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被他這話給嚇到了,秦姝本是泫然欲泣,但現下連哭也忘了,直愣愣的看著他。夏竟成這幾日也是一口邪火憋在心里,倘若依了他,那些上門來的媒人闔該全扔出去,不少位高權重者派人前來給自家姑娘提親,但夏竟成心有所屬,哪里去理這起子人?見秦姝看著自己,心里愈發煩悶,大手微微用力,將她白皙的臉兒擠在一起,秦姝眨巴眨巴眼睛,愈發可愛。夏竟成勾唇一笑,低聲道:“小姝兒是不是吃醋了?” 秦姝哪里肯承認,扭著身子要逃離夏竟成的魔爪。后者笑道:“不說話就是默認,實則你何必吃醋?我這些日子也不勝其擾,那些勞什子官家小姐,加在一處也比不得你一人好?!?/br> 重華殿外隱隱傳來幾聲人聲,秦姝好似驚弓之鳥,慌忙掙開了夏竟成的手,轉頭就向著殿中快步走去。來人正是皇帝和兩個作陪的王爺,夏竟成心情很好,轉頭向三位問了安,就恭順的立在了一旁。 瑞安郡王一眼就認出了秦姝的背影,蹙了蹙眉,黑著臉望了夏竟成一眼。被他目光掃到,夏竟成渾身僵了僵,旋即報以恭順的笑容,瑞安郡王擰著眉頭,似是有些不滿,哼了哼,到底什么也沒有說。 對于瑞安郡王的不滿視而不見,皇帝和雍王率先進了殿中,殿中眾人紛紛起身迎接。天色漸晚,殿中酒香四溢,秦婉只坐在一旁,一語不發的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似是有些不舒服。見她如此,夏昭華柔聲道:“若是不舒服,就先到偏殿去吧,好歹是雙身子的人,不憐惜自己,也要憐惜孩子啊?!?/br> “我沒事兒?!鼻赝裾姑嘉⑿?,“不過是坐久了,腿有些發酸,一會子站一站就好了?!闭f罷了,又望向了衛珩,后者正與幾個同僚說話,神色十分肅穆。秦婉目光剛落在他身上,他卻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當即抬起頭來,那肅穆的神情頓時瓦解,換上了溫柔的笑意來。秦婉心里暖烘烘的,只是淺笑不語。 兩人早就是心有靈犀,一顰一笑都知道對方什么意思,衛珩心情大好,對同僚敬來的酒皆是擺手,稱自己傷勢未曾痊愈,不再吃了。眾人倒也不盡興,夏竟成則擠了眼睛笑道:“諸位難道不懂?家有嬌妻,如有一寶不是?”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聽這話自然都明白,大笑著不再敬衛珩酒。衛珩只淡淡一笑,并不說什么,只望了夏竟成一眼?;实劢袢粘粤藥妆?,也是心情大好,望著夏竟成笑道:“夏卿還不曾說親不是?” 自打歸京以來,不知多少達官顯貴都向夏竟成提親,愿將女兒嫁與他,讓夏竟成不勝其擾。加上今日秦姝對他發了火,夏竟成一時更為尷尬,低聲道:“臣……還不曾?!?/br> “那朕與你一個媳婦如何?”皇帝堪堪一個酒嗝,望著瑞安郡王笑道,“朕將小姝賜婚給夏卿,你看如何?” 不想皇帝竟然會說這話,殿中一下就安靜了,秦姝哪里想到皇帝會公然談論自己的婚事,頓時臊紅了臉。夏竟成喜憂參半,若是皇帝金口玉言,他能夠娶到秦姝當然是最好的。但秦姝是個乖巧的姑娘,若是他們的婚事得不到瑞安郡王的祝福,只怕是……念及此,他忙看向了瑞安郡王,后者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神情愈發的冷漠:“憑陛下做主?!?/br> 見他雖然臉色發青,但態度緩和,夏竟成沉吟片刻,忽的笑了起來,起身向皇帝和瑞安郡王一揖:“若得縣主為妻,臣必將一輩子珍視她,倘若做不到,情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br> 他這樣狠毒的誓言讓在場諸人面面相覷,若非在皇帝跟前,只怕不少人要竊竊私語。秦姝更是羞紅了臉,既是甜蜜又是后怕,下意識看向了自家父王。但不想,瑞安郡王臉色十分冷漠,就好像沒有聽到過這件事一樣。作為女兒,秦姝對于父親還是很了解的。若真是不愿自己嫁給夏竟成,即便不跟皇帝爭執,他不會這樣快說出這話來。秦姝自然是明白的,頓時心兒guntang,笑了起來。 皇帝笑道:“諸位愛卿都是見證,來日夏卿如若違了這誓言,天理昭彰?!庇中Φ?,“既是如此,朕今日做主,將瑞安郡王幼女指婚給云麾將軍夏竟成?!?/br> 眾人紛紛起身恭賀夏竟成,殿中頓時熱鬧。秦婉好笑之余,卻見衛珩不見了蹤影,心中頓時一沉,起身就想出去找他,衛珩卻從外面進來,皇帝大笑道:“朕聽聞,衛卿和夏卿在西南剿匪之時,查抄賊窩,發現了不少奇珍異寶,且帶上來,給朕與眾位愛卿開開眼界?!?/br> “陛下言重了,賊匪之物雖是珍惜,卻也斷然不能稱之為開眼之地?!毙l珩一面說,一面轉頭,揚手令人捧了一個錦盒進來,其中盛著兩個白玉所制的酒杯,酒杯通體晶瑩,上面刻著四爪龍,只是比一般酒杯大了許多,杯壁很厚,不知什么緣故??闯鲈趫鲋说暮?,衛珩取了酒來,緩緩傾注在其中一個,不多時,就見杯中升騰起熱氣來,酒香四溢,伸手去探,酒杯已然熱了起來,讓在場之人無不嘖嘖稱奇。 太后似笑非笑:“區區山匪,竟然也能弄來這回暖杯。怕不是西南哪個州府的刺史昧了良心,貪了不少銀兩?!边@話讓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貪腐二字一向是不能說出口的,這話當然也只有太后敢說出來了。 想到西南幾州的刺史,衛珩冷笑,也不說話,示意幾個內侍將東西抬上來,那物件頗為沉重,是一座闊約一丈的白玉玉山,碧玉做草,珊瑚為樹,上面甚至嵌著白玉雕成的小動物,看來仿佛是一座真正的小山一樣。在場諸人幾乎個個出身顯貴,皆是被這玉山的奢侈給唬了一跳,紛紛低聲說著什么。 那玉山落地,沉重震得地面都有些許顫動。那白玉玉山在燭火照耀下,通體映襯出溫潤光澤,顯得美玉琢成的小動物栩栩如生。秦婉正待再看,太后臉色頓變,拍案而起,厲聲道:“還不將衛珩給哀家拖下去!” 方才還其樂融融,太后卻頓時變了臉色,讓眾人不明所以。秦婉只覺得不好,忙不迭尋著太后的目光看去,卻見那通體晶瑩白皙的玉山之上,竟然臥了一只碧玉制成的玉蟾。 作者有話要說: 哼哼,你們懂得~ 我們要開開心心的準備完結啦~ 小天使們想不想看前世的番外呢~征求意見啦~ 前世 這變故來得太快, 在場諸人大多沒有反應過來, 更不明白何以方才還笑瞇瞇的太后, 現下卻勃然大怒, 要人將衛珩拖出去。 而秦婉臉兒微微發白,看著臥在白玉玉山上的碧玉玉蟾,心都涼了半截。前世就是這一只玉蟾,害死了阿羽,讓秦桓被圈禁至死,更讓秦婉失去了所有的庇護。 錢貴妃和趙王母子二人, 可謂是太后的噩夢。因為有他母子二人的存在, 太后這個本該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卻落得個幾乎人人都能將她踩在腳底的結局來。若非先帝忽然駕崩,皇帝又有正統繼承, 否則,現在的九五之尊,可就不知道是誰了。 如此想著, 秦婉頓覺不好, 小腹也疼了起來。太后此時已然盛怒,也不顧今日本是喜慶,站起來厲聲道:“哀家使不動你們了是不是?!還不將衛珩給哀家拖出去!”一番話讓眾人如夢初醒, 有幾個侍衛忙不迭上前來, 衛珩蹙著眉頭,顯然也不知太后何以如此震怒。 作為當年趙王之亂的受害者, 皇帝自然是明白這些的,但凡今日不是衛珩, 他勢必讓人將衛珩給拉了下去。但目之所及,是衛珩那雙像極了其母的眸子,皇帝心念一動,也不能當眾給母親沒臉,低聲道:“母后,婉兒還在……” 他聲音很小,但足夠讓太后聽見了,聽到“婉兒”兩個字,太后渾身一震,旋即看向了秦婉,后者一臉焦急的樣子,臉兒都白了起來,加上肚子圓滾滾的挺著,顯得整個人十分單薄。 縱然大怒,但要太后不在乎秦婉也是不可能的,想到這里,太后沉吟片刻,良久得不出決斷來。見太后態度有所緩和,秦婉忙道:“還請皇祖母息怒?!?/br> “息怒?”太后冷笑,“衛珩你當真能耐,竟然將趙王逆賊的玉蟾呈到殿上來,安的什么心?還是仗著哀家顧念婉兒有孕在身,不敢對你如何?” 在場諸人皆是面面相覷,當年趙王之亂即便不曾見過也有所耳聞,更知道這是觸怒太后的直接原因。為著錢貴妃母子,太后受了多少屈辱,誰又敢張著嘴巴去勸?更何況,當年的趙王妃衛氏可是衛家的人! 衛珩蹙著眉頭,他很清楚此物事先絕對沒有在玉山之中,現下出現在這里,勢必是要置他于死地。沉默了片刻,他施了一禮,說:“臣雖不濟,卻也明白知曉,當年趙王伏誅,先帝所賜一應物件均被收回,被陛下親自鎖在了暢安宮中,臣何德何能,能夠從禁宮之中將此物取出來?”他說到這里,望了秦婉一眼,報以安撫的微笑,“況臣得陛下厚愛,忝居高位,更有嬌妻相伴,不日還會有玉雪可愛的孩子,臣即便真的要做趙王逆黨余孽,也不會當著懷孕的妻子做這等事?!彼f到這里,盈盈望向了太后身邊的秦婉,“更何況,太后是內子敬愛的祖母,太后若以為,臣真的是能當著懷孕的妻子做出折辱她祖母這等事來的人,臣聽憑陛下與太后處置,絕無二話?!?/br> 這話一出,夏竟成忙道:“請陛下與太后三思?!痹趫鲋硕嗍呛托l珩在西南一起打拼的武官,也紛紛道:“求陛下和太后三思?!?/br> 太后一時語塞,若是往日,她自然會毫不猶豫的將這“衛家的余孽”鏟除,但到底經歷了這樣多日子的相處,她很清楚衛珩和趙王妃絕非一類人,更不說還有秦婉的緣故在其中。她良久不說話,沖進來的侍衛也不知如何是好,立在原地好不尷尬。秦婉則乖順的立在一旁,一直不說話。殿中頓時安靜,氣氛愈發肅穆?;实圯p咳一聲:“下去吧?!?/br> 侍衛們如蒙大赦,忙出去了?;实圬撌侄ⅲ骸靶l珩所言不無道理,當年的確是朕親手將先帝御賜給趙王之物鎖在暢安宮中?!彼f到這里,神色愈發陰沉:“只怕是有心之人,想要觸怒太后,嫁禍衛珩?!?/br> 皇帝這話自然是戳中了秦婉心中所想,前世正是如此,秦儀和孟嵐沆瀣一氣,將阿羽和秦桓置于死地。暢安宮當年是錢貴妃的寢宮,因為這一層關系,現下好像一個冷宮,更有重兵把守,昔年先帝御賜之物,自然不好損毀,被盡數鎖在了其中。能夠在這樣的地方取得趙王遺物,難道真能是等閑之輩?更何況,對方很清楚太后的死xue,在這個節骨眼上將玉蟾放出來,便可能有兩種后果,要么太后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將衛珩處以極刑;要么就像前世一樣,太后被氣死,而后整個衛家都摘不干凈。 何等歹毒的手段! 如此想著,秦婉撫著肚子,低聲道:“還請皇伯父下旨徹查此事,還衛珩一個清白?!?/br> 她聲音很輕,像是被嚇到了?;实劭聪蛄四桥P在玉山上的玉蟾,想到往日被趙王死死壓制的日子,一股子慍怒涌出來。那時盡管他貴為太子,但卻連普通的皇子都不如。先帝昏庸,對于寵妃極為偏愛,數度想要廢后廢太子,但礙于朝臣皆是反對,認為皇后無過而廢,對祖宗基業有損。先帝認定是太后和皇帝擋了錢貴妃母子的道,自然是各種針對,只盼著能讓寵愛的女子和心愛的兒子能夠上位。 正因為這個原因,先帝一朝駕崩,在一干老臣保駕護航之下,皇帝如愿繼位,當即對趙王一黨展開了清洗,趙王當即謀反,宋夷光的父親宋將軍以少勝多全殲趙王主力,最終也戰死沙場。趙王一朝倒臺,被牽連的也不在少數,首當其沖的就是衛家。 想到這輩子初見衛珩之時,他那冷淡得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秦婉就一陣心疼。她所熟知的衛珩,是像現在這樣自信、意氣風發的,那時候的衛珩,并不是衛珩。 她良久不語,皇帝冷笑道:“去查暢安宮,再將今日接觸過玉山的人給帶上來?!?/br> 督太監忙帶了人去了,不多時就折了回來,低聲道:“陛下,重華殿的小林子死了,是上吊自盡的。奴才命人看過了,死去還不到一個時辰,想來是畏罪自殺?!?/br> “他倒是知道利害?!被实劾淅湟恍?,在大熙,誣告、陷害朝中三品以上大員,乃是罪該問斬,若是有心追究,必將牽連家人。而小林子怕是知道自己兇多吉少,這才會選擇以自盡的方式,免除更多的痛苦,“將其扔到山中去喂狼!” 今日本是皇帝設宴的日子,邀了雍王、瑞安郡王兩位王爺作陪,還許了秦姝和夏竟成的婚事,不想現在就鬧出這樣的事來,皇帝只覺得臉上十分掛不住。太陽xue突突直跳。秦婉坐在一旁,低眉想著自己的事。今日皇子們都沒有到場,但她幾乎可以篤定,這個剛剛上吊自盡的小林子和秦儀脫不開干系。以他的性子,絕對做得出這種斬草除根的事。 只是……秦儀的勢力竟然伸到了宮里,這是何等可怕的事! 正值此時,鳳鸞從外回來,向皇帝行了一禮:“回陛下,老奴方才去了暢安宮,先帝御賜的玉蟾好好地放在其中,與此處的玉蟾并非是同一件?!?/br> 皇帝蹙著眉頭,快步上前取了玉蟾在手,低聲道:“這玉蟾……”那玉蟾通體翠綠,唯獨眼睛是以鴿血紅點綴,嘴中還銜了一枚翡翠所制的一文錢。秦婉前世見過這玉蟾,到死都不會忘記,只是皇帝神色不對,忙佯作不解:“皇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