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而現在,聽到太子殿下的國之興亡、匹夫有責這樣的話語,讓他仿佛找到了一點兒門道,找到了該如何解決府兵匱乏的途徑。 眾人對李弘這番見解,自然是一一夸贊,好在戴至徳已經被罷免,不然的話,恐怕又要跟他抬杠一番。 隨著禮官的吆喝聲,以及飲宴的雅樂響起,眾人終于開始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的喝酒吃rou。 此時已經不同于李世民在位時,喝大了還能與臣同樂,要么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的給群臣來一段胡旋舞,要么就是跟他那些一起打江山的手下,看著眾人摔跤角力。 此時的宮廷宴樂已經變得高雅端正了一些,但出征的儀式,也早就被飲宴取代,每次出征,都是有不少祝賀的官員是為了喝酒吃菜,欣賞歌舞而來。 隨著李弘即興的吆喝出一首:“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币幌伦影蜒鐣葡蛄烁叱?。 李治跟武媚,包括百官也對李弘偶爾喝點兒酒不管了,何況今日的酒都是蘭陵給置辦的,主要是不要錢。 第167章 游子吟 花孟跟芒種,在李弘的眼色指使下,開始偷偷的把門下省侍中、中書省中書令旁邊兩個負責倒酒的宮女手里的酒,換成了高度的蘭陵酒。 李弘不顧武媚對他的拍打,拿著水杯開始可憐兮兮、依依不舍的敬李治酒,臉上的孝敬跟不舍,就差拿刀刻在腦門上了。 看著喝的差不多的李治,李弘嘿嘿jian笑的跟個曹cao似的,擠開另外一邊挨著李治的城陽公主,從懷里掏出他自個兒擬好的任命書,放在了李治跟前。 “父皇,您還沒有想好如何任命兒臣吧?您看,兒臣都幫您想好了,您現在就拿您的大印蓋上就好?!崩詈牍室獠豢次涿牡蛇^來的眼神威脅,鼓惑著喝的差不多的李治說道。 “嗯,父皇確實沒有想好如何任命你啊,總不能讓裴行儉聽命于你小兔崽子吧,那樣大唐丟了安西四鎮的話,你小兔崽子的太子之位就怕是不保了?!崩钪文弥碜臃g官似的李弘手里的任命書,看了一眼,立刻酒清醒了不少。 不過最終李治還是從揚武手里拿過了一張任命書,淡淡的交給了李弘,說道:“別以為讓朕多喝點兒酒,朕酒能夠同意你的無理要求,你母后早就把你這些小心思算好了。給吧,安西就隨了你的意吧,但你給朕記住了,切記不可沖動,有事兒則需與裴行儉相商,要是朕接到你私自下令的折子,立刻罷了你這個安西大都護?!?/br> “是,您放心吧,兒臣肯定跟裴行儉配合的好好的。那……云中不打算也交給……哎喲?!蔽涿耐蝗婚g從李治那一側撲了過來,整個人壓在李治的身上,揪著李弘的耳朵使勁拽了一下。 而門下、中書兩省的長官,則是在李弘的指使下,被白白灌了很多高度酒。而這一切,也都是因為李治跟武媚早就做好了防范,沒有讓他的詭計得逞。 李弘的一首詩,被在麟德殿的眾官員不時的嚎叫中,變得連宮女都記住了,而等到整個飲宴結束時,已經是快要三更了,可想而知,如今的大唐無論官員還是百姓,喝起酒來都是多么的興致勃勃。 太平早早的被半梅抱回了宮殿,就連小胖子李旦,也因為李弘老逗弄他的名字:蛋蛋。 氣的被武媚讓尋蘭給送回去了,至于肇事者李弘,自然是又被當著李賢幾個人的面,好好的收拾了一番。 禮官把各官員送給殿下的賀禮明細遞給了李弘,李弘看完直撇嘴,這幫家伙真是摳門,除了許敬宗等跟自己較近的臣子,給了自己實惠的新錢或者奇珍異寶外,剩下的都特么的給的賀言! 這是赤裸裸的報復自己,少給他們漲了幾個月的俸祿啊。 蘭陵跟新城、城陽被李治留在了宮里,并未讓幾人回去。 而此時,三個女人拉著李弘的手,噓寒問暖,把該說的話都說了好幾遍了,依然是樂此不疲。李弘看著三人,心里腹誹道:“多虧是生在大唐啊,要是生在上一世,這幾個絕對是夜店女王啊?!?/br> 就在李弘打著哈欠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只見幾個太監抱著一大堆東西走了進來。 “這是什么?”李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金銀珠寶對他有著天然的吸引力,雖然他現在已經富的不能再有錢了,但是看見好東西,立刻睡意就滾蛋了。 “來,弘兒,試試這個,這是姑姑特意給你弄來的,到了那邊穿著肯定暖和?!碧m陵拿出了一個烏黑油亮的大皮裘,二話不說的就套在了李弘身上。 頓時,李弘仿佛一個小狗熊般出現在了幾女跟前,那黑色翻毛的帽子,正好就著他那馬尾,被套在了頭上。 “還行,挺合身,不算大,穿個兩三年不成問題?!碧m陵打量著傻傻發愣的人體模特,滿意地說道。 城陽跟新城,也同樣,在自己侍女的手里接過了一件件皮裘,一件白色的跟一件黑色皮裘,甚至還有一件虎皮做的披風似的皮裘,也被套在了李弘的身上。 頓時李弘有如被翻毛皮裘淹沒了一樣,只剩下困頓的眼睛露在外面,咕嚕嚕在亂動。 “給,這是我跟你城陽姑姑用新棉花給你縫制的棉褲棉襖,也不知道你這個小東西怎么想出來的,這可比做成長袍穿起來暖和避風多了,到了那邊,天氣冷的可是能凍死人的,這些都記得帶上?!毙鲁桥呐男」沸苣X袋上好幾個翻毛帽子,滿意地說道。 鞋子自然也是準備了好幾雙,幾個女人跟獻寶似的,一個個拿出來讓武媚跟李弘過目,被皮裘包圍著的李弘此時已經汗流浹背,但三女顯然還沒有欣賞完,就在他剛要脫掉時,就被制止了。 翻毛的皮制鞋子,李弘是死活也不要立刻穿上,如今長安還沒有很冷,自己如果真被折騰成狗熊,估計回到東宮就得感冒。 出門的衣食住行,三個姑姑自然是想的很周到,無論是糕點、還是胡餅還是亂七八糟的零食,都給李弘備了很多,李弘估算,這三個姑姑給的這些東西,估計三駕馬車都拉不下。 就在他愣愣的已經麻木的同時,聽見外面傳來陣陣腳步聲,狗熊般的腦袋想從幾件翻毛皮裘中探出來,但效果不是很明顯。 翻毛帽子壓的腦袋沉甸甸的,費力的伸手把帽子往上撐了撐,眼睛這才看見蓬萊殿外面,竟然站著男男女女,估計不下一百個下人。 “這是干什么?”李弘干著嗓子提醒眼前的四個女人,主角還在熊皮里包著呢! 武媚嫣然一笑,回頭看看臃腫的難以走路的李弘,揮揮手示意半梅趕緊給脫下去兩件皮裘,帽子也被摘了下來。 “這些是你姑姑們給你準備的下人,這路上……”武媚解釋道。 “母后,兒臣是出征,不是親王回自己的封地,這么多人給我干嘛?編入太子六率嗎?”李弘打斷武媚的話,沒好氣地說道。 “什么叫編入你的太子六率?”蘭陵回過頭不樂意,說道:“這是我們給你送過來的侍女跟太監,路上照應你的,還編入六率?!?/br> “人是不是少了點兒啊,雖然弘兒是太子,但是出征也不能太寒酸了,好歹乃我大唐太子,過于簡單會讓人家西域笑話的,我府里還有些人,明日我再給挑幾個來?!背顷柨粗钊R殿前的一百多人,蹙眉說道,這點兒人隨太子出行,是不是真的寒酸了些。 “嗯嗯,你提醒的對,正好我那府里也有一些,咱們幾個再給湊些,弘兒這些年待咱們不薄,可不能太隨意了?!毙鲁强粗T口廣場的那些人,也是一臉鄭重。 而李弘確實滿腦子黑線,老子是出征西域打仗去,不是父皇那般皇家出行,需要儀仗的。 而且,他很懷疑,這三個長安富婆是不是成心的?是不是覺得府里養的人太多了,都推給自己,好為他們節省平日開支。 武媚成心看李弘笑話,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弘那張死人臉,呵呵樂道:“怎么了弘兒?你三個姑姑多疼你啊,你怎么看樣子不樂意???放心,閑人少的話,明日母后再從宮里給你挑一些,保證你這個太子出行不比你父皇差?!?/br> “母后,兒臣是那意思嗎?”李弘翻著白眼說道。 武媚應該是很清楚自己的,從來出門都是越簡單越好,如果帶這么多下人去西域,還不如不去,這還沒走出長安,估計就要被人笑死了。 肯定有人會說:這太子那是出征西域啊,簡直就是游玩兒啊。 帶這么多侍女太監,是打算給人家送過去求和嗎? “不是那意思你給我擺著一張臭臉給誰看呢?”蘭陵看著李弘對他母后翻白眼,一指禪神功立刻向李弘腦門點去。 “蘭陵姑姑,我……我是出征西域,不是出行。我是打仗去的……” “喲喲喲,出征怎么了?當年你皇爺爺出征西域,那可汗還為你皇爺爺親自除草修路來著,你這點兒排場,跟你皇爺爺比起來差遠了,怎么就不能帶了?這些人怎么了,礙你手腳了?嫌多?你東宮的宮女、太監就少了?就帶夏至跟小雪,半梅、尋蘭四個宮女,那夠用嗎?吃喝拉撒睡,哪一個不需要宮女侍候著?我還覺得人少呢?”新城公主年齡最小,才三十二歲,也是三人里說李弘給說自己兒子似的,想怎么數落就怎么數落,武媚也只是旁邊站著,反正她覺得有人幫自己收拾李弘,這絕對是好事兒。 “行吧行吧,你們弄吧,隨你們折騰吧,我回東宮了,明日還有要事兒處理?!毙」沸艽丝虩o力跟她們力爭,自己在她們的一指禪神功下,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地,留在這里只會給她們更多訓斥自己的機會。 “小兔崽子還反了你了,竟然還不耐煩了,這還不都是為你好,怕你路上受委屈?想想你蘭陵姑姑我能害你嗎?我這每天東奔西跑的,還能不比你知道這出門該帶什么?”蘭陵一邊說,一邊一指禪戳著某人往外走的后腦勺,訓斥道。 而武媚看著郁悶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李弘,早已經笑彎了腰。但當聽見夜空中傳來那朗朗的賦詩聲,眼中又開始閃爍著淚花兒。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br> 第168章 玉門關 無法無天與權毅各領七千兵馬,比李弘提前了兩天出發,而留給李弘的,自然只有他這些年,一直在太乙城被列為重中之重的鐵浮屠。 東宮門口冗長肅穆的儀式緩緩進行,在李弘看來,每次大將軍出征儀式,都像是一群跳大神的在那里裝神弄鬼,然后再由皇帝祭天,殺一些活雞活鴨,用來象征出征大捷。 “到了西域記得提防王方益?”武媚牽著穿著烏黑鎧甲的李弘的手,淡淡說道。 頭盔此時并未戴在頭上,而是抱在懷里,望著下面的群臣問道:“王方翼?為什么要小心他?” “你個小白癡,真傻假傻啊你,那王景跟王康不明不白的死了,還有那阿史那特勒跟兩個手下,這事兒瞎子都知道誰干的,王方翼是近年來晉陽王氏里的唯一武將,任職裴行儉麾下,你要想在西域作出一番成就,就不能給人家留下口舌?!蔽涿钠讼吕詈氲氖种?,沒好氣地說道。 “這您放心吧,兒臣不會吃虧的,您就跟父皇在這里等我的捷報吧?!崩詈霋觊_武媚的手,撫摸著頭盔,然后隨著禮官的一聲喝禮,熟練的把頭盔套在了頭上。 緩緩走出兩步,面對著大唐的皇帝跟皇后,單膝跪地朗聲道:“兒臣今日出征西域,定當為我安西四鎮的鞏固跟繁華盡心竭力!兒臣定當不負父皇、母后的期望?!?/br> 李治看著單膝跪地李弘,緩緩說道:“朕盼你凱旋而歸?!?/br> 武媚則是跟在李治身后,望著那個身穿一身黑色鎧甲的小男人,沒想到平日里看著吊兒郎當,沒有一點兒正行的小白癡,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 站在那里已經跟他父皇差不多高了,加上他這幾年的自我嚴加苦練,整個人往那一站,竟也是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殺伐氣息。 花孟牽過李弘的坐騎“糧票”,自然這匹馬還有另外一匹“飯票”,都是當年偷的李治的兩匹良馬,如今正直壯年,高大威猛,與一身黑色盔甲的李弘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翻上跨上馬背,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治跟武媚:“父皇、母后保重身體,兒臣去也?!?/br> 鐵浮屠早已經在長安城外等候,如今跟隨李弘來參加出征儀式的,只有那二百人的親衛隊。 隨著李弘調轉馬頭,旁邊的二百人親衛隊也快速的翻身上馬,整個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嘈雜聲,在跨上馬背后,一下子這二百人的隊伍像是一把出鞘的橫刀一般,給人一種殺氣凌厲的感覺。 花孟、芒種、小雪、夏至,再加上半梅跟尋蘭,身后六人同樣穿著黑色的鎧甲,緊緊跟隨在李弘身后向長安城門外行去。 望著那揚起灰塵的隊伍,武媚心里突然間有一股莫名的舍不得,看著那已經淹沒在隊伍的背影,武媚真想即刻派人把他喊回來,真舍得他去那西域受罪。 “你為什么剛才不把令牌給他?”武媚落后李治半步,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說道。 “他沒有要,剛才朕給他了,被他拒絕了?!崩钪问掷锖杖荒笾粔K玉佩,這是一塊可以調動兵馬的玉佩。 雖然李弘如今已經是安西都護府大都護,但如果到了安西都護府,裴行儉不愿意放權,或者以太子年幼尚需磨練為由,不愿意立刻交出兵權,那時候只要李弘拿出這塊玉佩,就完全可以輕易的接掌兵權。 武媚奇怪的看著神色坦然的李治,不由納悶道:“那你就不怕李弘到了安西都護府,與裴行儉因為爭奪兵權,反而影響了軍隊士氣?” 李治呵呵笑了笑,看著前方威武莊嚴的含元殿,扭頭說道:“李弘他什么侍候干過沒把握的事情?朕相信他能夠處理好此事,將帥不和的弊端,李弘他比誰都清楚,看他那樣子,恐怕心里已經有了計劃了,既然放出去了,就無需想太多。何況朕也已經下旨給裴行儉了,想來不會影響軍隊的?!?/br> 武媚聽著李治寬心的話語,卻是眉頭緊蹙,安西都護府可不比這關中地區,賺錢上李弘是一把好手,就看那太乙城就知道了。 但這幾年,他那太子六率搞什么改革的,向來好像都是雷聲大雨點兒小,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人知道他那太子六率的戰力如何,最起碼,這放眼朝堂,沒有一個人說過太子六率有多好。 如今的安西都護府所管轄的范圍,相較于前幾年縮小了不少,但碎葉、于闐、疏勒、龜茲四鎮作為西域最重要的四大城鎮,依然是握在大唐手里。 依舊震懾著四方蠻夷,除了處于高原的吐蕃,因為不利于唐兵作戰,一直無法在戰爭中占的先機,甚至是與吐蕃作戰,大唐向來都是負多勝少,這今年甚至是已經是由攻轉守,只能是被動的防守了。 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的唯一道路,同樣,作為咽喉的玉門關,作為河西走廊的一部分,無論是軍事上,還是在商貿上,都是大唐的重鎮之地。 如果不是未來幾十年因為大唐府兵制跟均田制的破壞,河西走廊這塊兒肥沃的土地,也不會被吐蕃趁機搶走。 但就算是如今,大唐能夠通往西域,除了河西走廊也別無他路。北邊的祁連山山脈,作為一道天然的屏障,為大唐提供了一個良好的防止吐蕃侵入的屏障。 但隨著吐谷渾被吐蕃侵占,吐蕃的觸覺已經延伸到,仿佛就是身在長安,都能聞到一絲絲危險的氣味兒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李弘并未催促自己這小一萬人快速行軍,而是走入河西走廊后,他便開始觀察地形、地貌,這一次的出征,能不能拿下吐蕃他不知道,但最起碼他必須把吐谷渾控制在手里。 吐谷渾作為大唐對吐蕃在西南的戰略緩沖帶,任何一個人都知道他的重要性,但隨著吐蕃的強大,吐谷渾在諾曷缽這個廢物的管理下,竟然讓吐蕃輕而易舉的拿走。 無法無天與權毅,早已經到達了玉門關,在斥候與李弘的兵馬取得聯系后,兩人留下了無天率領左右衛等候,然后便立刻率領兵馬前往肅州迎接李弘。 李弘老神在在的騎在馬背上,這一路上,他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意義上的地廣人稀。心里也不由的感嘆:大唐能夠在西域取得如今這番影響力,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末將無法、權毅見過大都護?!眱扇朔硐埋R,快步走到李弘馬前,行禮說道。 “起來說話,如今都已經進入冬季了,別老動不動就跪了?!崩詈氲逆z甲早已經脫掉了,早就把蘭陵的大皮裘穿在身上了,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只狗熊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是,末將聽命?!眱扇嗣C聲回答道。 李弘很滿意如今的這兩人,權毅、無法無天,都已經是正四品的衛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