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節
“早看過了,回來第二日就去了?!崩钫軘]起袖子,也不顧白純在旁,開始向李弘展示他手臂上的肌rou:“怎么樣兒?是不是比以前又強壯了一些?” “嗯,挺好。幫我個忙怎么樣兒?”李弘敷衍著李哲的賣弄,直截了當地說道。 “這么客氣?你還是先說事兒,我再看要不要答應?!崩钫芫璧卣f道。 “去云中回來沒變得豪放,倒是變得越來越小家子氣了你?!崩詈氩粷M地說道,這家伙啥時候也學會這套了。 “你是大唐的太子殿下,又是父皇身體無恙都監國、主政的太子,你遇到的為難事兒,那豈是小事兒?怕不是讓我幫你把天捅個窟窿吧?這我可來不了?!崩钫芙舆^宮女小跑送來的魚竿,開始自己掛著魚餌說道。 李弘刮目相看的看著李哲,行啊,開始會思考了,懂得圓滑處事兒了。 “給天捅個窟窿倒是不至于,倒是有一件事兒小事兒希望你幫忙,而且吧,這事兒還就得你幫忙,別人還真不行?!崩詈胝f道。 “哎喲?!甭犂詈胍徽f到非自己不可時,李哲手一抖,魚鉤差點兒扎進手指rou里,急忙抬手說道:“要不我回去吧,聽你這么說,我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兒,你找別人吧,實在不行找李旦,他歲數小,好糊弄?!?/br> “這叫什么話,什么叫糊弄?是皇兄確實有事兒有求于你?!崩詈氡M量讓自己的面部表情顯得真誠一些,再真誠一些,不理會旁邊低頭竊笑的白純說道。 白純很喜歡看李弘與李哲斗嘴,或者是看他們兄弟坦誠的相交,畢竟,李賢的事情,在誰心里想起來都不舒服,都覺得遺憾。 特別是,當初三兄弟還曾經在長安風雪夜里并肩作戰過。 李弘眼看李哲變得越來越圓滑,不肯直接答應,只好如實說道:“母后現在一直希望提拔武三思跟武承嗣,一個為工部尚書、一個為工部侍郎,但你看那兩人,是那塊兒料嗎?” “你可以直接拒絕啊,母后又不是沒被你拒絕過,父皇你都敢拒絕,還害怕母后?”李哲一聽就知道沒好事兒,這不是把天捅個窟窿,這是要不聽天的話,違逆啊。 “要是能直接拒絕就好了,房先忠一死,工部尚書一職便一直空缺著,所以這便給了母后,以及武三思跟武承嗣遐想的空間,你看這樣行不行,你來做這個工部尚書如何?” “皇兄告辭,我突然間想起來了,府里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呢,留步,不用送了?!崩钫懿涞恼玖似饋?,魚竿一撇就要跑。 “你要死是不是,你給我過來,坐下?!崩詈肟粗米铀频睦钫?,鮮有的拿出皇兄以及太子的架勢命令道。 “你要瘋啊我看是,你想什么辦法拒絕母后不好,竟然想出這樣的餿主意,你這是把我往死里坑啊?!崩钫芸迒手?,面對太子殿下的威嚴,真說頭也不回的就跑,他也不敢。 “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嗎?” “商量什么啊,我就是那塊料了?工部的事兒我懂什么???舞刀弄槍我現在在行,你讓我干工部尚書,先不說父皇、母后他們會不會同意,你這是逼著我干嘛?向老六看齊啊?!崩钫芸墒侵赖?,當初李賢就曾想過請求父皇,讓其效仿當年年僅十歲就出任戶部尚書的李弘,能夠任職工部尚書,后來則是被李弘拒絕了。 “咦?不對!你不是真要我做工部尚書,對不對?你是要拿我當擋箭牌,而后留出再選擇工部尚書的人選,你是為了拿我堵武承嗣、武三思二人的嘴,讓他們在工部尚書的位置上,面對我李哲的競爭,而知難而退?對不對?”李哲恍然大悟,自己跟老五沒仇沒怨的,除了這個原因外,他實在沒有其他理由讓自己干工部尚書一職! 第677章 武媚的威脅 李哲神情略帶埋怨的看著李弘,早就知道自己兄長不會安好心,看那理所當然、心安理得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十之八九沒錯了。 某人當然不會在乎李哲的目光,依然自得其樂地說道:“所以說這個忙,就必須你幫我才行,除了你……” “少來,你那一幫近太子的臣子呢?滿朝文武中,如今太子黨可是占據了半壁江山……” “你長本事兒了是嗎?什么叫我的人?父皇是天?!崩詈胫噶酥割^頂,繼續說道:“他老人家是皇帝,這江山是父皇的,什么就全是我的臣子了,平日里關系要好,也不代表就是太子黨!”李弘拿著無功而返的魚竿,捅著還離老遠的李哲說道。 “拉倒吧?!崩钫軗蹰_那魚竿,走進跟前蹲下說道:“現在不只朝堂之上這么說,就是勛貴豪門之間也都傳的有模有樣兒的,自太子監國以來,太子黨如今揚眉吐氣,可以進行他們所謂的朝堂革新了。你看看你從去年元日前監國到現在,兵部讓你改成什么樣兒了?除了金吾衛你沒敢動,其他的,不都被你改的面目全非,而后牢牢控制在了你手里?!崩钫芤贿呎f,一邊替李弘掛好魚餌,隨即松開魚鉤。 “還有嗎?”李弘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雙眼注視著那浮在水面的魚漂。 “有啊,國子監、弘文館、五姓七望,大家都說你把他們給逼急了,如今過的都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據說你已經拿他們開刀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把他們全廢了呢,說是父皇跟母后都管不了,你是只手遮天,權勢太大了?!币膊恢览钫苁怯幸膺€是無意,總之,這位相對接地氣的王爺,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全都說了出來。 “五姓七望雖然相比前幾年勢弱了,影響力更是不比從前了,但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他們如今的影響力,想要煽動天下士人為他們喊冤叫屈,應該還是沒問題吧?”李弘扭頭問道。 “那是自然?!?/br> “但你看看天下士人、墨客雅士,有替他們鳴不平的嗎?”李弘笑問道。 “有,但是少,可是為什么呢?天下士人向來以五姓七望馬首是瞻,這次怎么不站他們那邊了呢?”李哲看著李弘琢磨的問道。 李弘再次笑了笑,盯著白純的魚漂,看著白純再次釣起一尾魚,不以為意地說道:“那是因為,天下士人雖然以他們五姓七望馬首是瞻,但如今朝廷更能直接掌握他們的仕途,科舉制度實施以來,影響力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受學子們重視,自然而然的就忽略了他們。再者……五姓七望如今是不是正在大肆開辦學堂?但為何士人不為他們叫好,反而稱贊朝廷呢?” “為什么?” “你是不是在云中腦子被馬踢傻了?說的這么明白了你還不懂?”李弘氣結,見過順自己思路往下走的,但沒見過只聽不思考的。 李哲面對李弘的恨鐵不成鋼,卻是翻了翻白眼,不在意的繼續問道:“你說的不明不白,我怎么可能懂?” “因為大肆開辦學堂,是朝廷的決策,是以大唐的名義,不是以他們五姓七望的名義開辦,只是借助他們之手開辦,所以天下士人只會稱贊朝廷,而非是贊頌五姓七望,如此不就是無形的繼續再消弱他們的影響力,哪怕他們現在心里再苦,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李弘無奈的看著只懂舞刀弄槍的李哲,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哦……我說呢,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還是你損,真坑!” “滾?!?/br> 自然而然的,與李哲在相談甚歡中,工部尚書一職李哲是說什么也不答應,哪怕你把它扔進湖里,他也是打定了主意不答應。 望著李哲離去的背影,回想著剛才的話語,白純在李弘旁邊輕輕地說道:“英王真長大了呢?!?/br> “是啊,長大了,懂得裝傻充愣了?!崩詈脶屓坏卣f道。 “那殿下打算怎么辦?蘭陵公主跟新城公主等人都在催促呢,再拿不到工部的批文,我們籌集的銀子天天就這么放著,可都是損失啊?!卑准冇悬c兒受不住壓力地說道。 如今已經五月了,再拿不到工部的批文開工,這一年就過去了,想要開工就得明年了。 “這你還沒明白嗎?母后不是插手了嗎?要不然工部怎么敢拖這么久不辦?母后這是以你的批文,想要跟我交換條件呢?!崩詈胗行╊^疼地說道。 但如果讓武承嗣跟武三思任工部尚書跟工部侍郎,工部就啥也別干了。 如今母后就跟你死磕了,你不給,我就威脅工部不準批復,我天天沒事兒往工部溜達一圈,也不說話,就轉轉,看看誰能把我怎么著? 如果在其他朝代或者是換做任何一個皇帝的皇后,或許工部都可以做到不搭理,但……唯獨大唐朝李治當政的時期,這個假設就是成立不了。 這個時期的皇后是誰?那可是在皇帝患眩暈癥時,光明正大的坐在宣政殿聽政的皇后,那可是能夠獨立處置任何大唐政務的皇后,誰惹得起? 監國的太子殿下天天見了都要陪著笑臉,稍有不對,立刻就會招來雞毛撣子虐待的太子,都不敢違逆半分。 難道去指望工部那些人,敢違逆皇后的暗旨? 無論是李弘還是工部的其他官員,都是有苦說不出,皇后從來沒有明言過,想要扶持武承嗣或者武三思任工部尚書,但偏偏每個人都能夠清晰正確的理解,皇后是想讓武承嗣跟武三思兩人中的一個任工部尚書。 所以,皇后隔三岔五的往工部轉一圈,一句話不說,眾人的心頭卻是明鏡一樣,白小姐的批文絕不能批復,除非自己想掉腦袋了。 “元日的時候,你跟蘭陵姑姑她們,沒事兒往宮里跑,天天陪著母后、父皇打麻將,給他們送錢,都沒有說服他們?”李弘向對面的恒彥范招了招手,繼續問旁邊的白純。 “元日時我們打得小,新城公主元日前輸的太多了,撈回了一些后,就改賭注了,何況……陛下跟皇后如今只要輸了就賒賬,贏了就要立刻給他們銀子,所以就干脆打小一些了?!卑准兩袂橛悬c兒無奈,能怎么辦呢?我也很無奈啊。 “打多小啊,都不能打動一個批文?!崩詈雽τ谒埖堮R的牌品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因為他也是受害者之一。 “二四六的?!?/br> “不少了啊?!?/br> “文,兩文錢、四文錢、六文錢?!?/br> “我……” 難怪元日的時候,白純跟個財迷似的,每次來東宮,身上都是裝著大把大把的銅錢,原來是打兩文錢賭注的麻將,那就難怪不給批文了。 武承嗣、武三思二人乃是同年生人,只比李弘大了三歲,這也是李弘不愿意讓他們任工部尚書的原因。 何況二人多年來一直在長安,可是有名的紈绔子弟,花坊聚集地平康坊的???,讓他們擔任尚書一職,李弘覺得不如把他們都調到嶺南,追隨他們的父親合適一些。 但也是因為當年他們父親的原因,如今的武媚,在退居后宮之后,心里開始隱隱當年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們,所以這才開始大力栽培、扶持自己的外甥。 如今兩人都是從三品的爵位:開國候,但就是這樣,依然還是無法讓李弘的龍媽滿意,還是固執的希望兩人能夠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于是,這一道難題便擺在了李弘跟前,讓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恒彥范,與武三思、武承嗣兩人同在工部為官,這也是李弘刻意為止,打算培養當年跟著他的恒彥范為工部尚書,但如果此職被武承嗣或者武三思占據,恒彥范想要再上位,就難上加難了。 “對那二人有什么看法兒嗎?”李弘扔下魚竿,跟恒彥范散步在湖邊,淡淡的問道。 “回殿下,此二人乃是……臣不好評價吧?”恒彥范有些為難地說道。 “廢什么話呢,調你入工部,你心里不明白我的想法兒?那我就直說了吧,上頭有令,想讓武三思任工部尚書一職,武承嗣任工部左侍郎……” “上頭?哪上頭啊殿下?!焙銖┓队悬c兒懵,如今殿下您監國,您又是統管六部的尚書省尚書令,還有人比您更厲害了。 李弘看著有些發懵的恒彥范,不耐煩地說道:“我母后,懂了嗎?還哪上頭,你豬腦子啊你,工部待傻了還是在安西待傻了?” “殿下贖罪,臣……臣一時未明白過來?!?/br> 李弘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而后舒緩了下語氣問道:“你與他們二人在工部相處如何?對此二人的脾氣秉性可有了解?” “論私的話,臣不好評論,論公的話,臣認為工部如今乃是我大唐的重中之重,接下來的幾年,工部想要開通天下各道相連的主要道路,修水利、勸農桑,工部都有著很大的責任劃分,以二人的能力……臣認為……實難勝任。特別是西南方面,臣怕是一旦他們主掌工部,此策不知道能不能開始干下去?!焙銖┓秾嵤虑笫堑卣f道。 第678章 渭水之盟 李弘贊同的點點頭,恒彥范屬于那種外柔內剛、極有主見,而且不怕得罪上司,會據理力爭之人,所以剛才一番話,已經把他想要闡明的觀點全都表露了出來。 西南一事兒,乃是李弘心中的重中之重,甚至是比起安西吐火羅還要讓他上心。 六詔之地想要完全解決,而后繼續南下,那么就必須要有足夠平坦的路徑,供軍隊通行。 但每個人都知道,西南地形復雜,路窄崖深,糧草輜重要想在那里通行無阻,給予軍隊完美的后勤保障,道路則是第一首要任務。 如此一來,才能夠真正的做到水陸夾擊,從而把真臘國等外邦,真正的占為己有。 “你任工部右侍郎,最短的時間,用最穩妥的方式架空武三思跟武承嗣,我會支持你,但不保證能夠完全支持你,我也有難處,你明白,對吧?!崩詈霌蠐项^,而后搖著頭說道。 “臣明白,臣會盡力掌管工部,就算是做不到,也會斟酌輕重緩急,保證不會壞了殿下的事情?!焙銖┓恫幌膊粦n,絲毫沒有升遷后的喜悅,像是覺得這都是理所當然般。 李弘很理解他的神情,畢竟,調職他前往工部,便已經說明了是要提拔他,想必他都已經興奮過了。 三日之后,李弘最終還是任命了武三思為工部尚書,武承嗣、恒彥范為工部左右侍郎。 而此事兒最高興之人,除了武承嗣跟武三思外,就要屬武媚最為高興了,立刻下旨,命令汪樓召李弘入宮,晚上請他跟太子妃一同用膳。 至于大唐皇帝,如今越來越像一個“退休老干部”了,朝堂上的事情,碰到他喜歡的,跟他心意相同的,就呵呵笑著夸贊一番。 碰上了李弘的決策與他所想背道而馳的,便會在自己的紫宸殿把李弘這個不孝子,以及滿朝文武罵上一頓。 而后接下來還是該怎么樣兒就怎么樣兒,朝堂上的大事小情還是不插手,當然,時不時也會在貼身太監花吉的陪同下,往門下省、中書省或者六部,背著手轉轉。 至于尚書省,李治則是一步都沒有跨進去過,這樣的動作,甚至讓有些朝臣,都要以為不出幾日,陛下將要繼續上朝理政時,李治卻依然是無動于衷,依然是游手好閑的在皇宮里轉悠,從不提上朝理政一事兒。 武媚吩咐著宮女準備豐盛的晚膳,這還是她第一次為了李弘前來用膳,而如此上心。 甚至就連一向愛偷吃的李令月,都被她勒令禁足在了自己身旁,不給她攔截尚食局,趁火打劫的機會。 李治不滿的看著一些可有可無的奏章,看著忙前忙后的皇后,心里充滿了不屑跟失落,因為他也好久沒有被皇后如此隆重的招待過了。 但那小兔崽子何德何能?竟然能讓朕的皇后,如此大張旗鼓的為他隆重設宴?甚至連他新編排的皇家歌舞,都被派上了用場,在席間演奏、舞動。 “父皇,皇兄是不是又輸給了母后大把的銀子?”李令月十歲了,臉上還帶著一些嬰兒肥,但也因為其緣故,讓武媚跟李治都是分外的疼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