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而這也是這些西域文臣武將,如今為何會如此聽從李弘安置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原因自然根源還在六部之首的尚書省尚書令上,但卻不是與李弘有關,而是如今,朝臣已經有人在朝堂上提議,因太子殿下功勞過大,自當效仿先帝,而被任命為尚書令。 沒有人知道,這些朝臣是不是受太子指使,所以才在朝堂上如此建議。 但有些人因為等李弘回到長安后,很有可能被任命為尚書令一事兒,已經興高采烈的不行了,天天往大明宮里跑,希望能夠在六部謀上一個差事兒。 而最為樂此不疲,最想謀個差事來干干的,便是如今已經十六歲的沛王李賢。 作為李治的第六個皇子,皇后武媚的第二個兒子,加上容貌俊秀、聰穎伶俐、舉止端莊,也是深的當今陛下李治喜愛。 雖然前兩年與同胞弟弟英王李哲因為斗雞一事兒,被御史彈劾,但李治在追究時,只是把做了斗雞賦的王勃趕出了長安,對于這兩兄弟,則是一點兒懲罰也沒有。 今日經李賢的求情,李治也已經松動,默然同意了李賢的請求,再次把原本上一世史書記載的,遠離長安的王勃,召回了長安沛王的王府。 沛王李賢想在六部謀個差事,言語之間甚是懇切,甚至拿出了李弘來作比喻,看著皇兄為大唐奔波征戰,身為皇弟的自己深感慚愧,也想效仿之,從而為朝堂、為父皇分憂解難。 非但如此,李賢還擔心自己勢單力薄,于是拉上比他小一歲的英王李哲,至于比他倆還小五六歲的李旦,還是算了吧。 那家伙現在每天還要宮女幫忙擦鼻涕呢,何況才十歲,想要謀個差事兒,根本不可能。并不是誰都能像李弘一樣,在十歲就任尚書一職的。 再者李弘那是太子,早晚要繼承大統的,所以父皇在十歲之年,給予尚書一職,也是無可厚非。 李哲除了玩兒,對于其他的事情,一向是聽從別人的意見多,自己有主見的時候少,要不然在歷史上,也不會被冠以庸弱無能。 所以看著李賢那興奮的眼神,就當成了玩兒似的,興奮的點著頭,就跟著李賢進宮了。 李治對于兩人的孝心,自然是聽的龍顏大悅,大呼:“朕得如此幾子,大唐幸事啊?!?/br> 但李治看著李賢跟李哲(李顯,為了好一些區分,大大們別介意)兩人臉上寫滿孝敬的表情,并未在第一時間同意,而是含笑說道:“有此孝心父皇已是滿意,至于想要在六部謀個差事兒,容朕考慮考慮可否?” 兩人見有戲,于是點頭如搗蒜,連忙謝父皇英明。 李治在兩人興高采烈的離去后,也不忍拂了兩位皇子的孝心,便命揚武去詢問尚書省左右丞,張文瓘與趙仁本,是否有其可以擔當的職位。 志得意滿、心滿意足,憧憬著等李弘回來后,三兄弟齊心協力為他在朝堂上分憂解難的李治,邁著輕快的步伐前往空中花園,今日將在那里跟皇后賞月。 “今日朝堂之上有何盛事,看陛下龍顏喜悅,定是有得勝凱旋之事兒?”武媚刻意不去往李弘身上猜,那小兔崽子簡直就是個磨人精,一個月的路程,走到現在還沒有到達,成心不知道為娘的有多想他……想揍他! 李治拂須而笑,神神秘秘的搖了搖頭,便在宮女的侍候下先坐了下來。 但好大一會兒的功夫,與武媚除了家長里短,誰家閨女可配的上皇家,知書達理、書香門第等等的瑣事兒外,武媚竟然未再問他一句。 憋不住的李治開始主動神秘起來,神秘地說道:“皇后你猜,今日朝堂之上,朕有何高興之事兒?” “猜不到?!蔽涿睦淅涞卮鸬?。 李治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尷尬,向剛五歲的太平公主,他最喜歡的公主招招手。 只見正在宮女的陪同下,往小腦門上插滿了鮮花兒的太平,邁著小腿便跑了過來,臨到跟前,突然定下腳步,學著宮女的樣子給李治請安:“奴婢給陛下請安?!?/br> “哈哈……奴婢,你是公主,怎可稱奴婢?”李治一把把太平公主攬進懷里,捏了捏那粉雕玉琢般的小臉蛋。 這才對著皇后武媚說道:“下朝之后,賢兒跟哲兒來見朕了……” “他倆過來干什么?”武媚奇怪的問道。 這后宮之內,兩人好幾天沒有來了,既然去見了陛下,那就應該也來后宮啊,但是武媚并沒有見到,所以這才打斷李治的話,奇怪又有些驚訝的問道。 李治含笑搖頭,滿足地說道:“賢兒與哲兒雖然不如李弘那般文韜武略俱佳,但其孝心可是一點兒也屬于李弘,如今兩人年歲已大,看朕龍體欠安,處理起朝政頗為費力,今日前來,則是希望能夠為朕分憂解難,希望能夠效仿李弘,在六部之內謀個差事兒?!?/br> 李治見武媚不說話,于是一邊逗弄著懷里的太平公主,一邊繼續感嘆道:“兩個皇子自幼便得皇家禮儀之范,又受弘文館教誨多年,聰明才智不亞于李弘,如今兩人修書也已經好幾部……” “妾身不同意,妾身認為絕不可讓他倆參與朝政,哪怕是在六部謀個小差事兒都不行?!蔽涿倪@次反常的跟李治唱反調,神情嚴肅,喃喃搖頭說道。 “皇后這是為何?朕的皇子為朕分憂,你想想,如果兄弟三人都在朝堂為朕分憂,而且他們之間向來和睦,如此傳出去,豈不是一段佳話?當年父皇之事,豈不是更能夠被天下百姓淡忘,而只記得朕之英明與韜略?”李治沒想到武媚會第一時間就反對。 但他自然也知道,武媚擔心的是什么?自然是擔心皇家向來只有權利爭奪,而無親情所在。 但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康,如果皇家皇子間也能和睦,這再次前往泰山封禪,祭天敬祖時,豈不是一段載入史冊、為李家江山后世樹立一個完全不同于父皇的和睦典范? 何況,父皇當年發動玄武門之變,也是情勢所逼,無論是皇爺爺還是兩個皇叔,都有很大的責任。 又豈能是父皇一人所為之?而父皇在玄武門之變后,一直努力想要實現的,不就是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一事兒? 如今有機會在自己手里,實現當年父皇的夙愿,豈能輕易錯過? 武媚盯著李治那探究的雙眼,神情凝重而嚴肅,說道:“陛下切勿如此,就算是陛下有意為李賢跟李哲謀取差事,也需等李弘回來后,詢問過……” “此事不必多言,到底這皇位是朕的,還是他李弘的?朕還沒死呢,怎么就開始想著把朕的皇位傳給他李弘了?難道朕想要任命自己的皇子,還需要他太子殿下的同意不成?一派胡言?!崩钪瓮蝗缙鋪?,又在常理的生氣,并沒有讓武媚詫異。 第254章 用意 當年就想過御駕親征的他,在眾多臣子的勸諫之下,一直都沒有效仿先帝一般,在軍事上有過功績。 如今李弘在西域平阿史那都支、鎮李遮匍,踏破吐蕃,率軍千里救援早就被大唐罷置的波斯都督府,又大力治理安西四鎮,如今前往視察的官員,回來之后,都是夸贊太子殿下年輕有為,大有先帝之風。 這讓一直以來,從未親征過的李治,心里充滿了nongnong的酸意,甚至有天晚上,武媚睡的迷迷糊糊的,李治突然起身說道:“等李弘回來了,讓他監國,朕要親自率兵出征遼東?!?/br> 睡眼惺忪的武媚迷迷糊糊的答應道:“好!好!好!明日妾身便陪您去親征?!?/br> 如此李治才安穩的躺下睡覺,但一晚上不說上幾次,好像就不是皇帝了似的。 但第二天等睡醒了,在朝堂上李治當著眾多官員的面,卻是只字不提御駕親征一事兒。 如此幾番下來,武媚便早已經知曉了李治如今的癥結在哪里,還不都是那小兔崽子在西域玩的太瘋,以至于現在朝堂之上,夸贊太子殿下,比夸贊他還多,引起醋意來了。 如果說沒有李賢跟李哲此事兒的話,還可以這么理解,但如今,陛下竟然要任命李賢、李哲,這還真的只是跟太子生氣嗎?還是背后有另一深層次的原因? 武媚無奈的嘆口氣,看著氣沖沖的李治在揚武的陪侍下,拉著太平的小手往外走去。 功高蓋主四個字突然間在武媚腦海里閃現,但她想來想去,也沒有想明白,李治到底是何用意。 而用意只有李治自己清楚,他才不會嫉妒父皇的豐功偉績,而是因為自己如今被人冠以“貞觀遺風”,讓他很不滿。 如何才能在自己的治下,才能夠給大唐打上他李治的烙印,這才是他關心的事情! 父皇文武雙全、英明神武,也是因為他的智勇雙全,大唐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李弘如今在軍事方面,顯然已經達到了父皇的高度,如果文治武功俱佳,那么自己又能留下什么給大唐?又能用什么來證明自己的功績?開疆擴土還是百姓安康。 如今的太平盛世,人們在夸贊當今皇帝時,往往會以父皇的功績做前綴,夸贊自己忠實的執行了父皇當政時的政治舉措。 而論到開疆擴土,如今李弘已然成了大唐第一人!治理西域、開疆吐蕃,此功績當今武將之中,誰能與他比肩? 所以,思來想去,李治便覺得,或許只有自己解決了父皇的遺憾,一是御駕親征遼東,二就是,避免皇家手足相殘,造就一副兄弟同心的和諧皇家環境,如此以來,自己治下的大唐,載入史冊時,也會留下自己濃厚的一筆。 而這一切,可是父皇未曾達到的,李弘還沒有辦法接觸到的事情,如今沒有什么事情比這些事情,更能夠體現他作為大唐天子象征的事情了。 而這一切,加上李賢跟李哲突然的求官謀事,自然是一下子讓李治覺得,或許只有如此,自己才能才李氏江山史冊中,留下濃墨重彩,堪與父皇相比擬的功績。 皇宮里所發生的事情,對于剛出玉門關,經過瓜洲、甘州、涼州,到達金城郡的李弘來說,都是一無所知的事情。 如今他擔憂的是,那個真正的神秘人好像消失了一樣,蟄伏在暗中沒有了一點兒動靜。 無論自己如何引誘,如何給他們制造空擋,那個人卻是毫無反應,仿佛這個人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如今的金城郡,一直在蘭州都督府與金城郡之間轉換,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在唐時過于獨特,也是因為它與安定郡咸陽的聯系,成就了西出長安的第一個要沖。 因此,蘭州向來是被大唐作為一個橋頭堡形式的城存在,而這里的常置府兵也自然是為數不少。 漆黑如墨的夜色籠罩在大地上,夜空中稀疏的幾顆星星,點綴著廣闊的夜空,時不時的,在高墻大院的外面,會有金城衛隊緩緩走過。 而在衛隊離開后,黑暗中便漸漸露出了幾道黑影,手里的兵器同樣用黑布包裹,如靈貓一樣在地上快速跑兩步,然后輕輕一躍,便飛上了高大的墻頭。 都督府內,蘭州都督王名有些驚慌失措,因為在他眼前出現的,竟然是自己的長吏,如果他公然造反,可是有足夠的條件的。 畢竟大唐都督只持節,而軍事大權跟民生,刺史、長吏才是真正的掌權者。 “管衛,你想干什么?”王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冷靜,充滿了都督的威嚴。 “想干什么你看不出來嗎?這還需要說明嗎?”長吏管衛輕松地說道。 “你可知道,太子殿下的虎賁就駐守在蘭州,你選擇這個時候暴動,豈不是自找死路?還不趕緊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王名望了房間內幾個兵士。 而自己與小妾還被光著身子圍困在床上,兩人如今只有剛才凌亂中,胡亂劃拉的幾件衣服,擋在身體前面遮羞。 “把門鍥給我,還有你的魚符一同交出來?!惫苄l的眼神肆意打量著裸露著大白腿的,王名的小妾,陰森森地說道。 “管衛,你瘋了!”王名差一點兒站起來,要自己的魚符跟門鍥,這明擺著是沖著太子殿下去的。 “我沒瘋,倒是你快要瘋了!快點兒交出來,或許看在你我同為蘭州官員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留下一個全尸?!惫苄l眼神噴著火,要不是事情過于攸關,他真想先享受下王名的這名小妾,他惦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王名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妾,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此刻已經徹底鎮定下來的他,冷冷說道:“管衛,你可要知道,這是我大唐的太子殿下入駐金城,可不是其他官員,就算是你有門鍥與我個人的魚符,想要輕而易舉的打開府門,也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管衛打斷他的話,追問道,手里的橫刀威脅似的抽出一半。 “除非是我本人同去,或許你才能有機會進入府內。太子殿下的身份非同小可,可是我大唐的儲君,向來進入地方州府衙后,都是會護衛的戒備森嚴,你僅憑你能調動的人手,強攻是不可能的?!蓖趺^續看著管衛,手里不多的衣衫遞給了旁邊的小妾來遮擋身體。 “你確定你不會反悔?”管衛知道王名跟自己一樣好色,而這金城的女子,就被他納了好幾個,雖然都是女子自愿的,但他始終認為,王名跟自己一樣,都是好色之徒。 “我反悔有用嗎?既然你敢公然早飯,背后必有倚杖,如今我人在你刀下,我要是反悔你大可以一刀殺了我不是?立刻讓你的人出去,等我穿好衣服,自當會帶你們過去?!蓖趺粗裆行┧蓜拥墓苄l,繼續說道。 管衛神色有些松動,但轉瞬又開始凝重了起來,此事不是自己能夠決定,還需要與門外的人商量才行。 而如今他被圍困,想要逃出去自然是不可能了,當下冷冷的點點頭,讓王名先穿衣服,而他則帶著自己的手下,快速退了出去。 “大人,王名說他可以為我們帶路,因為只有他本人,才能讓……” “蠢貨!我們三千人難道還攻不下一個兩百人的府???讓你去要魚符跟門鍥,是為了事成之后,嫁禍給王名,快去找來魚符,如若不給,殺無赦!”一個男子背對著管衛,罵了一聲冷哼道。 “呃……是,大人。末將這就去?!惫苄l急忙應是,再次帶人進入了房間。 只見房間里,王名衣衫凌亂,而一旁的小妾也同樣,因為大半夜的驚嚇,臉色慘白,不過好在,身上凌亂的衣服已經大致都穿戴好了。 “拿走吧,這是你要的魚符跟門鍥?!蓖趺噶酥赴笌咨系膬蓸游锸聝?,無所畏懼的看著管衛說道。 “你……你竟然敢騙我!信不信我殺了你!”管衛看著王名那不屑的眼神,便知道自己被騙了,他不過是想讓自己給他時間穿上衣服。 什么需他本人出面才能開啟府門,全都是胡說八道,盡是為騙自己而編造的。 “大人,不可殺?!币慌缘囊粋€兵士,擋住管衛舉在高空的橫刀,低聲說道。 “為什么不能殺!”管衛最恨的就是王名這點了,自詡聰明,一向都是一副任何事都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每每卻老是自己上他的當。 這幾年,自己則就是一直被他真真假假的話安撫著,要不然,早就在阿史奴來時,跟著他走了。 “您忘了,剛才外面那位大人說了,用他的魚符調開巡邏護衛,為我們的人進入讓路,然后嫁禍于他,如果現在死了,還怎么嫁禍?到時候,外面的大人萬一……”兵士在他旁邊小聲地說道。 “哼,暫時留著你的狗命,早晚我會殺了你的!撤!”管衛抓起案幾上的魚符跟門鍥,轉身便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