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小姐,小姐?!遍T外突然傳來春梅的喊聲。 “嗯?春梅,怎么了?!?/br> 春梅嘻呵呵道:“小姐,我剛在前門看到,準姑爺來提親啦,” 似乎是怕蘇宓不相信,她又加了一句:“準姑爺長得可真好看,奴婢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呢?!?/br> 春梅不似虞青娘,她萬事想的少,蘇宓高興,她就高興。蘇宓的情緒,從回來開始就一直待嫁小女兒般的樣子,春梅當然也是跟著樂呵。 蘇宓聞言立刻從軟榻翻身下去,踩上了軟趿,迎上春梅,“春梅,我們去前院看看吧?!?/br> “噯,不行不行的,小姐,你忘啦,成婚前不能見面的!” 蘇宓想起來了,瞬時xiele氣,她看了看手上還拿著的披風。 “春梅,那你等會見督主到了門口,幫我把這件披風還給他?!碧K宓是這般想的,之前一直想著還,最后都沒還,總不好嫁過去之前,還欠著一件衣衫吧。 她更想的是,秦衍若是見了這披風,說不定還能多想想她。 “是?!贝好沸χ舆^披風,只是她盯了一會兒,突然咦了一聲。 蘇宓狐疑道,循著她的視線往下看,“春梅,怎么了?” “小姐,您這披風,是不是給蟲駐壞了一個洞???” 蘇宓聞言蹙起了眉頭,她接過來,展開看了看,果然,在披風的下擺處還真的有個小洞。 她之前看了那么好幾次,怎么都沒發現! “我都洗好藏在木柜子里的,怎么會給蟲咬了?!?/br> “小姐,你去京府的時候,是不是也放木柜子里,沒放樟木條?” 蘇宓茫然地點了點頭。 其實她畢竟也是個富戶的小姐,哪懂什么避蟲的事,在京府那個月里,其他身上換的衣衫還每日拿出來洗曬,這披風,她是小心地藏在了最底下,偶爾才拿一次出來看看。 在小院里,還有春梅替她在柜子里放幾塊香樟木,一到了京府,蘇宓哪想的到這些。 “小姐,奴婢覺得不如找塊白綢補起來,反正在擺尾那,準姑爺也不會發現,發現了也不會怪你的?!?/br> 蘇宓雖然也覺得秦衍不會因為這個怪她,甚至或許都忘了他何時給的她披風,可是,她原是想教他看看,自己保存的多妥帖的,現在..... 蘇宓走到繡桌前,揮開上面擺著一堆雜書,等春梅尋來了白綢,仔仔細細地將那洞口給補了一塊上去,只是她針線一向不好,因此縫出來也是歪歪扭扭的。 春梅猶豫著開口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幫你?!?/br> 蘇宓知道春梅是嫌棄她的針線功夫,紅著臉道,“我可以的?!碑吘故乔匮艿囊律?,她還是存著私心想自己來。 春梅見蘇宓這么說了,只得由著蘇宓去,若說她家小姐千般萬般好,唯這針線素來不行,一來是小姐從小喜歡看些話本記趣,對繡線一類都沒什么興趣,二來是夫人因蘇宓走失那次之后便一直寵著她,也就沒逼著她學。 蘇宓坐在繡桌前,縫了半天,終于是縫好了,但她總覺得一眼便能看到,好像是補得太過明顯。 “春梅,你看看,這還看的出么?!?/br> 春梅拿過去瞧了瞧,含蓄道:“小姐....要不,你再繡個圖樣上去,蓋住這一圈的針腳?!?/br> 蘇宓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針邊,登時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繡什么呢?” 春梅想了想,白底,最簡單不過的便是兔子了。 “小姐,那就繡兔子吧,你就沿著縫線口子,就繡出個形狀就行,還趕得及送出去給姑爺?!?/br> 蘇宓心想,就一個形狀應該是容易的,“嗯,好?!?/br> 第二十七章 前廳里,秦衍正坐在上首寶座,他今日穿的玄色曳撒,領褖處的絲絨鑲金滾邊,斜切下顎,精致瘦削,馮寶則低頭垂順地站在他的右側。 “我今天來,你們該知道是何事?!?/br> 秦衍到這江陵城已有兩日,不過他還有些其他事要做,因此便將提親一事放到了今日。 “知道,知道,其實督主這般的身份,隨意派個人來提親便好,何需督主親自前來?!碧K明德陪笑著說道,雖說眼前的以后也算是他的女婿,但是身份不同,他怎么敢和對著李修源一樣拿大。 秦衍掃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蘇明德,果然,除了蘇宓,其他膽小的人,他都不怎么喜歡。 “無礙,左右無事?!鼻匮苓×诉⌒渥?,“聽馮寶說,你們似乎有事要問我?!?/br> 蘇明德疑惑地看向虞青娘,他可從未跟秦衍身邊的小公公說過有事要問啊,難道是青娘? 他想對了,的確是虞青娘在馮寶領著媒人過來時,她問過一些秦衍的私事,不過馮寶當然什么都不敢說,回去就向秦衍稟報了,是以秦衍才有此一問。 至于虞青娘這邊,從秦衍進門之時,就已經偷偷打量了一番,模樣氣度真的是頂好的,也難怪宓兒喜歡。 如今他與宓兒的婚事已是既定之事,那該問的還得問,蘇明德不敢,她這個做娘的總得問出口。 虞青娘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下,聲音才不顯得顫抖,她道:“督主大人,是小婦人有問題要問?!?/br> 秦衍進來時曾瞥到虞氏一眼,但那時她低著頭,如今抬起頭來,才發現蘇宓與她是有幾分相似,連他自己都未覺,他的聲音柔和了一些。 “何事?” “督主大人,小婦人想問問督主府里可還有其他房的女眷?”虞青娘輕聲道。 這便是虞青娘最想問的,官家男子大都在婚前便有通房婢女伺候,這秦衍雖是宦官,那也是個官啊,若是前頭還有幾個通房,那宓兒過去,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欺負,這不得提前做好打算么。 “怎么,她嫁與我,還能有人欺負她不成?”秦衍的話帶著笑音,也不知是不是在開玩笑。 虞青娘心里一顫,但還是強忍著說道:“督主,我只是想替宓兒多問些,省的沖撞了督主的房里人?!?/br> “是蘇宓叫你問的?”秦衍臉上笑意漸起。 虞青娘原想說不是,宓兒哪想得到那么多,但是看秦衍的臉色,似乎反而希望是宓兒問的,虞青娘便點了點頭。 秦衍想起蘇宓對著他又嬌又倔的那個樣子,這話若是她問的倒也不奇怪。 “你告訴她,本督沒什么房里人?!?/br> 聽秦衍這么一說,虞青娘心下就安定了,若是嫁了個宦官,還要與人爭寵,那真真是讓她痛心了。 秦衍此時心情不錯,“還有什么想問的?” 虞青娘搖了搖頭,蘇明德卻起了心思。 提親最重要的一環,便是聘禮,原本他看著秦衍孤身一人進了門,連個禮盒子都沒帶,覺得沒什么問頭,可是方才見他對蘇宓似乎頗為在意,那該不至于一點聘禮都沒有啊。 蘇明德斟酌道:“督主,關于聘禮,這畢竟是宓兒出嫁,若是一點聘禮都沒有,就怕傳出去不好聽,不知督主的打算....” 蘇明德已是做好了準備,若是秦衍臉色不好看,他就馬上迂回說不需要聘禮,誰知秦衍竟是抬眼對著他笑了笑。 “你如何知道,沒有聘禮呢?!?/br> 蘇明德有些不懂秦衍是何意思,這聘禮,不都是挑著擔子的紅漆木箱,或是喜籃布匹等等,他畢竟也嫁過一個女兒,怎能沒這個見識,秦衍就帶著一個小太監進門來,哪來什么聘禮。 秦衍略一抬手,馮寶便眼明手快,從懷里抽出厚厚一疊紙沓送到了蘇明德手里。 蘇明德狐疑地接過,這一看立刻直了眼。 他原以為最好不過是銀票,沒想竟是地契,房契,且皆是京府最佳的地段,其中好幾處,還是他當初想在京府買了作綢緞莊,而買不著的。 “督,督主,這是?” “聘禮?!鼻匮芎喢鞫笠?。 這兩個字讓蘇明德喜極,臉上頓時笑開了,他怎么不高興,要知道,雖說這聘禮,按規制也是跟著嫁妝一同給蘇宓帶回京府的,但明殷朝的條例列明,凡聘嫁之禮,夫家不可再用,若無嫡親子嗣,那財務最終便歸女子家里所有。 秦衍是個太監,那以后怎么會有子嗣。所以蘇宓的這些聘禮,回他蘇家,那是遲早的事??!更何況,他和趙姨娘還有后著呢。 蘇明德心里高興著,臉上是強壓抑著沒有翹起的嘴角。 秦衍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幾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一旁的馮寶跟了秦衍這么多年,心領神會。 “蘇老爺,這些房契地契是我們督主替蘇姑娘備下的小小心意,還請蘇老爺暫時代蘇姑娘保管,至于余下聘金珠寶,字畫香料,茶果海味,稍后自會有伙夫將一只只紅漆寶箱挑來?!?/br> 馮寶此話,當然是提醒蘇明德,這是給蘇宓的,他用不著想的如此長遠,至于以后的事,那自然是以后再說。 “明白,明白?!碧K明德笑道,他才不介意,反正遲早也是他蘇家的。 虞青娘瞟了一眼蘇明德的神色,知道他心里所想,便恨恨地不想再看,心里又忍不住開始心疼蘇宓起來。 既然該說的說完了,秦衍不是會與人閑談的性格,便起身準備出門,蘇明德和虞青娘將之送到了門口,秦衍抬腳跨出門檻時候,突然開口,“蘇宓,住在哪個院子?” 蘇明德笑道:“宓兒自小,我便特意安排一個獨立的院子給她住,大人若是想見,我帶大人去?!?/br> 虞青娘卻是暗里搡了一下蘇明德,接著道:“督主大人,請容小婦多事,大婚前,新郎新婦不得見面,不然于以后不吉利?!?/br> “哦,有這個說法?”秦衍皺眉。 虞青娘見他皺眉,心里有些害怕,但還是點了點頭。原以為秦衍會冷下臉來,誰知他只是輕笑了一聲,“那便算了吧?!?/br> 秦衍走到了門外,馬車早已穩妥地掉轉了頭等在外頭。 就在他上馬車之際,突然背后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督主大人,督主?!?/br> 秦衍聞聲止住了步伐,轉過頭來,便是個小丫鬟,手捧著一件衣衫,似是有些眼熟。 “督主,這是蘇姑娘的丫鬟春梅,奴婢記得的?!瘪T寶在一旁輕聲提醒。 秦衍身量高,垂眼問道,“你有何事?” “督主,小姐讓我把這披風還給您,”春梅看著馮寶先接了過去,覺得不夠,又補了一句,“小姐她花了心思的?!?/br> 春梅說完便跳著跑了回去,馮寶看了她一眼,疑惑地將披風傳到了秦衍手里。 “督主,這是那日交州選秀,奴婢在您隨行的行李里拿了給蘇姑娘的?!?/br> 秦衍淡淡唔了一聲,這事他記得,不過那小丫鬟說的花了心思,是什么意思。 他手指隨意地挑了一下軟綢,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嘴角緩緩噙起了一些弧度。 就在那銀色披風的下擺處,可見的有一圈歪扭的針腳,然而大概是覺得這針腳太過粗糙,那人在針腳的一圈又強行繡了幾針,湊出了什么圖案。 秦衍自小被東廠前老督主帶在身邊,所見所得皆不是俗物,穿著用度亦都是江南進貢的上等繡品,此時他仔細看了一陣,才遞到馮寶面前,“這是什么?” 馮寶不似秦衍,畢竟長于市井,他看了看,試探道:“督主,奴婢覺得,這莫不是,兔子?” 秦衍聞言,又看了手上的披風幾眼,嘴角最初的弧度逐漸擴大,之后驀地發出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