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蘇宓覺得,這段日子里與秦衍親近得來的小欣喜好像也沒那么高興了。 虞青娘見蘇宓的神情,嘆了口氣,想起了她一路過來記得要問的, “宓兒,上次你替李修源求情,督主后來罰你了么?” 她說起來,也是帶著愧疚,那千鈞一發的時刻,她只想著蘇嫻,要留大女婿一命,就巴望著蘇宓求求情,回頭想想自己竟然忘記考慮宓兒的處境,實在是不該,說到底,也是李修源自己做的孽。 蘇宓此時還在失落著,有些心不在焉,她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沒有?!倍街髦皇且Я怂豢?。 交談之間,兩人便走到了內室,聊了一會兒,蘇宓才算是恢復了情緒。 “對了,蘇珍的親事定下了?!?/br> “嗯?是哪家的?”蘇宓隨口問道,當初她答應趙姨娘本來就是敷衍而已,她們怕是也懂了她的意思。 “那人你也認識,”虞青娘看了蘇宓一眼,“是知秋?!?/br> 蘇宓微微有些驚訝,當初虞家表哥不是看不上商賈,才退了婚的,怎么如今又愿意娶蘇珍了。 虞青娘冷笑了一聲,“大概是上次蘇琦成婚,趙姨娘見了虞知秋,起了心思,趕忙托人把親事給定下了,不過婚期還未定?!?/br> 虞容氏的打算虞青娘心里清楚,虞知秋悔婚之后,萬萬沒想到會試跟著落選,虞家家世清貧,空有讀書人的架子,去國子監花光了積蓄,此時能娶個蘇珍,對他們也算是有益處。 “嗯...” 蘇宓應了一聲,其實她也只是有些好奇,但并不太放在心上,她和那虞家表哥都沒見過幾次,連表兄妹的情誼都沒多少。 蘇宓坐在床沿,手里絞著軟被的一角,看了看虞青娘,又低頭絞了一陣。 虞青娘熟悉自己的女兒,知道她這是又存著心事了。 “宓兒,你是不是有事要對娘說?” 蘇宓紅著臉點了點頭,那件事隔了這些日子,她一直尋不到人問,今日虞青娘過來,其實算是剛剛好,雖說有些不好意思,但對著自己娘親,蘇宓好歹能生出些勇氣。 她低低地開口道:“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什么是男女之事?!?/br> 蘇宓聲音弱,虞青娘怕自己聽錯又問了一遍,“宓兒,你說什么?” 蘇宓咬唇又說了一遍,“我想知道什么是男女之事...” *** 書房里,秦衍坐在紅木案桌后,蘇明德站在下頭則是笑呵呵地絮叨不停。 “督主,為何讓琦兒暫時留在交州?” 秦衍翻過一頁陵安方才送來的賬冊,并未回應。 “留著也好,反正交州也不能沒人嘛?!碧K明德見秦衍不說話,也不覺得不高興,反正做買賣,講的是金銀錢財,秦衍都幫他疏通了關系,他哪里還敢有什么是微詞。 當初將蘇嫻嫁給李家,他是做足了場面的,還以為能幫襯到他,誰知兩年了,批文都沒辦下來,如今有了秦衍才真的是順風順水,以后他可是多了一個靠山了。 “督主,馮公公方才跟我說,這座宅子....” 秦衍抬眸看了看蘇明德臉上不加掩飾的笑意,合上了手中的賬冊。 他笑著開口,“嗯,給你?!?/br> 第五十五章 是夜, 蘇宓在南院, 與蘇明德, 虞氏一道用完了晚饗, 之后便要啟程回督主府。 該取的賬冊取到了,批文也到了蘇明德的手里, 至于之后的, 秦衍沒什么興趣參與, 他不喜與人供膳, 便一早就坐進了馬車。 蘇宓知道秦衍在馬車里等她, 匆匆吃了幾口, 與蘇明德和虞氏告了別,就帶著一個小包裹去到了院門口。 “督主?!?/br> 蘇宓掀開幃簾輕喚了一聲, 坐在了右側廂椅。 待坐定了,她才從隨身的小包裹里捧出一塊塊糕點,并著襯布, 放到那紫檀桌幾上, 壘得整整齊齊。 “我包袱里還帶著一些的?!?/br> 秦衍掀眼看了看桌上那幾塊小巧精致的糕點,嘴角揚起了些弧度,卻是沒有伸手。 “我不喜吃這些?!?/br> 蘇宓愣了一下,她倒是的確很少見到秦衍吃什么糕點, 雖說有些莫名沮喪, 但這也算不得什么, 她還有重要的話想跟督主說呢。 “督主, 我有事想與你說?!?/br> “嗯?” 蘇宓輕輕提了口氣, 似是鼓足勇氣道:“督主,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被退了兩次婚?!?/br> 秦衍聞言看向蘇宓,左手中的信被捻進手心,聲音有些發冷,“是又有誰在說閑話了?” 蘇宓看他臉色,心頭嚇了一跳,趕忙搖了搖頭,“督主,我只是自己想與你說清楚,我第一次被退婚是因為虞家表哥不想娶個商賈女子,第二次,是因著有人傳出我與虞知秋的流言,但這都不是真的,我從未做過傳聞那些事?!?/br> 秦衍手心倏地松開,神色恢復如常, “今日怎么突然提起這個?!?/br> 他當然知道,在蘇宓選秀女之前,陵安已經將她查的一清二楚,那些流言本就是李修源為了納蘇宓為妾而故意傳出去的,他根本未曾放過心上。 “我,只是不想督主以后誤會?!?/br> 今日,是蘇宓第一次從虞青娘那得知何為男女之事,也是第一次知曉,宦官是與尋常男子不同的。 虞氏自然是說的含蓄,點到即止,哪怕是母女,也不可能說的那么細致。不過蘇宓畢竟在慶南春看過了那春宮圖上的姿勢,又被虞氏稍提了一提,男女之事總算隱約有些懂得。 可她替秦衍擦身那次,哪怕困倦的厲害,也記得那處似乎與虞氏說的少了東西有些不一樣,或許是還有其他的什么? 雖說疑惑,但畢竟是關于秦衍的私事,她到底也沒再問虞青娘。反正她也不介意,只要是秦衍,什么樣子她都喜歡。 然而自從這么一明白過來,她便想起了之前葉云霜說的關于流言的那些話?;鹿倥c男子不同,若是秦衍知道了那些流言,心里有了嫌隙,再加之她之前的種種作態 ,叫他以為她腦子里都是些男女之事,介意他的宦官身份,該怎么辦。 無論是現下還是以后,她都不想教秦衍有一絲一毫對她的誤會。 秦衍見蘇宓面色紅白一陣,她這腦袋里也不知是裝了多少前因后果,他有些失笑道:“你與他見過幾次?!?/br> “嗯?”蘇宓沒想到秦衍會這么問,她認真地數了數,“若是算上兒時記事開始,我記得是四次,不過,每次都有許多人在的?!?/br> “好,”秦衍笑了笑,“若是不想讓我誤會,那便不許有第五次?!?/br> 蘇宓鄭重地點了點頭,她本來也不想再見虞知秋。 ... 馬車一路疾馳,將蘇宓和馮寶送回了督主府之后,便片刻不停地趕往了皇城。 乾清殿里,朱景煜俊顏蒼白,扶額坐在金龍寶座上,垂眸看著桌上賬冊。 因才喝完藥湯的緣故,嘴里的苦澀味道從他舌根處蔓延開來,桌上擺著的蜜餞卻是分毫未動。 “有張懷安護著,一本賬冊該是推不倒盧文廣?!?/br> 秦衍站在下首,摺了摺袖袍,“不急?!?/br> 朱景煜笑笑,“嗯,你說了算吧?!?/br> 他直起身子,隨意地翻看賬冊,合上時瞥見末尾一頁的缺口,“對了,沈若柳懷孕了?!?/br> 秦衍聞言眉頭倏的攏起,繼而看向朱景煜。 “不是朕的,是她那個青梅竹馬的相好,真是巧的很,是朕的御林軍,朕便成全了他們幾次?!?/br> 朱景煜想起那些旖旎的場景,還是覺得有些不適,便將話鋒一轉,“你猜,張懷安會怎么做。祁王年少,再過兩年,若朕一死,一無子嗣,不正好是祁王繼位么?!?/br> 當初張懷安選的秀女,從來都不是為了要他有子嗣,反而是先發制人,全尋的守得住秘密的小官,從一開始就讓那些選中的秀女服了避子藥,誰會想到,沈若柳竟然還是懷上了。 “哈哈,阿衍,其實他何必這么cao心,朕的身子,又能做些什么呢?”朱景煜仰頭笑的放肆,眼角沁出些許霧氣。 嘭——! 下一刻,桌案上的筆硯果盤突然被他的手臂橫掃,落地爆出一陣清脆聲響。 朱景煜臉上的笑容未褪,眼里卻滿是乖戾,他的聲音低沉嘶啞,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困獸, “朕自出生起飲藥,飲了這二十年,是為了生,可到底也還是要死,那朕又何必要受這折磨!” 殿內空曠,似有聲音回響。 秦衍低頭拾起那掉落的賬冊,重又擺回桌案,看向朱景煜, “你不會死,我答應過葉青,不會讓你死?!?/br> *** 明殷朝景元二十一年,戶部尚書盧文廣被都御史彈劾,持以賬冊實證檢舉。 然而后經查明,是盧文廣外侄周風,假借其名義在外私相授受,賬冊上所具銀兩,終皆是在周風家里地庫尋得。不過盧文廣雖是被利用,但也有管教不嚴之嫌,遂被左遷至禮部尚書以作警示。 這日剛下朝,文淵閣內。 盧文廣跪在上首主座前,檀木小幾上的茶盞涼了許久,也不見有人敢來添茶。 “首輔大人,下官,下官也不知道周風他有一本賬冊??!” “呵呵,你自己的侄子,你不知道?難道還是我該知道了?若不是我提前得了消息,你來得及把錢物挪到你那個侄子家中?” 盧文廣低著頭,興起一背的冷汗,不敢說話。 “還能留在禮部做個尚書,你就本本分分的,別再給我惹事?!?/br> “是,大人?!?/br> “滾!” 盧文廣腳軟,爬了幾次踉踉蹌蹌地退了出去,好歹是聰明了一回,把門給掩上了。 閣內又只剩下二人,張懷安,和方才冷眼看著盧文廣的華蓋殿大學士,李執。 李執看了一眼門口,微留的縫隙可見的無人在外,他低聲開口道,“大人,要我說,何必如此繁復,祈王殿下已至成童之年,為何要再等...” 他家世代將領,實在看不得這種官場上的你來我往,明明一條命便能結束的事,非要迂回來去,白白失了機會。 張懷安瞇著眼冷笑,看向李執,“你以為那么好殺,那他這二十年是怎么活過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