣握在手里后,至于接下來大來皇女說些什么,對他們而言,已經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點清了手里的銀票后,兩人相視一笑,神情都很放松,笑著說道:“雖然少了些,但我們理解,不過這可是我們冒著入獄的罪名,給你們弄來的,所以,每一次會比每一次貴上三成,可同意?” “好,沒問題?!贝髞砘逝聊讼潞笳f道:“但下一次我們需要確切的知道,這些物種的名字,以及產量,總不能稀里糊涂的買些雜草回去吧,畢竟,我聽說,那李淳風大航?;貋頃r,整棵樹整棵樹連土帶草一起挖回來的,據說,連那邊的淡水都拉回來了很多?!?/br> 說到最后,大來皇女還是不免有些擔憂,那個家伙狡猾多詐,而且向來是只占便宜不吃虧,誰知道這些所謂的新物種,會不會是已經被那家伙偷天換日,自己買來的不過是一些雜草呢。 門外的李弘臉則是越來越黑,負責監視的花孟跟獵豹,仿佛都能夠感覺到李弘身上那不怒自威的凌厲氣勢。 心中不由得替武三思跟武承嗣捏了一把汗,干什么不好,非得偷這些新物種!可知道,這些東西,是殿下斷斷續續,花費了好多年的時間,才在今日達到目的的。 何況,殿下一向反感大唐的好東西流落到倭國,對倭國人,仿佛是天生的有著一種厭煩感,就像是對百濟跟新羅一樣,打心底里厭惡他們。 吱呀一聲,房門被大來皇女親自打開,而后笑容滿面的相送武承嗣跟武三思出門,三人臉上都掛著滿意的笑容。 一個對懷里的銀票感到滿意,一個對房間里的新物種感到滿意,所以當他們在房門口停步寒暄時,絲毫沒有注意到南墻處蹲著一個人,站著兩個人。 “好,告辭,為了不被他人懷疑,請留步?!蔽淙夹卸Y輕松地說道。 “怕被人懷疑什么???”南墻角突然間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大來皇女跟武三思、武承嗣,順著聲音望去,三人頓時如見了鬼一樣,站在原地神情震驚,異口同聲的驚叫一聲。 只見在院子的南墻處,花孟與獵豹站在墻邊,而在兩人的前方不遠處,大唐的太子殿下,就如一個長安上了年紀的老頭一樣,雙手攏在袖子里,蹲在墻角,瞇縫著眼睛正看著他們。 “你……你……你怎么在這里?”大來皇女驚悚的問道。 而武三思跟武承嗣此刻早就已經嚇得說出話來了,兩個人面如死灰,看著蹲在墻角的太子殿下,雙腿不由得開始打顫。 就在李弘起身的霎那間,兩人雙腿同時一軟,毫不雅觀的一屁股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讓刑部過來拿人,算了,直接讓……宗正寺來拿人吧,人贓俱獲了,都省去了刑部調查了都?!崩詈胼p松的對身后說道,而后雙手依然攏在袖子里,走到了三人跟前。 “把房間里的東西拿出來吧,我看看都偷了些什么?還有你倆,把銀票拿出來吧。別墨跡了,我在外面聽的一清二楚,一個字也沒有落下?!崩詈腚p手像是怕冷似的,還攏在袖子里。 寒風吹過,某人縮了縮脖子,袖子攏著雙手,踢了踢軟倒在地上的武三思跟武承嗣,示意他們兩人把銀票拿出來。 而后便徑直走到大來皇女跟前,看著長得越發漂亮多姿的大來皇女,兩人四目相望。 大來皇女的臉上寫滿了失望與不甘心,而某人的臉上則依然是一臉輕松跟淡然。 第705章 薛紹 望著那放置在房間內,包袱里的一些新物種,再看看被花孟拿在手里的厚厚的銀票,李弘嘆氣道:“還真是大手筆啊你,為了大唐的新物種,你還真舍得花錢?!?/br> 捏著大來皇女秀氣的下巴,看著如玉的臉頰上寫滿了不甘跟沮喪,李弘心情是說不出的暢快。 “為了這點兒錢,你們竟然連做人的最起碼道理都忘了,你知道你們這種是什么行為嗎?這可是叛國啊,賣國賊你懂不懂?竟然敢不顧底線的賣東西給他們?你們知不知道,這些新物種,哪怕就是一根草,也是我唐人,冒著生命的危險,犧牲了多少人的生命,才從海外帶回來的!你們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差這點兒錢嗎!”看著被花孟拖進房間內的武三思跟武承嗣,李弘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大來皇女甩開下巴被李弘捏著的手,忿忿道:“為什么不能賣給我們?我們難道就容易了?千辛萬苦跑到大唐,不就是希望你們能夠幫助我們,為什么你卻要一直打壓我們!” “就是看你們不順眼,就是不想把我們千辛萬苦得來的東西,送給你們,怎么著?”李弘盯著大來皇女有些泛紅的眼眶,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來皇女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委屈過,眼看就要到手的東西,卻不想又硬生生的被人拿回去,這種得而復失的感覺,讓她感覺到很無力,心中對自己的努力瞬間化為烏有,充滿了說不出的委屈跟難過。 她不明白為何李弘要如此打壓他們倭國,甚至這兩年不光封鎖倭國的海岸線,征收漁民賦稅。 而且還要干擾倭國的政事,在父親不愿意茍同的情況下,他已經開始在暗中培植與父親敵對的勢力,為他以后扶植傀儡政權,取代父親做著準備。 “你就是想要我們倭國陷入四分五裂之中,永遠不能夠真正的強大起來,永遠無法讓百姓吃飽穿暖!到底為什么你要這么做!”大來皇女泛紅的眼眶充滿了不屈,說話的同時,瞬間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那你告訴我,我為什么要無私的幫助你們呢?幫助你們倭國富強起來,然后有一天讓你們拿起手中的武器,坐上用我們的技術幫助你們建造的戰艦,然后再讓你們的兵士,對我們沿海的百姓燒殺搶掠嗎?我不是圣人,大唐也不是慈善機構,我們不隨便施舍,不隨意幫助他人,更不幫助心懷鬼胎的異邦之人,有錯嗎?”李弘雙眼掃過大來皇女身后那幾個強忍怒氣的倭國人。 面對大唐的太子,他們心中則是充滿了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沒有人比他們清楚,這個太子殿下的能力有多大,心有多狠,不,是對倭國人心有多狠。 遠在海洋對面的倭國,如今他們的王上只能是聽令大唐太子的旨意行事,但凡有一絲不順心,便會立刻招來倭國其他人的反對,甚至被其他勢力取而代之的危險。 “我代表我的父王,請求您幫助我們倭國變得富裕起來,我們愿意永世為大唐的臣子,愿意如同百濟、新羅一樣,被偉大的大唐皇帝陛下賜封為臣!”大來皇女緩緩跪下,柔弱無助的香肩不時的聳動著,這一刻,她的心里充滿了絕望,不再像剛才那般,還敢憧憬著自己國家美好的未來。 宗正寺的人很快便沖了進來,進屋行禮后,面對李弘指認的鐵證,他們也沒有辦法以其他理由拒絕,只能是遵照太子殿下的旨意,暫時先把武三思跟武承嗣押回宗正寺。 而至于大來皇女,那個被太子殿下摟著香肩正在安慰的女子,太子殿下暫時沒有給他們旨意,所以,他們也不便過多停留,于是壓著小聲向太子求饒的兩人,便快速的離開了這里。 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如果說這幾年李弘唯一沒有被權利的手掌,伸向掌控的地方,那便是宗正寺。 宗正寺掌皇族、宗室、外戚譜牒,所以這個衙署向來是由皇帝親自下旨掌管,包括皇室宗親的論罪處置,其基本上也是遵循宗正寺與皇帝的旨意行事。 而之所以李弘一直把宗正寺放置于他的權利范圍之外,并不是因為他沒有能力做到,或者是宗正寺一直抗拒著他這個太子。 而是因為宗正寺作為處置皇家事物的存在,其依賴的、負責的乃是皇室一族的首領,而這個首領則除了皇帝之外,在宗族禮法上,任何人是不可掌管的。 大來皇女不情不愿的跟著李弘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身邊的那幾個倭國手下,也被李弘送進了刑部的大牢,這讓原本就很不高興的大來皇女更加的不高興,一路上一直撅著嘴來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你們這么有錢,為什么就不能幫助我們!”大來皇女死心眼兒的一路上一直都是這句話:“大唐皇帝陛下參加春耕大典,都要建造個行宮,你們這么有錢,為什么就不能幫助我們?!?/br> “就這家吃飯?!崩詈肜哆读艘宦返拇髞砘逝?,二話不說的走進了一家酒樓內。 這一路上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但大來皇女卻從不嫌累,哪怕是坐在了飯桌前,美味的食物也無法阻止那小嘴,在李弘的耳邊繼續叨叨著。 “薛紹見過皇兄?!贝髲d內,花孟、獵豹與李弘同座一起用飯,聽到耳邊的聲音立刻警惕的望了過去。 李弘回頭,便看見瘦高的面白的薛紹,正站在離自己相距約莫七八步遠的地方行禮。 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花孟與獵豹抹抹嘴,示意自己吃完了,而后便默默站在了不起眼的地方。 “你怎么在這里?”李弘看了看薛紹身后,并未發現有他的其他同窗好友,奇怪的問道。 薛紹比李令月大兩歲,今年不過十六歲,長得算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活活一個美男子的樣子。 但就是那身子骨顯得太過于瘦弱了,往那里一站,簡直就像是晾衣桿上掛著一套衣服似的。 “我……我是在街上看見您進來后跟著進來的?!毖B有些不好意思,靦腆的吞吐說道。 “你是不是有事兒?”李弘前往城陽公主的府邸,見過幾次薛紹,但每次只要跟城陽一談正事兒,薛紹便會禮貌的找借口退出去,所以到現在為止,他對薛紹還是停留在表面印象中。 至于歷史上的薛紹,他自然是知曉的,李令月的第一任夫君便是薛紹此人,而且與李令月婚后的生活也很幸福,兩口子也是相敬如賓,極為恩愛。 只是在后來薛紹死后,李令月再嫁后,其脾氣、秉性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這樣的情況,不只是發生在了李令月一個人的身上,皇家的很多公主都是如此,在再嫁后,其行事作風則是越來越偏執,生活作風也越來越不端莊,大有破罐子破摔之意。 但不管如何,看著薛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是有事兒找他,不然的話,以他內斂靦腆的性格,應該會躲著自己走,而不是湊到跟前主動打招呼的。 “我……我……”薛紹看著大來皇女好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心中更是顯得有些緊張,我了半天之后,就在李弘快要不耐煩時,才突然又急又快的開口說道:“我想從軍,前往安西兵團鍛煉鍛煉?!?/br> 噗一聲,一口茶水被李弘好不雅觀的全部噴了出去,接過大來皇女遞過來的絲帕,擦拭了下嘴角后,不可思議的看著薛紹問道:“你?你要從軍?” 薛紹面對李弘有些夸張的語氣,神情更是顯得不好意思了,甚至其神態都變得有些扭捏,看著李弘最終還是點頭說道:“是,我想從軍,效仿皇兄英王一樣,在軍伍中鍛煉自己的意志品格與強悍體魄?!?/br> “這個……”李弘思索著薛紹的這番話有幾分真實性,畢竟,城陽公主可是把薛紹當心肝一樣的疼愛,這要是放入軍伍之中,城陽公主還不得跟著跑到安西,親自在兵營里給薛紹當老媽子。 “你確定嗎?你母親可知道?她是否同意?”李弘不確定的問道。 “母親不太同意,但……但我想去?!毖B抬頭,神情稍顯堅定地說道。 “你母親不同意,你自己想去?你……確定,我可是聽說,你向來喜歡風花雪月,對于軍伍之事,舞槍弄棒你可是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怎么就突然想前往軍伍之中了?要不我直接封你武散官如何?這樣你也有了品級,也不用去兵營里,怎么樣兒?”李弘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畢竟,把他放入軍伍之中的話,自己天天就得面對城陽公主的問詢,這樣一來,一天還不得往東宮跑八趟??! 薛紹面對李弘誘人的提議,確實是有些動心,既可以不用真正的從軍,又能夠得到與自己爵位相應的武散官品級,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但……薛紹不得不擔心,太平公主會同意嗎?畢竟這是她提議的! 第706章 禾苗 長安城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頭的肥沃良田中,綠油油的禾苗如同綠色的地毯一般,平整有序的鋪在眼前,禾苗下的黃土地一壟壟的被分開,阡陌縱橫之間,讓眼前的田園莊稼,顯得格外討人喜歡,同時也讓人不得不開始在內心憧憬著,這些綠油油仿佛帶著生命般的禾苗,在長成之后,會給辛勞的人們,帶來什么樣兒的驚喜。 望著如海洋一般廣闊的平整綠地,李弘整個人仿佛都要融進這處大自然之中了,心曠神怡的感覺油然而生。 道路兩邊枝葉茂盛的樹木,遠處的青山遠影,不遠處的涓涓水流,似乎都在告訴人們,陶淵明筆下的世界,就是這里一般。 不過與陶淵明筆下的世界不同的是,這里雖然天祥地和、寧靜致遠,但也有讓李弘看起來很不愿意、破壞風景的事物存在。 那就是旌旗招展、金盔鐵甲的金吾衛跟大批的宮女、太監、以及司農寺的官員等等,五顏六色的官服跟人頭攢動的景象,讓原本自然和諧的美景,被他們破壞的一點兒不剩。 帶著同樣被晉封為承徽的陳清菡,從馬車上下來后,走在田間的小路上,李弘很納悶,前兩天來的時候,這些田地已經澆灌了足夠的水分了,怎么現在看起來,又是一副剛剛澆灌的樣子。 黑著臉的某人越走越生氣,今年春雨也沒少,如今加上偶爾的灌溉,現在哪怕是不用除草,這些莊稼都能夠茁壯的成長,何必再給繼續灌溉,就不怕萬一被淹死嗎? 司農寺卿看著李弘黑著一張臉,臉上頓時也掛上了苦澀的笑意,沒辦法啊,自己也勸諫過陛下了,但是陛下不聽啊。 為了使得自己掌管的田地,每畝的產量能夠超過皇后掌管的田地,三天一小灌溉,五天一大灌溉旨意,今日已經在與民同耕的行宮中,與司農寺以及禮官、宮女太監開會決定了。 “要你們過來是監管,不是讓你們被他牽著鼻子走?不是說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他會種地嗎?再這樣下去,這些禾苗都得淹死!”李弘依舊黑著臉,看著司農寺卿訓斥道。 旁邊的陳清菡動作隱蔽的拉著李弘的衣袖,悄聲提醒著注意收斂一些脾氣,好不容易過來看一趟父皇,別又跟上次似的,吵得不歡而散。 每次李弘過來看這些新莊稼,都會與李治吵上幾句,甚至有時候,因為他們父子兩人站在田間地頭,面紅耳赤的吵著架,而四周除了綠油油看熱鬧的禾苗外,便是跪了一地的官員跟宮人,弄的從另一片地回來的皇后,還以為田地里發生了什么大事兒。 也是從那次吵架吵的最兇的一次開始,李治便要鬧著與李弘分家,拒絕他再過來看這些新莊稼。 因為此事兒,甚至把大明宮的眾宮人、司農寺、將作監等一些官員,都給招到了田地里,每天太陽初升時,在下田之前,李治都要在他那木制的簡易與民同耕的行宮里,召集朝臣、宮人等開朝會,甚至還要高聲喊叫兩聲,秋收時,收成一定要超過皇后。 這種田間的小朝會,被李治搞得不倫不類,武媚則是哭笑不得,要么就是看戲一樣的看著,要么就是撇下李治,而后自己帶著自己的人手,去自己的“責任田”看看新莊稼的長勢。 不遠處金吾衛的旗幟迎風獵獵,下方金盔鐵甲的金吾衛手持馬槊個個威風凜凜,時不時還有一隊隊騎著戰馬游走在大片田地的邊緣,防止著別有用心之人的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