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她臉都憋紅了才憋出來的理由, 說得倒還煞有介事。秦婉微笑著走下樓梯來,那嬌俏的樣子落在衛珩眼里, 讓他整個人都十分舒暢,也隨之笑起來,看著秦婉來到跟前。待行到四公主三步開外:“四meimei既然不是來玩的,自該將天家威嚴顯露出來,如此才是前來撫恤之道。即便再看重某人,也不該這樣問其名諱,顯得有失偏頗,難免落人口實?!?/br> 四公主臉兒脹紅,當眾被秦婉戳穿,滋味實在不好過。好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溫一楓身上,暫且還分不出心來顧及三個姑娘。只是四公主面皮紫脹,她方才就覺得衛珩生得實在好看,一下子就讓她心中小鹿亂撞了。人都喜歡美的東西,四公主也不例外,況且這人既然在這里,那么定是中了舉的人……有些春心萌動的四公主受寵慣了,除了在秦婉這里,從未吃過癟,自然就直接問了衛珩是誰了。 想了想,她跺腳道:“和寧,你敢質問我?”又氣急敗壞的問道,“你說我是來玩的,那你是來干什么的?不也是來玩的?我問男子名諱怎了?你二人難道不是看著今日青年俊彥多,想為以后選夫婿做個事先查察,這才來的?” 這話若是私下玩笑也就罷了,但當眾說出來,意味可就不一樣了。衛珩蹙著眉頭,瞪向四公主的目光十分冷冽。他只當這位四公主驕縱,但沒想到,她開口就是要敗壞秦婉和宋夷光的名聲,這點讓衛珩很生氣,面前的若不是女孩子,他能直接將其踢出去。 他不樂意了,宋夷光比他還不樂意呢,三兩步走到秦婉跟前:“四公主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還是皇女呢,當著一群男人說什么瘋話?你這話傳到陛下耳中,那可不是禁足一月就能好得了的!” 四公主聞言大怒,上次和宋夷光起了齟齬之后,她就被禁足了,這一點讓四公主想起來都是一陣怒火滔天?,F在宋夷光還敢出面,讓四公主更是怒不可遏。秦婉忙攔住宋夷光:“算了,沒必要鬧到臣子跟前,多不好看?!?/br> 然而四公主可不是受氣的人,張牙舞爪的就要和宋夷光并秦婉算賬。觀望了四公主的一番言辭,衛珩即便再遲鈍也知道這位皇女定然是嬌寵著長大,行事很是跋扈。未免她傷到秦婉,衛珩想也不想便橫在了四公主跟前,四公主才十二歲,被他堵了去路,小臉微微發白,嬌聲斥道:“你做什么?” “四公主乃是皇女,行止就是天家的臉面?!毙l珩冷冷的看著她,語氣也冷冰冰的,一點溫度也沒有,“如今當著一眾臣子,還是謹言慎行,不要讓人以為,天家的禮數竟然成了這般?!?/br> “你兇我!”四公主尖聲叫了一聲,登時將眾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她自幼嬌寵長大,從未被人這樣兇過,越想越委屈,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你居然敢兇我……” 她泫然欲泣,衛珩卻沒有一點動容,淡淡說:“我無意針對公主,就事論事罷了?!弊孕〖按?,衛珩在世人的白眼之中長了這樣多年,早就學會了避其鋒芒。若是在往日,他自然不會和四公主爭執,只會作壁上觀。但是現在,四公主想要欺負的,是他的婉婉…… 婉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往后更會是他的妻子,他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婉婉! 宋夷光重重的咳了一聲,順便拿手肘杵著秦婉。后者臉上慢慢浮出紅暈來,扭身就往園子里去了。衛珩聽得她的腳步聲,見她離開,心中登時慌了。盡管如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自己為之奮斗的目標是什么,但他終究很少和女孩子接觸,是以對于女孩子的心思還有些捉摸不透,只認為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妥,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這一幕鬧劇自然被溫一楓盡收眼底,他抿出一個笑容,看來今日將四公主這位紈绔女帶出來,倒也是不虛此行。他暗笑不已,面上卻還是擔心的模樣,溫言說:“四公主這是怎么了?” 四公主現下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生平第一次對男子生出好感來,誰想轉頭就被這個男人給兇了,這讓四公主萌動的少女芳心很是受傷。偏巧溫一楓自作聰明的想要展示京中佳公子的風度,她強壓住眼淚,怒視溫一楓:“你是什么東西!也敢管我的閑事!” 這幾年來,溫一楓是京中公認的金龜婿,有不少世家貴女對其趨之若鶩,誰想四公主竟然開口就斥責他,讓溫一楓蹙了蹙眉,眸中狠辣一閃而過,旋即還是素日里溫和從容的樣子:“是臣孟浪了……臣只是擔心而已?!?/br> “擔心?”四公主微微拔高了聲音,“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對三哥和父皇不好交差?溫一楓,好好去做你該做的事,我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做臣子的管。你捫心自問你什么身份,也敢來過問我的私事!” 絲毫不留情面的話讓溫一楓臉上肌rou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還是笑道:“是臣失禮了,還請四公主息怒?!?/br> 在場眾人不少是溫一楓的忠實擁躉,加之四公主的言語實在太過囂張,溫一楓什么都沒說,即便是公主,也不能無故就當眾下了朝廷正三品大員的臉面??!而眾舉子又是吃了酒的,借著酒意上頭,便有人要說四公主的不是。能中舉之人,自然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說些話一旦彎彎繞繞起來,被罵了還以為對方在夸你呢。沒有幾句,四公主就給說委屈了,嚷道:“反了反了!你們敢說我的不是,你們知道我是誰么?我回去就告訴父皇,把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全給殺了!” 這話可真是捅了大簍子,在場都是剛得了功名的舉子,正等著一展拳腳為國效力,忽的就成了四公主口中的亂臣賊子,如何能忍,立時有人大罵道:“身為皇女,不知體恤臣子之心,反倒是仗著身份欺壓臣民,如此德行,切實是敗壞天家顏面!我等今日才考取功名,等著為國建功立業,如公主這般言論,往后也不必再行科舉之事。明日一早,我等亂臣賊子自去皇宮門前伏下請罪,求陛下收了功名去!” 這話自然得了不少人附和,四公主何曾被這樣多人圍著斥責過,早就嚇懵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嘴上兀自不饒人:“你們反了!全反了!我可是皇女,你們得罪了我,一個也別想跑!” 宋夷光素來是個天真無憂的性子,見四公主被說得泫然欲泣,心中大喜,立在人群外拍手:“該!叫你素日里囂張跋扈,眼里也沒個人了。如今犯了眾怒,還敢說自己是皇女,皇女才更該體恤臣民?!庇忠娦l珩似有幾分心不在焉,忙說:“你傻愣著做什么呀?園子里黑燈瞎火還沒有人,阿婉摔著了怎么辦?” 想到秦婉可能摔倒,衛珩心都懸了起來,靜默不語,趕緊往園子里去了,一點也不在意這里的爭執。一路進了園子,廳中的爭執聲也漸漸聽不見了。剛轉過假山,就見秦婉立在桂花樹下,月光如水,像是給她披上了一層輕紗。衛珩喉結上下浮動,柔聲道:“郡主……婉婉,我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別惱我,更別不理我?!?/br> 他慢慢靠近,借著月光,見秦婉臉色通紅,眸子里也透著幾許□□:“我惱你做什么?我高興呢,你肯護著我,我自然是高興的?!彼p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臉,“你肯維護我,我很高興?!?/br> 兩人離得近,他身上還帶著稀薄的酒意,秦婉都要醉了,臉上的溫度愈發灼熱:“衛珩,我很慶幸我可以遇到你?!彼笆辣火B在雍王府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那種日復一日絲毫不會有任何變化的生活,有時還會有孟嵐和朱婆子的惡意挑釁。直到衛珩出現,他將自己娶進了將軍府。秦婉還記得,初入將軍府之時,她一點初為人婦的喜悅都沒有,她只認為,只怕是衛珩被催婚催得厲害了,畢竟他已然二十有六了,這才娶一個他便于轄制的女人。 直到回門那日,他柔聲說:“別怕,往后我都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br> 她忽的笑起來,那笑容愈發的漂亮,衛珩不覺看癡了,半晌后說:“我也一樣?!彼匀徊粫浀?,柳姨去世之后,他躊躇了很久,還是向雍王府遞了帖子。他早就設想過無數的情況,比如雍王府會閉門不見,甚至當眾將他趕出來。但秦婉并沒有,她對自己很好,更沒有因為所謂皇帝厭恨的傳言對自己避如蛇蝎,反倒是細致入微的關心和幫助。直至現在,自己已然離不開她了。 望著她的笑臉,衛珩眉宇間的陰鷙一掃而空,輕聲道:“我此生必不負你?!?/br> 兩人正情濃之際,隱隱的,衛珩聽得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他自幼習武,耳聰目明遠非秦婉可比,未免人非議,他當即和秦婉保持了一丈開外的距離。那腳步聲漸漸近了,似是還有幾聲啜泣,一個嬌小的身影跑過來,飛快的轉過假山。月色下,四公主淚眼婆娑,似是受了大委屈。 秦婉并不知她和舉子們起了齟齬的事,皺著眉頭很是不解。四公主縱然驕縱,但鮮少會服軟,這樣當著眾人哭鼻子的事也是少之又少。但今日她竟然哭了,這讓秦婉不得不納罕,忙問:“出了什么事?誰給了你委屈受?” “你不要裝好人!”四公主嚷起來,聲音都帶著幾分哭腔,“你們都欺負我,那群亂臣賊子也都不是好人,都偏幫著溫一楓,你也不是好人,守在這里看我的笑話?!?/br> 亂臣賊子?秦婉略一驚,心說她竟然敢稱這群剛中舉的學子們為亂臣賊子!這話說出來,任是誰也要惱。加之廳中舉子們在溫一楓和四公主來之前就吃了不少酒,現下酒意上頭,聽了這番話,自然忍不住。秦婉蹙著眉頭,望著四公主帶著淚痕的小臉:“溫一楓呢?他也不分解勸上一二?” 四公主冷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也配管我的閑事!”說到這里,她不依不饒的指著衛珩,“你說,和寧哪里比我好了,你們作甚都偏幫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鄭重決定,微博以后不定期更小劇場,嘿哈豁~ 歡歡這兩天碼字真的碼得心力交瘁嚶嚶嚶 只有今天和明天兩天啦~以后又可以只更三千了好開心qaq 45 破罐 四公主在宮中素來跋扈慣了, 即便是被皇帝關了一個月, 也不見收斂。而方才溫一楓“好心”問上一句, 她便一通遷怒, 更稱舉子們為“亂臣賊子”,自然激起眾怒。她到底說不過那群舉子,自行從廳中出來,哭得梨花帶雨。不想又在這里遇到了衛珩和秦婉,方才衛珩向著秦婉的事又勾了出來,四公主立時質問起了衛珩。 盡管秦婉不知方才的事, 但聽了四公主稱舉子們為“亂臣賊子”, 也覺得十分憋氣。衛珩更是摸清了四公主的品行,對于四公主這樣行事囂張的人, 他素來是敬而遠之,從不與之為伍。四公主質問于他,讓衛珩蹙了蹙眉, 頓時生了一股子厭惡, 冷冷的望著四公主:“郡主處處都比公主好,公主連這點自知也不曾有么?” 四公主恍如雷擊,少女萌動的芳心像是被戳了一刀, 才收回去的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你好得很!我不管, 我看上了的東西,全都是我的, 你想溜,除非你死了!待我長大了, 你若不做我駙馬而娶了別人,我定然要殺了那個女子,將你搶過來!” 她行事素來極為囂張,說出這話之后,衛珩目光陡然一冷,瞪向四公主的目光也極為滲人??v然四公主跋扈慣了,但被他這目光一嚇,還是縮了縮脖子:“你、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衛珩現下止不住的怒意,“我敬公主貴為皇女,不愿與公主爭執。公主行事還是三思而行,倘若我心儀之人真因公主而死,血債必然血償?!?/br> 他從來都是韜光養晦,也鮮少和人分辯爭執。但今日,他和前些日子不一樣,行止間都透著自信和魄力,就像前世那個意氣風發的輔國大將軍。秦婉忽的笑出來,慢條斯理的說道:“四meimei情竇初開,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有的,你不要著惱?!币娝z毫不為所動,衛珩神情忽的哀怨起來,望了她一眼,并不說話。秦婉本是惱怒,見了衛珩的眼神,忽的就好笑了,繼續慢吞吞的問,“四meimei這樣快就要一個男子做自己的駙馬,可知其姓甚名誰,家世如何?” 不拘是什么朝代,婚配之事都講究個門當戶對。大熙的皇女位比親王,有自己的湯沐邑,是極為尊貴的存在。正因如此,駙馬便更要講求個家世了。若非世家子,想要尚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雖然駙馬所受轄制多,但在大熙,尚主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倒有不少人愿意尚主。 而四公主如今不過是小女孩兒的春心萌動,甚至連對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說出要其做她駙馬的話來,自然會被人嘲笑。 聽出秦婉的嘲笑之意,四公主臉都憋紅了,還是不肯認輸:“我如今不知,來日總會知道的。我管他是誰,我看上的,就是我的?!?/br> “好,四meimei有如此胸襟,做jiejie的佩服?!鼻赝裥闹斜餁?,故意拊掌笑道,想到前世,孟嵐秦儀等人將自己害得那樣慘,而四公主還可以這樣囂張跋扈,她心中便有諸多不平。加上她竟然不開眼,敢覬覦自己的衛珩……越想越覺得著惱的秦婉揚起一個稍顯惡意的笑容,“那么,就請四meimei來日到了皇祖母跟前,也要這樣說呀?!彼Z調愈發緩慢,看著四公主,一字一句的說,“你就告訴皇祖母她老人家,說你看上了衛珩,非他不嫁,要他做你的駙馬?!?/br> 聽到“衛珩”兩個字,四公主臉色立即白了,在銀白的月光之下,更顯得沒有一絲血色,好像戴了一張白銀制成的面具一樣。她磕磕巴巴的問:“你、你是衛珩?!” “正是?!毙l珩淡淡的說道,望著四公主驚懼的神情,頓感諷意,負手冷笑道,“公主方才不還說,即便我娶了旁人,也要殺了我的結發妻子,將我搶過去么?既然這樣喜歡衛某,何以現下臉色白如金紙,仿佛見了鬼?” 夜色蒼茫,他聲音涼颼颼的,說出“見了鬼”三個字,四公主當即打了個寒顫,搖頭道:“別說那個字,我害怕……” 見她如此,衛珩冷笑連連:“公主不過看上了這副皮囊罷了,何必將自己說得情深義重?”同樣都是受寵的天家女,四公主一聽他是衛家人,立時就打了退堂鼓,而秦婉自始至終都在身邊,從未有過任何怨懟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