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畢竟,以李賢的聰明,恐怕到不了明天,這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能夠揣摩透母后召他與李哲入宮的真正用意。 “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要出征了,母后也就不送你了?!蔽涿目粗珠_始看汪樓不順眼的李弘,想要趕緊支開那不孝之子。 不就是剛才人家沒有按他的要求,在他與自己談話的時候躲的遠遠的嗎?至于拿這點兒小事兒訓斥人汪樓嗎? “我特么的讓你躲遠點兒,你就給我躲陰影里?哦,看不見你就算是躲遠了啊,你當我是傻子啊,唬弄著玩兒我呢啊?!崩詈搿肮氛倘藙荨?,說一句踢人家汪樓一腳,這短短的功夫,都快要把人家踢進宣政殿里了。 不過還好,最后還是皇后護短,揪住某人的耳朵,把某人扔下了臺階,然后領著把尾巴(武媚感覺如果汪樓有尾巴的話)夾的緊緊的汪樓往后宮里走去了。 第402章 松漠都督府 第二日一早,長安城其他城門還沒有打開的時候,前往灞橋方向的城門就已經不按制的打開了,寧靜的黎明前的黑暗中,在長安城街道上疾馳而過的馬蹄聲,依然是驚醒了經過的各個坊內的百姓,也讓坊內其他早起的百姓,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計,側耳凝神傾聽著那整齊的馬蹄聲。 皇宮內,站在宣政殿門口仿佛一夜未離去的武媚,望著那長長的騎兵快速有序的出了長安城,汪樓緩緩的走向身后,低聲道:“稟皇后,弓弩衛里的一十七人,昨日不知因何原因,竟然酗酒之后打起來了,死了十人?!?/br> “哦?那其余的七人呢?”武媚挑挑眉,不孝之子倒是手段利落,但是不干凈啊好像。 “回皇后,另外七人因為酗酒之事兒,被御史臺大夫李嶠發現,今日被發配與太子殿下一同出征前往遼東了?!蓖魳窍氩幻靼?,這些人既然是異己,殿下為何還要冒險的帶在身邊呢。 聽到汪樓最后的說話,武媚神色突然一冷,凌厲的目光直指汪樓內心深處,冷聲道:“確定是被李弘帶走了?” “回皇后,千真萬確,確實是被太子殿下帶走了?!蓖魳切南颐偷囊痪o,壓在心底里的話,更是不敢開口問了。 不過,接下來武媚的口氣又緩和了下來:“這個李弘,真是不知輕重,難道你還真怕你母后有什么不測??!” 聽到皇后這樣的話語,汪樓心里更是充滿了疑惑,這太子殿下帶走那七人,確實是解了皇宮內的隱患,但跟皇后的安危又有什么關系? 武媚轉過頭,望著那火把漸漸遠去,仰天長嘆一聲,問道:“你是不是很疑惑,太子殿下為何要帶那七人在身邊是吧?” “回皇后,奴婢心里確實很疑惑,太子殿下既然知道他們很危險,為何非要帶在身邊呢,這樣一來,豈不是置殿下自己于危險之中?”汪樓見皇后問起,只好硬著頭皮說出心中的疑惑。 “是啊,他這是明目張膽的告訴有心人,此事兒乃是他李弘所謂,跟本宮沒有關系,他不想因為他與陛下都不在長安時,置本宮于危險之中?!蔽涿目嘈χ鴵u搖頭。 這李弘的舉動,就是明目張膽的告訴李賢,你的人是我殺的,有能耐就沖我來,跟母后沒關系。 不過武媚也能想象的出來,那未死的七人恐怕如今只剩下兩條路可走了,要么在前往幽州的水路上不小心被淹死了,要么就是戰死在遼東戰場上了。 從洛陽走水路前往幽州,是隋唐時期東征遼東一直以來的作戰路線,畢竟,相比起陸地行軍,水路的花費要便宜很多,而且順著永濟渠一直往下,便可直達幽州。 幽州位于太行山山脈與燕山山脈之間,向來都是隋唐的重鎮之地,兩大山脈之間的夾縫,便是中原農耕文明,與游牧民族的之間溝通的最短天然通道。 同樣,兩大山脈也是中原農耕文明,與游牧民族之間的天然分界線。 而燕山山脈這條農牧分界線,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借著太行山脈外側的北山脈,從西藏高原的東北邊開始算起,一直延續到了往東的山海關,長達幾千公里的綿延山脈,徹底的把游牧民族與中原農耕文明,涇渭分明的劃分開來。 由此也便可以看出來,建在燕山山脈之上,綿延起伏的長城,對中原民族抵御游牧民族的重要性了。 幽州在隋唐一代身為軍事重鎮,扼守著游牧民族暢通無阻進入中原的門戶,同樣對于大唐是極為的重要,在往后的歷史中,幽州也是同等的至關重要。 而無論是前隋還是大唐,用兵征伐遼東一帶等,都是從這里開始真正的集結兵力。 只不過是隨著歷史的車輪的滾動,李旦的三兒子、李治的孫子唐玄宗李隆基,在后來任用胡漢混血的安祿山鎮守幽州時,遭遇了安祿山的反叛。 安祿山身為范陽、平盧、河東的節度使,手握大量的精銳騎兵,加上伙同室韋、靺鞨的兵力,于是便拉開了大唐動亂時期序幕,也因為安史之亂的緣故,大唐從此便進入藩鎮割據的局面,從此再也未曾恢復太宗、高宗、以及玄宗前半期的輝煌。 從歷史的角度看,如果說安史之亂是給漢人一個警醒,以此來警告大唐,幽州對于中原的重要性的話,那么這個警鐘并未長鳴,并未引起人們對幽州的重視。 隨著進入五代十國時期,在契丹面前以兒皇帝之名自稱的石敬瑭,拱手送出了燕云十六州與契丹,由此,也讓大宋王朝不得不開始了,兩百多年的卑躬屈膝的國運。 而石敬瑭這一舉措,也就成為了中華民族邊疆史上最為嚴重的錯誤,把自己的大門交給了他人來看管,得到的“好處”,想來宋朝的皇帝最是深有體會。 從長安出發,抵達洛陽之后,李弘只是在晚上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便乘船往東,帶著三千兵馬前往幽州。 婁師德望著遠去的帆影,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隨即命人起草文書送與長安三省、以及大理寺跟御史臺。 幽州與范陽兩個地名相互存在過,如今的范陽也等同于幽州,所有的管轄范圍只是跟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變遷,名字也是在來回之中轉換。 范陽盧氏之所以能夠成為豪門大姓,五姓七家之一,與居住幽州身居險地,也不是不無關系。 四日之后,范陽刺史盧照鄰率領百官在永濟渠旁邊迎接太子殿下李弘,而太子殿下交代的所有行軍用具、糧草等等,早就已經備好。 幾日的急行軍,李弘倒是不吃驚,最是吃驚的卻是盧照鄰等人,太子殿下身后那三千還未著甲的兵士,竟然沒有一個面色蒼白、神情疲憊之人! 這讓他們感到很吃驚,按理說,就算是在永濟渠這樣的水路,身為關中人的他們,怎么可能不出現暈船的狀況? 但事實就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這些人下船換馬,每一個人的腳步都是堅定有力,并沒有出現步履蹣跚、踉蹌浮虛的情況。 大軍再次休整了一夜,第二日便開始馬不蹄停的趕往榆關(山海關),榆關乃是前隋開皇三年所建,其目的自然是無需多說,便是防備那關外的游牧民族對中原的虎視眈眈。 貞觀十九年,唐太宗李世民征高麗,當初也是從幽州集結兵馬,從榆關出發前往遼東,作為唯一的咽喉要道,這條路絕對是如今大唐最為重要的軍事重鎮。 出了榆關之后,李弘才開始命身后的三千兵士著甲,一路之上黑土夯實的道路還算是平坦,對于相對精良的糧草輜重來講,足夠順利的通過。 原本想要從云中都護府調集糧草的李弘,因為半路上他龍爹的一封旨意,讓他不得不從黎陽倉就開始轉運糧草,整個三千兵馬運送著足夠好幾萬人用度的糧草,也一下子拖慢了行軍速度。 七天的時間,李弘還是按照行軍計劃,留下了兩千人押運糧草,而自己則是率先率領一千人趕往了松漠都督府,到達松漠都督府時,也是已經接近了李弘心中所理解的前線。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龍爹這武功沒白練啊,想不到龍爹以松漠都督府為大后方,竟然在短短的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一舉拿下了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后黃等十余座城池,而且非但拿下了這些城池,還把人家的百姓都遷徙到了松漠都督府、居延都督府、定襄都督府等地。 但好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樣,在詢問了松漠都督府的刺史后才知道,龍爹現在這二十來天一直在攻打安市城,但卻碰上了高句麗的頑強抵御,二十多天,集結了二十余萬兵力,竟然是一直拿不下。 遼東一帶的地形圖早就被李弘刻在了腦子里,加上這段時日在路途上的研究,讓他很納悶,憑借炸藥這個無往不利的寶貝,怎么就拿一個安市城沒折呢? 雖然說安市城乃是進入朝鮮半島的必經之路,身后還有南蘇、木底、蒼巖三座城作為其后盾,但利用手中的炸藥,二十多天的時間里,就是炸也該把這安市城夷為平地了啊。 松漠都督府的都督快步從外面走進來,人未至聲先至:“臣李窟哥參見太子殿下?!?/br> 李弘扭頭沒看見人影,還未來得及說話,便看見一個人匆忙小跑著走了進來。 有意思,這招是自己學他的還是他學自己的?怎么都喜歡人還沒看見,就先行禮了。 松漠都督府的都督,乃是大唐以契丹最大部落大賀氏任命建立的,說白了,現在他們所在之地便是那契丹之地。 李窟哥原名長窟哥,是被大唐皇帝李治賜姓之后,改為李窟哥。如今他便是松漠都督府的都督,但隨著李弘對六部的改革,以及這些年大唐參照安西四鎮的官員制度。 便開始慢慢以唐人官員為首建立都督府,而都督這一被契丹等部落擔任的職務,則是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名譽職位,不過人家看樣子好像還很重視,美滴很呢。 第403章 海東青 遼東一帶民風彪悍在歷史上一直都有口皆碑,加上晝夜溫差極大,在中原各地越來越受歡迎的高度酒,在這里更是大受追捧,甚至已經成了這里百姓們的日常必備品。 大量的優質、劣質高度酒,在這里跟水一樣,但不得不承認,也只有在這晝夜溫差極大的地域,喝那高度酒是最為爽快的了。 一杯高度酒下肚,整個人立刻變得暖呼呼的,大塊的羊rou從熱氣騰騰的銅鍋里撈出來,就著肚子里高度酒燒心的感覺,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是吃的滿頭大汗。 松漠都督府的李窟哥對李弘是極為尊敬,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姓氏乃是李唐所賜,所以李窟哥甚至有種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李氏一般,對李弘的任何問題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室韋、靺鞨部落,與居延都督府緊挨,每到遼東發生戰事,居延都督府以及定襄都督府,都會集結大量的兵力嚴陣以待,以防室韋或者靺鞨暗中勾結高句麗一起反唐。 李窟哥顯然是與室韋、靺鞨他們經常進行貿易往來,對于兩大部落知之甚多,三杯酒下肚,便開始打開了話匣子。 仗著有大唐這個被他們依仗的大靠山,令李弘吃驚的是,無論是定襄都督府、還是居延跟松漠都督府,他們竟然是會在冬天時不時的光顧室韋跟靺鞨兩部,人家的女人、牛羊等等,常常被他們搶過來。 特別是靺鞨,由于地處白山與黑水之間,更是被他們多次光顧,聽這個李窟哥講,如今他的府里,就有好幾個女子,是他搶的人家小部落首領的小妾。 李弘一邊聽的心驚rou跳、一邊又是皺眉深思,難道自己印象中強大的室韋跟靺鞨,真的就如李窟哥所言那般贏弱嗎? 于是經過三番五次的追問,李窟哥便變得吱唔起來,只提與室韋、靺鞨臨近松漠、居延之事兒,對于深入室韋靺鞨之后的大室韋、落坦部、以及靺鞨的黑水部等等就知之不詳了。 聽到最后,在松漠都督府刺史的解釋下才明白,李窟哥他們這嘴上的功夫,絲毫不輸于其彪悍的性格,但因為越深入室韋或者靺鞨,就會遇到越是強大的戰力,所以他們也就只是敢在邊疆sao擾sao擾人家,真正進入人家的腹地,他們還從來不敢單槍匹馬的過去。 而他們,也就是在邊界跟人家得瑟得瑟,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友好的進行一些物品的互換,包括李窟哥玩膩了的女人,都有可能在與室韋、靺鞨部的小部落首領喝酒時,隨意的抓起來就扔給對方。 李弘聽的連連搖頭,但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兒,朝鮮半島的戰爭結束后,自己說什么也得領兵前往室韋跟靺鞨看看去,這后來強大的女真人,到底有什么厲害之處。 酒席快要散場時,李窟哥已經喝的滿頭大汗,加上李弘隨和的性子,對于他一直都是微笑以對,所以更是讓李窟哥在酒后放開了手腳,敞開了胸懷,漏出胸口烏黑一片的護心毛,宣誓效忠般,說什么也要明日一早與李弘一起趕往安市城下,助皇帝陛下攻城。 李弘搖了搖頭懶得理他,直言自己累了,讓他趕緊滾蛋,自己要歇息了。 李窟哥這才醒悟,自己好像有些過于熱情了,看著跟自己喝酒喝的差不多的太子殿下,一臉平靜,沒有一丁點兒興奮的意思,李窟哥有些過意不去,敞著胸懷告罪一聲后,就離開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又出現了,只是這次手臂上多了一只……鷹? “殿下,這是臣最愛的海東青,今日殿下來此,臣也沒有什么好孝敬您的,就把這只海東青送給您?!崩羁吒鐫M臉胡須,甚至還粘著亮晶晶的酒水,一臉不舍地說道。 “海東青?” “是,殿下,這可真是李都督最喜愛的那只海東青,在李窟哥眼里,這只海東青可是比女人看的還重要呢?!彼赡淌废蚶詈虢忉尩?。 “那我收下了?!崩詈胍膊豢蜌?,他發現了,這只海東青還真不錯,雪白如玉的兩只爪子,就足以說明這是最好的海東青,何況還同樣是通體雪白,近一米的鳥體,也足以證明,這只海東青已經兩三歲,快要成年了。 也難怪李窟哥眼中再次閃過一絲不舍,最后還是小心翼翼的解開手臂上的皮套,連同海東青一起遞給了李弘。 李弘接過撲棱了幾下翅膀的海東青,笑著對李窟哥揮揮手,連聲謝謝都沒有說,便開始撫摸那海東青的鳥頭。 海東青很通人性,在上一世已經不多見,是足以媲美大熊貓的存在,而且三歲以后,足以能夠跟成年狐貍搏斗,甚至是擒獲對方。 最為重要的是,無論是身為契丹族的李窟哥,還是靺鞨或者室韋等等部族百姓,在他們心中,海東青都是作為神一樣的圖騰存在的,所以海東青的其身份與意義可謂是十足尊貴的。 李窟哥送與李弘一只極品海東青,顯然也是充滿了尊崇與效忠之意。 李弘自然是不會客氣,這要是不笑納,恐怕李窟哥會以為自己不尊重他吧?雖然他臉上寫滿了不舍,但那是對海東青,而不是舍不得給自己吧? 來到遼東后第一個收獲,自然是讓李弘極為滿意,第二日一早,薛仁貴已經從前方跑了回來,只帶了三百精兵的他則是來迎接太子殿下前往安市城的。 在李窟哥與松漠都督府的刺史以及其他官員的目送下,李弘率領著一千騎兵與薛仁貴便再次出發,爭取在今日夜色降臨之際趕到安市城。 披盔戴甲的一千騎兵連同薛仁貴的三百人,人數雖然不多,但其所展現出來的氣勢,還是讓松漠都督府的刺史一陣驕傲,而李窟哥更是睜大了眼睛,以他多年馬背上的經驗來看,這一千人絕對可以跟陛下的金吾衛相媲美了。 其戰斗力甚至是還要強于他們吧?就看他們在馬背上不動如松的馬計,就是自己族內最好的勇士坐在馬背上,也不過如此。 可大賀氏又能有多少這樣的精兵強將?李窟哥原本心中一直存在的小九九,不由自主的望著揚起一片煙塵的大唐騎兵,開始動搖了。 一路之上,除了在晌午的時候做過短暫的休整外,其他時候李弘率領著薛仁貴一直在趕路。 從安西到遼東,薛仁貴為能夠再次跟隨李弘征戰,而顯得神情興奮跟戰役高昂。 所經過的每一座被大唐貢獻的城鎮時,偶爾還是能夠看見一些炸藥炸毀城池后,留下的巨大豁口。 由于時間太緊,李弘并沒有依次進入每一個被占領的城池,而是選擇性的穿過了兩座城池。 在薛仁貴的介紹下,李弘才知道,這兩座城池剩下的只不過是一些老弱病殘,由于他們不愿意歸順大唐,不愿意被大唐遷徙,所以就一直留守在此。 兩座城的情況基本上都差不多,像是一座座空城一樣,只有一些雙眼漠然、無神的老百姓,穿著破爛的衣服,表情麻木的從柵欄中看著他們從城中央穿過,一絲一毫的反應都沒有。 這七八座城的攻占,大唐的傷亡損失完美的控制在了兩千人左右,馬屁也不過是八千屁,這些對于大唐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是讓李弘納悶的是,怎么到了安市城就攻占不下了?難道安市城是銅墻鐵壁?連那炸藥都無法把城強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