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李弘沒辦法,好不容易母后展現出母性的一面,如果不珍惜,恐怕以后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于是笑嘻嘻的張開雙臂,等著武媚幫他換衣裳。 武媚的雙手剛剛從腋下幫他解開幾個布扣,李弘突然間神色一緊,古靈精怪的眼睛來回轉悠,放下胳膊按住武媚的雙手急忙說道:“母后,兒臣還是自己來換吧,兒臣自己去您的寢室換好了?!?/br> 話一說完,李弘就急忙躲開武媚的雙手,伸手就要去搶一旁宮女手里拿著的新衣裳。 武媚早就發現這家伙不對勁了,剛幫他解開兩個扣子,就看見小家伙眼睛亂轉,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就要自己換,小家伙的神情如何能夠逃脫她的火眼金睛,立刻意識到了這皮猴子肯定有什么事兒瞞著她。 向前一步拽住李弘,嘴里說道:“你這個皮猴子,又憋著什么壞呢,你自己會穿衣服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是讓夏至跟其他人給你穿衣裳?!?/br> “不要啊,母后,兒臣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換了?!崩詈電^力的想要掙脫開武媚的懷抱。 小家伙力氣還不小,武媚雖然并沒有穿上隆重的朝服,但皇后穿的所謂便裝,半臂大袖衫跟及地長裙,加上發髻上的頭飾,也是極為莊重的,被李弘在懷里這么一掙扎,此刻也是酥胸半露,秀發微亂,面色嬌紅,微微氣喘。 “來人,給本宮把這個小東西摁住,本宮倒要看看,你李弘有何事兒又瞞著自己的母后?!蔽涿睦仟N的抓著李弘的小手,氣喘吁吁地說道。 頓時,兩邊上來好幾個宮女,雖然不敢特別用力按住代王,但也是好幾雙手白嫩纖細的玉手,飛快包圍住了李弘整個身體。 此時無論他這么扭動擺脫都無濟于事,李弘還不敢發出狼嚎般的慘叫,怕被武媚懲罰的更為嚴重。 而一旁被宮女抱著的李賢,此刻正一臉興奮,兩只小手賣力的揮動著,瞪大了眼睛的看著自己的皇兄,被按在地毯上不能動彈。 解開外面的袍子已經讓武媚感到吃力,不由得伸手在李弘的屁股上拍一巴掌笑罵道:“你個皮猴子,還不到四歲就這么有力氣,長大了你還了得,嗯……?這是什么?” 武媚一巴掌拍在李弘的屁股上,像是被什么綿厚之物阻隔,明顯感覺到自己輕輕的一巴掌,并沒有打在李弘的屁股上。 疑心一起,立刻想要探個究竟,而此時,李弘也是反抗的更加激烈了,幾個按住他的宮女此時也是衣衫不整,春光外露,胸前白花花一片甚是辣眼。 最終李弘抵擋住幾個女色貴的魔爪,褲子被武媚拿在手里翻了過來,只見褲子內側的屁股處,縫制了一個厚厚的布墊。 武媚滲出細汗的額頭頓時又是一陣黑線,這小家伙看來是早已經有準備了啊,難怪每次自己逮住他打屁股懲罰他,他都沒事兒人的笑嘻嘻的就跑遠了,原來是有這個布墊做保護。 “啪”一巴掌,這一下是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李弘的屁股上,李弘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雖然不是很痛,但是一個大老爺們光著屁股,被幾個女人按著,這簡直是男人的恥辱啊。 武媚兩手飛快的翻看著褲子,膝蓋處也找到了兩個厚厚的布墊,不用說,這是用來逃避自己懲罰他下跪用的,這小家伙想的倒是周到啊。 武媚一邊翻看,一邊回想著自己每次罰李弘下跪時的情景,每次罰完了后,也不見他像其他皇子般,膝蓋酸痛或是難以站起來。每次都是罰完后,他就自己飛快的站起來跑了,看起來像是沒有跪過一樣,好啊,原來是早有準備啊。 上身的唯一一件衣服也被扒掉了,武媚此時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在收拾孩兒的衣裳,拿起上衣抖了幾下不存在的灰塵,只聽見從衣裳的袖袋里掉出幾個小木塊兒。 疑惑的皺著眉頭,看著宮女匆匆撿起來放在她手里,武媚拿起一個小木塊兒仔細的查看,只見小木塊兒上面像是刻著“字”。 武媚讓宮女幫李弘穿上衣服,雨后的清晨還是有些涼意,可別讓小東西生病了。 然后武媚拿著小木塊細細的看著上面的“字”,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也不懂上面刻著的到底是不是字,于是一只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按照木塊兒上的筆畫畫著。 “德?”武媚輕輕的念了一聲,這是反著的字,而且還像是被墨沾染過的,刻著字的那面殘留著黑黑的墨汁。 武媚再換了一個看,這次就好認了,只見上面反寫著一個“夫”字,再換一個,上面赫然是反寫“行”字。 “這是何物?”武媚望著穿戴整齊的李弘質問道。 “哦,不是什么新奇的東西,是兒臣無聊刻著玩兒的?!崩詈肴魺o其事地說道,走到武媚跟前就要拿走揣起來。 “你刻的?”武媚懷疑的問道。 這小木塊的木頭看起來很堅硬,他一個三歲多的孩童兒,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氣刻字?其中定有隱情。 “夏至,這到底是什么?如實告訴本宮?!蔽涿那文樅?,面對宮女,她臉上的表情,就不像面對李弘時那么柔和了,皇后的威嚴體現的淋漓盡致。 噗通,夏至嚇得急忙再次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時的偷偷瞄一眼代王,卻不知道該怎么說。 “快說,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是誰刻的?”武媚的聲音變得冰冷。 “稟皇后,是代王命奴婢在將作監找人刻的?!毕闹令澏兜卣f道。 “刻來何用?”武媚繼續冷冷的問道,直覺告訴她,這個小木方塊肯定不簡單。 “母后,別為難她了,是兒臣的錯,兒臣這就去門口罰跪?!崩詈胙垡姴m不住了,也怕母后懲戒夏至,于是沮喪地說道。 “先給我說清楚了然后再去門口跪著去?!蔽涿陌褞讉€小木方塊放在案幾上說道。 “呃……怎么說呢,這是兒臣抄寫《誡子書》用的?!崩詈氲椭^說道。 “《誡子書》?如何使用?”武媚步步緊逼,不給李弘一絲喘息的機會,快速問道。 “前幾日上官儀罰兒臣抄寫《誡子書》百遍,兒臣怕在限定的日期完成不了,所以就……就用了這個?!崩詈胪掏掏峦碌卣f道。 “諸葛孔明的《誡子書》一文共86字,你用這么幾個小木塊兒如何抄寫?”武媚顯然是不光只懂權謀之術的宮斗行家,對一些名家名篇也是頗為通曉。 李弘表情苦惱,抓耳撓腮般的遲疑道:“這幾個是前幾日用壞了,然后重新找人刻的。加上其他的就可以抄寫了?!?/br> “如何抄寫?”武媚臉色鐵青,這小皮猴子肯定是偷jian?;?,難怪前幾日李治一直在她面前夸小家伙現在一直在用心受學,說什么上官儀交代的《戒子書》《千字文》等,李弘都能字跡工整的抄寫下來,現在看來,這個皮猴子又把所有人給騙了! 李弘心里嘆口氣,完了,今日肯定是難逃厄運了,罰跪是罰定了,就是不知道母后會讓自己跪多久了,這都什么時候了,父皇怎么還不下朝啊,趕緊救救你兒子吧…… 李弘老老實實的走到武媚跟前,拿起小木塊兒把有字的一面向上,然后整齊的排列在案幾上,又示意夏至取來墨水跟一個塊兒布來。 接著李弘就在武媚監視的目光下,拿起布輕輕的在硯臺里蘸上墨水,偷偷的瞄了一眼臉色漸緩和的武媚,小嘴又嘆了口氣,認命的把步上的墨水均勻的涂抹在小木塊上。 “好了?!?/br> “這就好了?”武媚有些看明白了,示意宮女拿來一張紙交給李弘。 李弘哭喪著臉,拿起紙輕輕的鋪在了小木塊兒上,手輕輕的均勻的涂抹過白紙,然后再把白紙從小木塊兒上拿下來。 只見原本空無一字的白紙整齊的寫著:“夫、德、行、悲等字?!?/br> 李弘遞給武媚后說道:“就是這樣了,無論先生讓我抄寫什么,只要我把不同的字按排列好后。哦……”李弘看武媚似懂非懂,進一步解釋道:“比如抄寫《戒子書》: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我就挑出這幾個字的木塊兒排列好后,然后重復一遍剛才的動作,就抄寫完了?!?/br> “出去給我跪著去?!蔽涿挠袷诸澏吨钢T外,銀牙緊咬,頭痛的說道! “哦?!?/br> 第13章 義陽 武媚扶著額頭接連嘆氣,無奈的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自己到底是生了一個什么樣兒的兒子啊這是,這……這……這都能想的出來! 武媚手里拿著木塊凝思著,這可不是說只靠小聰明,就能夠憑空想象制造出來的,她心里可是知道李弘制出的這東西意味著什么!這對大唐來講簡直就是一個壯舉啊。 細細品味起來,這與現在大唐所通用的雕版制書比起來,可就是要便捷快速太多了啊。而且如果有錯字也容易更改,這樣的小木塊存放方便,而大版的雕版如果壞掉幾個字,或者更多的字,那么就完全廢棄,不能用了。 武媚扶著額頭唉聲嘆氣,門外筆挺消瘦的小背影跪在那里稍顯落寞,而且還是一副可憐的模樣,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怎么了弘兒?又干什么錯事兒被你母后抓到了?”李治笑呵呵的揉了揉李弘的腦袋,并沒有讓他起來,反而是從他身旁經過直接跨進了宮殿,也不給李弘說話的機會。 李弘任由李治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繼續跪在那里,兩只耳朵卻是豎的高高的,就等著聽父皇讓他趕緊起來吧,地上怪涼的??上?,一切未如他所愿,李治對他是置之不理。 現在武媚是后宮之主,這后宮里的一切都得是人武媚做主,李治自然也就不會再如從前般為李弘開脫了,皇后的面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要給的。 “這是又怎么了?”李治回頭看看李弘,然后再看看一進來就扶著額頭嘆氣的武媚起身給他行禮,淡淡的問道。 “唉……妾身……妾身真是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竟然為陛下生下這么一個天天讓人cao心的主兒。您看看吧?!蔽涿陌咽掷锏哪緣K兒遞給了李弘。 李治莫名其妙的接過小木塊兒,拿走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來看去:“這是何物?” 武媚不出聲,然后把剛才拓印在紙上的幾個字拿給他看。 李治看看紙,然后再看看手里的木塊兒,雖然他現在不懂武媚讓他看這些到底是何用意,但上面的字跡他倒是熟悉的很。 今日下朝后,上官儀給他看李弘罰抄的一百遍《誡子書》,上面的字跡就跟這個字跡簡直一模一樣,整整一百張紙上的字跡,工整的簡直就像是模版刻出來的。 李治還記得剛才上官儀滿臉問號的表情,捋著頷下的胡須疑惑搖頭地說道:“陛下,這……代王心思聰穎這是眾所周知,但如此小小年紀,孩童心性,臣罰抄他一百遍《誡子書》,竟然能夠抄寫的如此工整,就是每一個字看起來都是太過工整?!?/br> 李治當時還說:“這不是很好嗎?說明朕的弘兒長大了,心性慢慢穩定了?!?/br> “可……”上官儀思索著還是說道:“陛下,非是臣懷疑代王聰穎過人,刻苦用功了。只是這上面的字跡,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完全不像是手寫啊,而且您看,以一個孩童的心性,如何能夠完完全全靜下心來乏味的抄寫一百遍?就算是臣,您讓臣抄寫一百遍,臣也完全做不到每一張紙上的字跡都一模一樣啊?!?/br> 李治伸手從揚武手里接過上官儀給他的,李弘抄寫的厚厚一沓《誡子書》,一手拿著武媚給的幾個字的紙,一手拿著完整《誡子書》,細細打量兩張紙上的字跡,竟然是完全一模一樣,一樣的就像是雕版刻印的。 “這……這是弘兒的字?”李治疑惑道。 “您把這木塊兒印在這字上瞧瞧?!蔽涿恼娴暮茴^痛,這小東西都是這么想到的?難道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不然他一個小小孩童,怎么竟然能夠制出這極為方便的印刷來! 李治按著武媚的意思,把武媚挑選的一個木塊兒印在一個字上,看起來大小正好合適。 武媚拿起手里的一個蘸滿墨汁的木塊兒,拿過李治手里那張紙,毫不猶豫的在字跡工整的《誡子書》空白處拓了下去。 李治奇怪的看著武媚的舉動,等武媚玉手抬起,赫然見剛才木塊兒拓印之處寫著一個“夫”字。 “您這下明白了吧,那小東西會費時費力的去抄寫《誡子書》?我們都被他騙了,他這是拓印的?!蔽涿臎]好氣地說道,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門口搖搖欲墜的小身影。 “不可能?!崩钪瘟⒖谭裾J道:“如果《誡子書》是雕版印制而來,那這《千字文》呢,難道弘兒能有兩個雕版不成?” “唉……這就是那小東西讓妾身頭疼,以及防不勝防的地方啊陛下。他制的這些字都是活的,需要拓印哪一句話,就把刻著哪一句話的字找出來,然后排列整齊,這樣就可以拓印了?!?/br> “不用雕版?”李治的聲音高了八度,這……這太不可思議了吧,小家伙是怎么想到的?難道是上官儀?不可能,上官儀還疑惑呢。 “不用?!蔽涿拈L吁短嘆道:“那小東西把這稱之為‘活字印刷術’,有了它,想要印什么書,只要把那些字刻放在這木塊兒上就可以了,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弄那么多的雕版存放了,哪個字壞了,就換新的就是了?!?/br> 李治此刻已經完全明白了,興奮的臉色潮紅,快速的站起來來回踱步著:“太好了、太好了!弘兒這是為我大唐立下一大奇功啊,對,這樣一來,我們想要保存、印刷什么的書籍不是都很簡單了?再也不用費時費力費料的刻雕版了,無論是多少字的書籍,有了弘兒這活……活字印,那就比什么都便捷??!” 武媚笑著看著李治興奮激動的走來走去,眼神里有對李弘苦澀的無奈,也有母親對兒子的驕傲跟滿足。 “他是怎么做到的?”李弘停下腳步問道。 武媚笑著搖搖頭,紅唇輕啟緩緩道:“不知道,或許這小東西是被上官儀生生逼出來的吧?!?/br> 兩人相視一笑,一同望向門外,只見小小的身形竟然跪趴在那里睡著了,屁股撅的老高,半邊臉緊貼著地面,哈喇子都從嘴里流到了地上。 武媚面目一寒,如利劍般的目光讓夏至跟芒種一陣驚悚,急忙跑向門口抱起睡著的李弘。 “放到寢室等他睡醒了再帶走吧?!蔽涿耐艘谎坶T外的景色說道。 跪了一小會兒就睡著了的李弘,還是讓武媚一陣心疼,想來昨夜未曾好睡,不然今日也不會這么困,跪著就能睡著了。 李治望著熟睡的李弘從身邊經過,因為興奮而臉上涌起的潮紅還沒有完全下去,看著李弘熟睡的乖巧模樣兒,不由自主的伸手,輕輕掐了掐李弘的小臉兒,然后看著李弘被夏至抱進了寢室。 “吾兒真乃神童也,近幾日就有相傳吾兒乃文曲星下凡,如此看來,果真不假啊,哈哈……立下如此奇功,皇后你說朕該怎么賞他?!?/br> 武媚望著興高采烈的夫君,眉目之間甚有隱憂,緩緩張口念道:“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br> “咦?這可是皇后新作?”李弘被武媚的吟詩聲吸引,問道。 武媚苦笑著搖搖頭:“還是寢室里的小東西所做?!?/br> 李治低聲念了幾遍,眉頭也漸漸的皺了起來,不由的搖頭嘆息道:“這是似有隱喻啊,弘兒昨夜是不是未曾好睡?” 武媚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衫,紅綠之色向來是自己的最愛,特別是貼身衣物,基本上都是以綠色、或者紅色為主,而外面的衫裙,在剛進宮時,則是經常以水綠衫裙示人。 “他日妾身在考??夹K?,看看是否是他所做這詩?!蔽涿淖叩嚼钪胃安⒓缍?,笑著說道。 兩人心照不宣的都略過了昨夜后宮之內發生的事情,沒人愿意在這個時候去談那些煞風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