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從太乙城每一片區域的負責人那里找突破口,希望能夠通過他們與白純取得聯系。 但聽來聽去,這些人沒有一個是真正帶著背景來的,不過都是一些為生活奔波勞碌的真正行商之人。 李弘此番最看重的就是他們,因為他相信,這些人別看產業小,但他們是用心在經營買賣,他們懂得創造、懂得完善,知道在競爭激烈的商場上,只有勇于創新,才能夠生存下去。 而對于那些有著官府、宗室背景的客商代言人,他們并不是為了發展而發展,他們是為了討好主子的歡心,為了賺取更多的錢財。 他們會利用他們的背景,投機倒把,輕而易舉得到之后,他們不會去想著創新,他們只會想著如何壟斷,如何讓原有的東西能夠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利潤。 李弘覺得聽的也差不多了,這才淡淡的對白純等人說道:“聽見了嗎?如何能夠讓快要一潭死水的大唐經濟繼續發展,就得依靠他們,而不是那些宗室皇親或者是高官貴族?!?/br> 白純默默的點了點頭,現在他明白了太子為何選擇在大廳用膳,而不是在樓上,而不是在莊園,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探,這些真正的商人到底值不值的他扶持。 “好了,咱們回去吧。也差不多了,有用的消息也就這些了?!崩詈氲钠鹕?,夏至急忙挪開椅子,讓李弘出去的方便一些。 門口的掌柜子看到李弘走過來,腿肚子又開始不由自主的打哆嗦,這可是當今大唐的太子啊,就這么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了,這是自己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李弘路過他時,還嘉獎的拍了拍身軀快要成問好的掌柜子肩膀:“今日辛苦你了,不錯?!?/br> “多謝……是是,小的多謝……”掌柜子緊張的語無倫次,雙腿一軟差點兒跪在了地上。 李弘渾不在意,自己在花孟等人的護衛下,率先走了出去。白純最后一個走出來,就在門口時,只見一個與她擦肩而過的百姓,很隱蔽的把一張紙條遞到了他的手里。 兩人面無表情的錯肩而過,白純看了看前面正與夏至等人說笑的李弘,抽空看了一眼紙條,然后便放進了袖袋中。 此時雖已夜深,但好多酒樓、茶鋪等等都依然是張燈結彩,客人如潮,特別是那胡人的酒館兒,胡人女子張揚的跳著胡旋舞,特有的衣服漏出雪白的大腿,以及那纖細的腰肢,讓不少人是流連忘返。 太乙城街道兩邊明亮的宮燈照耀下,一些小商販按照劃分的區域,整齊劃一的在那里叫賣,吸引著路過的人群。 白純想了想還是快步走到李弘跟前,說道:“爺,您讓找了兩年的兩人找到了?!?/br> “誰?”李弘看著夏至,興高采烈的手里拿著好幾串,如今太乙城的一大特色零食:糖葫蘆。納悶的問道。 “明崇儼與杜元紀?!卑准兘舆^夏至手里的糖葫蘆,遞給了有些發愣的李弘。 “哦,他們在那里?”李弘問道。 這兩個人可是他很看重的人,雖然明崇儼后來也貴為大唐官員。但在他發跡之前,與杜元紀一樣,就是個江湖術士,后來是稀里糊涂為父皇醫好頭疼,竟然也開始了坦蕩的仕途之路。 而李弘想要他,一是因為“藥膳房”,二是不想朝堂上魚龍混雜,什么樣兒的官員都有,這些人注定不是治理國家的重臣,只能是騙吃騙喝的主兒。 最好是在發跡之前,弄到自己手里,讓他們在“藥膳房”發揮他們最大的價值。 “剛剛進入太乙城不久,本來不知道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但是因為蕭守道與蕭守規,我們才確定了他們的身份?!?/br> “這敢情是好,先別驚動他們,仔細監視一舉一動就好?!崩詈肼牭酱讼⒑?,心里有種抓撓的感覺,“藥膳房”能不能繼續全面的推進,他還是挺看重這個明崇儼與杜元紀的。 一行幾人回到莊園后,李弘在粗略的翻看了白純拿來的商會計劃后,便就休息了,畢竟趕了一天的路,對于十歲多的身體來講,已經是有些困倦了。 第二天已經日上三竿了,李弘才不情不愿的被白露與小寒服侍著起床,照樣是一根馬尾披在腦后,現在處于沒人管的狀態他,日子過的自然是美的冒泡。 一切都由他說了算,不用像在東宮時,天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膽,與東宮一墻之隔的兩位大佬對他的監視了。而且也少了御史臺對他的那一點兒可有可無的束縛。 在夏至、白純、小雪的伺候下,草草吃完飯,便上了早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的馬車,此行他們的目的地,自然就是太乙城禁區。 太乙城禁區有著高大的城墻以及森嚴的防護,而禁區則更像是太乙城的內城,緊緊挨著太乙山,依山而建,整個布局巧妙的利用了整個山體結構,包括一些山洞,都被極好的利用了起來。 馬車緩緩的走出太乙城,往太乙山腳下行駛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接近了禁區之門。 門口一個碩大的骷髏頭,給人一種警告的感覺,自然,這也是白純恨不得拆掉的東西,因為這都是那位爺的惡趣味兒。 而且這禁區里面,每一片區域都有這骷髏頭標志,真是隨處可見,每次白純心情不好時,都會把骷髏頭當成李弘,在心里狠狠的罵上幾句。 馬車順利的通行,里面的街道也如太乙城般寬闊,每一片區域都有明顯的隔離。 隨著馬車緩緩駛入,李弘等人則是先來到了制作玻璃的場地,任勞任怨已經早早恭候多時。 李弘跳下馬車后,兩人急忙行禮:“小人見過爺?!?/br> “起來吧,你倆比以前可是要帥多了,嘎嘎,走吧,帶我進去看看?!崩詈胗行┥窠涃|地說道。 整個制作玻璃的地方同樣很大,李弘在參觀了所有的工序后,終于來到了成品區。 看著兩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玻璃,臉色卻開始顯得有些陰沉了。 當一車玻璃被裝上車準備運走時,李弘叫停了馬車,緩緩的走到馬車口,陽光的照耀下,馬車上的玻璃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白純,這些玻璃是打算運往哪里?給誰的?”李弘死死的盯著玻璃,但語氣當中的怒氣,已經讓周遭的幾人都有些心臟發緊。 “爺,這些玻璃是送出禁區,是運往西域各國的份額?!卑准冇行┍焕詈霟o聲的怒氣,壓的喘不過氣來。 “那你能告訴我,這玻璃上的氣泡是怎么回事兒嗎?”李弘繼續引而不發,繼續問道。 淡淡的語氣,卻讓白純、夏至等人,仿佛感受到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奏。 白純發覺自己的小手已經被汗浸透了,整個人仿佛都顯得有些僵硬了,原本以為這么多年了,自己已經不怕他了,但沒想到,這人一發火,還是那么的讓自己感到害怕,甚至感到一股要窒息的感覺。 “是,爺?!卑准冇仓^皮,聲音發顫道:“這些玻璃按照標準,都是殘次品?!?/br> “那你為何還要運送出去?一共有多少?全部砸了。去‘藥膳房’?!闭f完后李弘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夏至等人急忙跟上,留下白純站在那里,還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第96章 信譽 任勞任怨更是匍伏在地上,動也不敢動,整個人如篩糠般在瑟瑟發抖。 白純的眼眶里不時有眼淚在打轉兒,這么多年了,這是第一次太子對自己如此發怒,明知道此件事是自己不對,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心里憋著一股委屈。 愣了半天后,最終還是扭身選擇繼續跟著人群,向最后一個禁區,“藥膳房”行去。 藥膳房的檢查極為嚴苛,就算是李弘,也需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金屬物品拿下來,其他就更不用說了。 包括絲質物品,也是不允許任何人帶進去的,甚至就連頭發,也需要束好才可通行。 還好今日夏至等人,都是如白純一般,穿著純棉布所制的衫裙,李弘一行人在來之前就已經做足了充足的準備。 而這么白純這么多年,一直穿著純棉布的白色衫裙,不盤髻也是因為“藥膳房”的存在,如此打扮,進出自然會方便了很多。 火藥,自然就是藥膳房的重中之重,但黑火藥只是其中的一項,黃色炸藥才是其中的絕密事項,但現在一直沒有辦法取得很大的進展。 上一世李弘就知道,黃色炸藥是所有炸藥里最為穩定的一種,也只有這種炸藥,才能夠在這個極度缺乏生產安全的時代,成為最為可靠的一種。 苦味酸又是另一種炸藥,極度不穩定,李弘現在只是讓極少數人在太乙城的自然山洞中,慢慢探索,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竟然真的把硝酸跟硫酸合成一起處理甘油,于是就出現了一種黃色的透明液體,即硝化甘油。 孫思邈此時也已經知道了火藥的配方,在他的《孫真人丹經》中,就記載有火藥的配方:“硫磺、硝石、皂角一起燒的硫磺伏火法?!?/br> 每個進入“藥膳房”的人都會被捂得嚴嚴實實,隨著玻璃的工藝日趨完善,自然就產生了保護眼睛的眼鏡。 每人一個護目鏡,包括厚厚的口罩、手套等等,總之,每個人能夠看見彼此露在外面的,只有護目鏡下的一雙眼睛。 一百多人的“藥膳房”卻占據了相當大的面積,就是那些山洞,絕大部分都屬于“藥膳房”,無法無天是其中的負責人之一。 “藥膳房”里轉一圈,讓夏至等人感覺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向來不把規矩當回事兒的太子爺,難能可貴的在“藥膳房”里行動謹慎,就是觸碰那些黑色、黃色、還是其他液體,都是顯得極為小心翼翼。 但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發現了太子的另一面,在與“藥膳房”的工匠交流時,他們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認真、專注。 望著那清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動,仿佛心臟已經緊緊的維系在了太子身上。 每一個人出來時都是滿頭大汗,沒辦法,雖然山洞里陰涼、干燥,但架不住一身厚厚的棉布服裝以及全副武裝。 出來后李弘也沒有說話,徑直就上了馬車,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回府?!?/br> 至于,白純,李弘是連正眼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此刻,他心里依然還憋著一股氣。 這難道真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嗎?為什么就會有人把標準不自覺地降低呢?所有的利害得失,白純不是不清楚,但為什么她還敢瞞著自己,把那殘次品的玻璃,賣給客商! 投機倒把、以次充好,誰都知道可以暫時的獲利,但白純她不知道這樣做帶來的弊端? 白純神情落寞,最后一個上了馬車,任勞任怨則是一人一匹馬跟在馬車的后面,沒人知道,接下來太子會如何處罰他們。 夏至等人自從上了車后,也變得小心翼翼,不像來時那般神情輕松了,她們一年難得看見一次太子發怒,甚至是都記不得上次太子發怒是什么時候了。 獵豹等人還好些,無論如何他們四個人在馬車外面,對于馬車里的壓抑氣氛,他們的感受自然還是要小了些。 李弘靠在馬車的車窗邊,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外面的風景、想著自己的心事兒。對于車里的幾個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如果自己心情不好,他們也不會心情好。 但此事必須得讓白純長點兒記性,不然以后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爺,白純知罪,請您責罰?!卑准冋Z氣中有害怕,也有委屈地說道。 “你還知道錯了?這幾年我放心的把太乙城交給你,但是你都干了些什么?你難道不知道,這個時候我們太乙城的信譽,比那些銅錢更值錢嗎?現在你一家獨大,你壟斷市場,但當這次商會開完后呢,南北兩方的商人都能夠制作這玻璃時,你拿什么跟他們競爭?” 白純一句話徹底點燃了火藥桶,李弘看著跪在車廂里的白純,繼續冷冷地說道:“當客商們不再信任你時,你就算是降低價格,也挽不回你丟失的信譽!無論何時,你都要永遠記得,質量才是你唯一立足的根本,你失去了這一信條,早晚有一天你會失去如今太乙城所有的客商!到了那時,你拿什么來挽回太乙城的信譽?說!” 越說越氣,李弘說到最后,看著跪在那里低頭不語的白純,一怒之下不由自主的拍著馬車里的案幾,啪的一聲,案幾上的茶具等都跟著震動。 嚇得馬車里的五人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案幾上的茶水被拍翻,肆意流淌,但沒有一個人敢去收拾那些,只是戰戰兢兢的跪在馬車里,默默的一動不動。 馬車緩緩駛入了莊園,頭頂的天氣仿佛很配合李弘的心情,陰云密布的天空,開始緩緩往下掉落豆大的雨滴。 “自己好好反省一下,還有任勞任怨,我全權交給了你,難道他們也不知道阻攔你?那樣的玻璃賣出了多少?全部追回!無論是西域各國、還是大唐客商,全部兩倍的價錢賠償,并免費替換所有的玻璃!”說完后李弘頭也不回的便走進了大廳。 聽到李弘淡淡的聲音,白純差一點兒暈過去!她比誰都清楚,這些殘次品有多少,又賣了多少,如果全部追回然后賠付兩倍的價錢,并免費替換玻璃,這可將是一筆讓人感到心驚的開支! “爺……”白純凄楚的喊了一聲。 “抗命者斬?!崩詈氲恼Z氣充滿了無情跟冷酷。 雨滴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大,而白純與任勞任怨三人,望著馬車緩緩駛離主樓門口,夏至等人偷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就急忙跟著李弘走進了大廳里。 四樓巨大的落地窗前,李弘坐在一把躺椅上,夏至則在旁邊小心、溫柔的伺候著,外面的雨勢仿佛李弘此時的心情。 “爺,要不把她們喊進來吧?!毕闹镣得榱艘谎鄞巴?。 傾盆大雨中,白純挺直消瘦的身形跪在雨中,身后一左一右,則是趴伏在地上的任勞任怨。 “喊她干什么,自己愿意跪就跪著去,自己做錯了事兒,就該有覺悟承擔!”李弘顯然心里還有氣,冷冷地說道。 “爺,白純那身子骨,恐怕再這樣下去,萬一生病了,您那商會可就開不成了,您不是還指望著她呢嗎?” “指望她?指望她早晚把太乙城給我搞垮了,如此不顧后果的胡作非為,你問問她,就因為她心里那點兒舍不得,讓太乙城損失了多少錢?我差錢嗎?大唐差錢嗎?這幾年我看她是賺錢賺的黑了心了,如此殘次品也拿來銷售,損失多少錢,太乙城還是我都承受的起,但信譽沒了,那是無法挽回的!你夏至也不懂這個理兒嗎!” “是,奴婢知罪?!毕闹量蠢詈脒€是一肚子氣,不敢再說話,急忙低頭請罪。 李弘沉沉的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去吧,喊她進來吧,這幾你也不容易,這么大了也沒個婆家,我是不是該把她嫁出去呢?!?/br> “爺不可?!毕闹良泵蛳抡f道。 “為何?”李弘從躺椅上起身,一會兒放眼望望迷蒙中模糊不清的太乙城,一會兒看看跪在樓下的白純。 “爺,您知道的,白純她心里只有爺您一人,這么多年她一直忙碌奔波,就是不想辜負了爺您對她的期望。何況,她壓根就沒有想過嫁人,只想跟奴婢一樣,服侍您一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