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趙晏清上前,看清侄子的眉眼,長開了,比前幾年更像兄長了。 他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趙祁慎忙就跪下要行禮,被他硬是架住了,引了兄弟兩見面。 堂兄弟倆最后一次相見的時候,趙祁靖才三歲,自然對這遠到而來的兄長好奇。 他還有兩個表兄,但見到這個堂兄的時候,感覺似乎和表兄又不太一樣。 總之覺得要更親近些。 趙祁靖高興得要讓堂兄就住到東宮的側殿,趙祁慎聽著又是要跪下,惶恐地說不合禮法。 趙晏清這才發現孩子的拘束,與初芙對視一眼,見妻子也無奈地搖頭。 她也沒有辦法的,剛才為了哄他多用一碗飯,她都快要絞盡腦汁了。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最后是趙祁靖板著小臉說:“兄長這是與弟弟見外,表兄進了宮,都與我住一塊兒。為什么你就不行呢,還是說兄長討厭我?!?/br> 趙祁慎聽得直難為,腦海里都是父親的交待,說進到宮中要尊敬太子,要對皇叔父有敬畏之心。他們現在安穩的生活都是皇叔父給的,永遠不能忘記這恩情。 他猶豫來猶豫去,最后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了。 初芙望著高興走遠的兒子和侄子,總算松了口氣。 壽王給孩子也太大壓力了,這未必是好事。 趙祁靖帶著堂兄到東宮后,晚上還讓他和自己擠一個床上睡,把自己最喜歡的小弓箭也拿出給他把玩,十分高興多了個兄長。 “世子哥哥,父皇說明兒我們都去行宮,你還記得皇祖父嗎,皇祖父可想你了。我每回去行宮,都會聽到皇祖父說,不知道你世子哥哥現在長多大了,有多高了,皇祖父想教你射箭來著?!?/br> “我的箭術也是皇祖父教的?!?/br> 太上皇如今身體還十分硬朗,見了小孫子總是帶去騎馬或射箭。 趙祁慎聽了眼底閃過期待,但很快又將那點情緒藏起來,一板一眼地說:“我會好好給皇祖父請安的?!?/br> 趙祁靖愣了愣,抿著唇想。剛才堂兄好像還挺高興的,為什么一轉眼又那么嚴肅了,見皇祖父是什么讓人害怕的事嗎? 他想不太明白,宮人來催促兄弟倆早些歇下,他這才沒再拉著人說話,規規矩矩躺在一邊閉上眼,不過一小會就睡著了。 趙祁慎聽著他綿長均勻的呼吸,一點睡意也沒有,又不敢亂動,只能那么一動不動僵著身子的躺著。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耳邊有人喊世子哥哥,他一個激靈就醒來了,結果是趙祁靖翻了個身,在砸巴嘴說夢話。 他在夢里也喊自己嗎? 夢到什么了? 接著,又聽到他笑了幾聲,十分高興的樣子。 趙祁慎新奇,就那么睜著眼看他,結果他睡得跟小豬似的,再也沒有動靜。漸漸的,自己也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第二日到了行宮,果然是如趙祁靖所說的,太上皇見到趙祁慎十分高興,帶著兩個孫子騎馬射箭,盡興的玩了一整天。 兩個孩子就在行宮住了三天才回宮。 有了三天的緩沖,趙祁慎也沒有那么拘束了,高興的時候偶爾也會露出笑意。他自小學武,又比趙祁靖大一些,一套劍法耍下來有模有樣的,趙祁靖就纏著他讓教自己。 兄弟倆越來越親近,連帶著身為太子陪讀的陸嘉賜都跟著鬧成一團,身為兩人表親的謝和裕偶爾也會進宮和壽王世子‘切磋’。 兩個都同是習武的大男孩一下就成了知已。 日子就那么翻過年關,趙祁慎在宮中呆了半年余,性子也越發沉穩。每日陪著太子上課,陪著練武,不用過多去想別的,倒也過得輕松。 然而,壽王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宮里人多口雜,不少是宮中老人,趙祁慎在宮中住久了,免不得勾起一些舊事的八卦。特別是東宮的。 他一直住在東宮,宮人的議論也聽過一些,但今天卻是頭一回聽得那么清楚,就離說事者只有一墻之隔。 說話的人聲音有些熟悉,應該是太子跟前伺候的哪個宮人。 他聽到她們說:“如今兄弟倆都漸大了,我們還是注意些的好,萬一壽王世子真有什么歪心思,把太子殿下帶壞了。我們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br> 另一人說:“是的。上回我還見壽王世子特意留下太子殿下愛吃的菜,挺會哄人的。但若沒有當年的事,這世子才該是太子,壽王送他進宮來,明面上應該是當質子了吧。也是可憐的?!?/br> “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掉以輕心,我總覺得壽王世子太過內斂了。才九歲的孩子,整日就陰沉沉的,有時候一眼看過來,就覺得他在算計什么。他見識了宮里繁華富貴,包不得以后真要起禍心的,當年睿王殿下的死,搞不好真是廢太子做的呢?!?/br> “就是,我們太子殿下自小就心善得很……” 宮人們還在說著,但趙祁慎耳朵卻是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清了。 父王當年犯的錯,他有聽說過一些,他也曾經找過父王詢問。父王什么都沒有說,只說是對當今陛下確實是有愧,說以后他們壽王府就永遠鎮守邊疆,以償債孽。 但是睿親王的死,他沒有聽父王說過與他相關,他只知道睿親王其實才是父王的嫡親弟弟。 她們的意思是說睿親王其實還是父王害死的? 趙祁慎臉色發白,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卻是撞到了一人。 他慌亂地回頭,見到臉色鐵青的堂弟。趙祁靖陰著臉,目光帶著幾分兇狠,這讓他看得心直跳。 太子什么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是不是有了誤會。 趙祁慎慌亂得不成,想要替父王和自己辯解幾句,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正當他急得滿額是汗的時候,趙祁靖卻是大喝一聲:“給我滾出來!誰人在后頭嚼舌根,拖出來亂棍打死!” 這是趙祁靖首回發怒,十分暴戾的要將人打死。 趙祁慎驚得忙跪下,卻被他一伸手過來就死死拽住了:“世子哥哥不用跪,他們該死!我父皇說了,皇伯父并沒有有愧于我們,相反還是待我們有恩。這些人狼子野心,混淆黑白,該死!” 小小年紀的趙祁靖心里明鏡似的。 父皇曾跟他說過,其實皇伯父不用到那么遠的地方去的,皇伯父是有意將皇位也讓出來。 這世上,除了皇祖父,與他們最親的還有皇伯父一家。血脈相承,誰也不能對他們兄弟說三道四! 趙祁慎沒想到自己從堂弟聽到的說辭又是另一番意思,而且是跟父王的說辭恰好相反。 為什么會這樣? 他還是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東宮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帝后,趙晏清聽過事情前后,二話不說就讓人拖下去把這兩宮人處置了。 他沒有過多和侄子解釋,他覺得,侄子肯定能自己想明白為什么太子會如此相互。 如若想不通,那么也只能是太子在兄弟情宜上要缺失一塊了。 趙祁慎是在事情發生的第三天獨自去找了趙晏清,跪在他跟前說:“皇叔父,我想回甘肅。我要回去幫太子弟弟守好這片江山?!?/br> 短短一句話,道出了他所有的真情實意。 趙晏清原本還擔心,如今他欣慰地笑了,又想起當年兄長為了自己,跪在這太和殿前。 他們兄弟齊心,這趙家的江山便能繁榮昌盛! 趙祁慎就那么走了,趙祁靖站在宮墻上目送,雙眼通紅。暗暗握著拳頭在想,他們很快還能再見的! 而當日,初芙從城墻下來的時候,突然暈了過去。 是趙晏清眼明手快將人穩穩摟在懷里。 ——初芙終于又有喜迅了。 不久后,趙祁靖有了一個meimei,被他千嬌百寵的養大。某日,看到meimei一身熟悉的粉色宮裙時,他直想捂臉就逃。 母后怎么把他小時候扮女裝的那條裙子留著??! 第108章 番外:謝擎宇(一) “近來你兄長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我這馬上要再回邊陲去, 他還是忙到三更半夜才回家,相看個姑娘就那么嚇人嗎?他就這樣躲著為父?!” 東宮內,謝英乾捧著茶,絮絮叨叨地和女兒抱怨。 初芙坐在他身側, 也是一臉無可奈何:“爹爹,您是不是把哥哥逼得太緊一些,舅母三天兩頭就請宴要把他喊上, 他當然嚇得要躲起來?!?/br> 謝英乾聽到女兒這話就不高興了, 悶悶看著一身華服的女兒,心想要留的女兒倒早早出嫁了,要兒子哄別人的女兒回家卻遲遲沒有信。 真是作孽啊。 父親一臉幽怨,初芙知道自己惹他傷心了,忙笑著去握他的手, 攬下事讓他寬心一些:“我一會就讓人去找哥哥, 好好跟他說上一說?!?/br> 謝英乾這才算是神色微霽,雙目炯炯有神,拍了拍她手背說:“也不要太過勉強?!?/br> 初芙瞧著他的神色嘴角一抽,您就差沒在臉上寫‘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八字了。 她爹爹是著急抱孫子了? 初芙把為兄長終身大事cao心的父親送出宮, 轉頭就去喊來了沈凌,讓他去金吾衛找人,務必找到她兄長讓進宮一趟。 而被父親與meimei盯上的謝擎宇,此時正瀟灑地甩著馬鞭, 勒著韁繩,讓馬兒漫步在京效一條小道上。 逆黨一事終了,他身上的任務也輕松起來,偷得閑空就跑到京城外遛馬來了。 其實主要也是來散散心。 最近他父親和舅母都入魔了似的,天天想給他塞姑娘家。 他又不是表弟那種不靠譜的人,用得著強行塞姑娘嗎,只看他愿意不愿意。 謝擎宇倒也不是自大到覺得京城貴女配不上自己,而是他覺得京城那些貴女們太過嬌柔,他是帶兵打仗的粗人,一想到自己要哄著哭哭啼啼的女子,他就頭皮發麻。 偏生父親和舅母就覺得那樣的女孩子溫婉柔順,能持家。 他謝擎宇又不是要娶個管事,也不缺銀子,要什么持家! 總之,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到相姑娘的事。 如今正是春季踏青的好時節,謝擎宇走在兩邊都冒著翠綠青草的小道上,心情舒暢。 他也懶得再想家里那爛七八糟的事,一甩馬鞭就加快速度,讓坐駕盡情奔馳。 京城沒有西北那種遼闊的地方,這樣跑馬已經是他許久未做的了。 金鞍美少年,去躍青驄馬。 謝擎宇策馬一路疾馳,舒暢的出一身汗,聽到前邊居然有喧鬧的聲音,他就勒停了馬。 原來,他已經跑到一處村莊附近,不知名的樹林后有幾個衣著簡單的村民圍著什么,亂哄哄的說話聲就從那里傳來。 他看到側邊有一條紅泥路,便勒著韁繩讓馬兒繞著那路到跟前去。 他身量本就高大,再坐到馬上,居高臨下的,不用靠太近已經看清情況。 村民們圍著一個痛苦倒在地上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的腳呈扭曲狀,小腿往外撇,一看就是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