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自是這個時候,庭院里傳來毅王的聲音,把庭院的人都喊了過去,似乎是要認臉。 這是個機會! 陸承澤當即爬了出去,顧不得滿頭滿臉的臟水,快速跑到密集的灌木叢里,然后找到剛才的狗洞再鉆了出去。 他后腳才縮了出去,就聽到院墻里傳來聲音:“主子讓看看四周,這宅子破舊,看有沒有要修補的地方?!?/br> 陸承澤兩條腿都打哆嗦,想也沒想,轉身就跑。 要是再晚一步,狗洞被補了,他可能就得在這宅子困到死!他無比慶幸這個時候毅王還沒正式布下防護來! 陸承澤撒腿就跑,直跑到大街上,辯清方向,這才喘了口氣。 路人見到一個泥人般的人跑上街,都紛紛嫌棄的避開。 哪里來的乞丐,真是臟死了! 所有的人都避著他走路,陸承澤卻是劫后余生的歡慶。 他要立大功了,絕對要立大功了,他再也不會是人口中陸寺卿的兒子,如今是他父親讓他大理寺熬資歷! 陸承澤激動得不成,抹了把臉上的臟水,抬頭挺胸的往前去。 正走著,一個轎子路過,有什么東西就從轎子里頭扔了出來,直直砸到他腦袋上。 陸承澤避讓不及,被砸得哀嚎一聲。 轎子跟前跟著的一位護衛回頭,臉上有著抱歉神色,嘲他喊:“小乞丐,那是我們姑娘賞你的,要是砸到了去找個大夫看看,這十兩銀子夠你用了?!?/br> 轎子里緊跟著傳來一個女聲:“年紀輕輕的,有力氣就去渡口找些活干,能得一時救濟,得不了一世。去了渡口,就說是常家大爺解釋的,自會有你一口飯吃?!?/br> 那護衛聽著自家姑娘說話了,臉色又變了變:“姑娘,不是說了您不能出聲,大爺知道了,又要把小的打斷腿?!?/br> “你怕我哥哥做甚,自有我頂著,我又沒露面?,F在這些年輕人啊,真是不上進,我怎么就總好心腸呢?!?/br> “那是小姐您菩薩心腸……” 轎子和那護衛都漸行漸遠,再多的陸承澤就沒聽見了,好半會才摸著腦袋反應過來。 他大爺,你才乞丐呢! 陸承澤瞪著眼看腳下的十兩銀子,恨不得一腳給踢到天邊去,他堂堂寺卿家公子被人當乞丐施舍了! 但轉念又一聲,那人說是什么常家大爺,他彎下腰把銀子拾起來,在看熱鬧的百姓羨慕中昂首挺胸繼續走。 等他查到了那個什么姓常的,他要拿一百兩銀子去砸暈他們! 呸! “陸、承、澤!” 就在陸承澤在心里恨恨呸了一口的時候,一個森然的聲從他身后響起。 那聲音比貼在身上的濕衣裳還冷得透骨,他一個抖索,忐忑地轉頭:“宇、宇表哥!” “你個混帳!” 擔驚受怕,終于找到人的謝擎宇一拳就朝他肚子上招呼。 陸承澤小腹絞痛,直接就給這暴力表哥跪了:“表哥,有話好好說。我錯了,但我查到重要的東西了,將功補過,將功補過?!?/br> 正是求饒的時候,跟著謝擎宇亂找人的陸大老爺碰巧過來跟他匯面,見到一身是泥的兒子,兩腳一軟竟是倒在地上。 謝擎宇大驚沖上前:“舅舅!” 陸承澤聽到聲音轉頭一看,自家爹躺在地上不醒人事,連滾帶爬也跑了過去,忍著腹痛和表哥一起把人扛起來。 陸大老爺被按了人中,終于緩過一口氣,見到兒子四肢齊全,還有力氣扶著自己眼眶一熱:“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快回家,我們回家!” 向來覺得父親待自己比待表妹的陸承澤為之一噎,我們回家四字在他心頭激蕩地回響著。 他扛著父親,止不住咽嗚:“父親,我們回家,兒子再也不敢了?!?/br> 這個時候謝擎宇松開了手,任險些鬧出大事來的表弟獨自扶著舅舅,心中后怕不已。 還好沒事,若不然,不要說他們兄妹,恐怕舅舅一家都得瘋! 找到了人,自然還得問情況。謝擎宇讓人進宮去給趙晏清送信,好讓meimei也安心。抬步就跟去了陸家。 回到家里,陸承澤沐浴穿戴整潔再出來見來,又恢復了公子哥兒該有的風度翩翩。 然而才到正院,就被拿著竹藤的娘親狠狠抽了兩鞭,抽得他直咧嘴卻一聲不敢吭。石氏抽了他幾鞭,捂著臉哭著走了。 陸承澤這才忐忑地去見父親,見到表哥也在,不由得摸了摸肚子。那一圈,現在都疼。 陸大老爺見兒子來了,倒是直接又將他打發回去:“怎么還穿這身,去換官服,跟我進宮見陛下?!?/br> 陸承澤傻了會,是謝擎宇看不下去,冷聲道:“耽擱了大事,你不但沒功,不但升不官,還得被革職!” 這下陸承澤才一個激靈清醒,忙不迭又回去換了官服跟著進宮。 在路上,他就先交待了自己查到哪處,記下了地址。 謝擎宇當即再讓人暗中潛伏到附近,準備等明宣帝的命令行事。 明宣帝跟趙晏清還忙著京城布防的事,聽到三人求見,當即宣了。 陸承澤見皇帝見得少,免不得有些害怕帝王威嚴,一開始說事的時候還有些磕磕絆絆,但說到自己如何跟蹤追查當即就雙目發亮了。 越說越順暢,明宣帝是記得他的,幫著大理寺破了不少案子,上回長子被誣蔑一案,他也有出力。 明宣帝先把他的功勞記起來了,當即也下令先把毅王抓捕。 謝擎宇和萬鴻宇轉身去就布局,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是夜,毅王還在睡夢中,院子里的人都被金吾衛和錦衣衛暗中抹了脖子,他被堵了嘴直接捆了帶進宮。 在看到明宣帝的時候,毅王腳一軟,跪倒在地爬也爬不起來。 趙晏清望著總和善和自己說話的二皇兄,面無表情,滿堂的燭光也照不亮他眼底的陰騭。 突然,他沖了上前,重重一腳就把毅王踹成了個滾地葫蘆。隨后一抖衣袖,又回到原位繼續面無情站著。 毅王被踹得險些要吐血,余光掃到高坐上的帝王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一樣,整顆心都在顫抖。 但很快,毅王已經再振精神,雖是面色慘白,但到底還是拿出了皇子該有的形象的來。也不等明宣帝責問,他先爬起來跪得筆直,頭磕在地說:“父皇,兒臣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殿內就響起了毅王一邊疼得抽氣,一邊坦白敘事的聲音。 “你說王閣老是陳王舊人?準備再脅迫你,然后奪了這江山?” “是?!币阃躅j敗地回道,“兒子計不如人,他們要拿兒子把傀儡,父皇,兒子知錯了?!?/br> 明宣帝聞言冷笑一聲:“把毅王押下去,嚴加看管?!?/br> 毅王心如死灰,也不敢再叫冤,只能任人押著自己離開。離開前,還神色復雜地看了趙晏清一眼。 在他離開大殿的時候,又聽到明宣帝說:“既然浮出水面了,朕也不著急了,對外宣毅王什么都沒有說,朕被他氣病了。明日起,你監國上朝,毅王被朕抓了,他們怕也得自陣腳。我們正好不動聲色再將他們一網打盡?!?/br> 趙晏清淡然應是的聲音傳來。 毅王隱在暗夜中的臉無聲露出個微笑。 *** 初春的西北仍是滴水成冰的天氣,沈凌在暗夜中仿佛血液都被凍得冷凝,但他仍一動不動匍匐在土堆上,側耳聽著什么。 終于,他聽到了馬蹄的聲音,在那聲音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就開始數數。 數到十,提氣一躍而下,正正好勒住了馬背上的人,順勢將人拖下馬滾落在地。 被勒住的人奮力反抗,沈凌早有準備,一圈頭就朝他面前打去,直打得對方眼冒金星。他趁著這個機會,一掌刀就將人給僻暈過去了。 把人放倒,還是活口,沈凌失力一樣,也癱倒在地大喘氣。 總算完成任務了! 第95章 天邊還無光亮之時, 趙晏清已經起身穿戴。 初芙睡眼惺懵, 在給他穿朝服,穿著穿著就歪了, 玉帶都扣錯了。 趙晏清看著好笑不已,卻也不說,只拉著她的手由自己主導,把錯處都改正過來。 初芙在其間看了眼,見他其實也能干得好的,就隨他了。有潔癖的人就這點顯出好來了,起碼不會真的連穿衣都要人伺候。 她光明正大躲懶,還半倚到他身上,臉頰把朝服另一邊蹭皺了。趙晏清還是只看著, 身子站得更加筆直,承受著她的重量。 等到他反手把佩綬系好,不由分說就將她抱了起來。 失重的感覺讓初芙低喊一聲, 終于從迷迷糊糊中醒神, 見是他抱著自己往床榻去,就再閉上眼。 “一會你朝服又要皺了?!?/br> 其實早就皺了。趙晏清沒點破, 柔聲說道:“今日會很忙, 事情該收收了?!?/br> 他昨夜忙到過了三更才回來, 和她說了一些, 大概心里有個數。 “沒事, 你不要擔心我。我一會去給太后娘娘請安, 陪她老人家說話, 我會好好陪著她的,你在前面忙你的?!?/br> “好,那皇祖母就拜托你了?!?/br> 已經滾到被子里的初芙就嗯嗯了兩聲,趙晏清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這才轉身離開。 來到金鑾殿的時候,天邊發白,寒風呼嘯,吹到耳邊聲如鬼魅。 大臣們已經如同往日一般,站好在殿內,低頭交耳,竊竊私語。 昨日明宣帝還壓著廢太子的事沒有宣布,直到毅王抓進宮中來才叫人往外透了消息,基本上在場的人都知道了。 眾人再一看進來的是趙晏清,神色皆是一凜,嘴里的話都打住,眼觀鼻鼻觀心站好。 太子出事,毅王似乎也出了問題,如今這滿朝除了四皇子也只有五皇子了。 只是五皇子太小,明宣帝雖讓他聽政,卻更多時候是在翰林,連朝都不曾上。 這樣一來,唯獨是四皇子坐大。 誰也想不到,默默無名的病秧子,如今會領在皇子之首。 近來皇子們連翻出事,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