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回教室的時候都快要到了上午自習的時間。

    冬天的溫度太低，哪怕正午的陽光透過教室干凈的玻璃窗灑進來照到人身上，也不會讓人感覺到一絲絲的溫暖。

    溫恬的體質偏寒，幾乎常年手腳冰涼，冬天更甚。

    她把拎回來的平安果放進桌屜里，然后，抬起手往下拉了拉棉衣的拉鏈。

    她里面穿的是一件圓領的針織衫，少了棉衣衣領的遮擋，白皙光滑的脖頸露出些許，微微彎的烏黑長發軟塌塌的鋪散在肩，溫恬隨意地捋了捋頭發，然后把手放在嘴邊呵了呵氣，隨即拿出作業題開始做。

    而旁邊的安璇還在拿著手里的小卡片在平安果上比弄，思考怎么放才更美觀。

    溫恬瞥頭見狀歪頭問她：“璇璇你在來回擺什么呀？”

    安璇有點苦惱，“我給小哥哥寫了卡片，但是……要怎么放才好看呢？”

    溫恬：“……噫？”她驚訝地問：“你的平安果是送給那個武術小哥哥嘛？”

    安璇點點頭，然后很興奮地湊近溫恬悄咪咪地咬耳朵說：“他居然也是我們學校的耶，只不過是文科那邊的啦，所以之前不認識的?！?/br>
    溫恬眨了眨眼，感嘆：“哇！”

    安璇“切”了一聲，很嫌棄地撇嘴，“小甜心你真的好敷衍哦?！?/br>
    溫恬：“……”她有嗎？她沒有吧，她很真誠的……

    下午放學后安璇拉著溫恬就跑出教室，直奔文科班的方向，溫恬體能不好，而文科班和理科班又是對樓，這會兒人流量正是最大的時候，她最終放棄了，和安璇說好去公交站牌匯合，然后沿著樓梯慢慢吞吞地向下走，背上背的粉色書包鼓鼓囊囊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里面的東西給撐破。

    ……

    坐公交車到小區外面下了車后溫恬先朝警院走去，在快到警院的時候例常從兜里掏出手機來想給傅淮發個微信問問他現在在哪里，結果溫恬一打開手機上面全都是傅淮給她打的電話。

    足足五通。

    溫恬怕傅淮有什么急事找她，便立刻回了電話過去，在經過門崗時很禮貌地對保安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喊剛剛接起電話的傅淮：“傅淮淮？你給我打電話是有什么事嗎？”

    傅淮的嗓音還是那么清朗，他的話語中帶著笑，說：“對啊，給你打了好幾通都不接?！弊詈笠痪渎犉饋碛悬c委屈。

    溫恬不緊不慢地解釋：“我手機靜音啦剛才在公交車上沒玩手機，所以不知道……”

    “現在下車了？”傅淮急忙問她。

    “唔，對啊?！睖靥窕氐溃骸霸趺戳藛?？”

    “甜甜你來一趟警院，我有事找你?！备祷春車烂C地對她這樣講。

    溫恬溫溫軟軟地說：“我已經過來了呀，現在就在你們學校，你在哪兒??？”

    傅淮說：“我在訓練場?！?/br>
    溫恬“哦”了下，笑起來，“我快到啦，再等我一下?！?/br>
    “好?！?/br>
    溫恬走到訓練場的時候傅淮正圍著cao場跑圈，見她來了就直接跑到了溫恬的面前。

    他把外面的多功能大衣脫了，只穿了作訓服在身上，即使這樣，他的臉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凍的快要瑟瑟發抖的溫恬特別震驚地仰臉望著他，很不可置信地說：“傅淮淮你很熱？”

    傅淮笑了笑，“還好，反正不冷，剛剛上完警體課，我剛才又跑了好多圈，身上出汗了?！?/br>
    溫恬縮了縮脖子，將半張臉都埋進乳白色的圍巾里，聲音透過圍巾傳出來有點甕聲甕氣的，“好可怕啊你，我都快要冷死了?！?/br>
    傅淮拉她去休息的地方坐下，拿起被他放在多功能大衣上的一個用漂亮的包裝紙包起來的平安果塞給她，“平安夜快樂甜甜，這個給你吃?！?/br>
    戴著毛絨絨手套的溫恬捧著平安果低頭笑起來，她的鼻尖被凍的有點紅，溫恬吸了吸鼻子，脫掉手套把書包從肩膀上摘下來，拉開拉鏈后拿出那個裝在盒子里的平安果，捧給他。

    她歪著小腦袋，雙手捧著那個方方正正的畫有圣誕老人的紙盒，笑語盈盈地對他甜甜道：“平安夜快樂呀傅淮淮，我也給你買了的！”

    她說話的時候嘴里會有熱氣呵出來，白茫茫的霧氣慢慢地上升，隔在他們中間，模糊了彼此的面容輪廓。

    可傅淮卻把她的笑容看的特別清楚。

    那樣明媚燦爛的淺笑，就像是一束光，倏的照進他的心里，亮亮堂堂的，不灼燙，但很暖。

    他雙手接過來，然后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燦然笑著，很開心地說：“謝謝甜甜?！?/br>
    溫恬的眼睛眨了眨，笑的更開心了。

    她很寶貝地抱著傅淮送她的蘋果，也不嫌手冷，傅淮穿上大衣后扭頭見她正低著腦袋撥弄包裝紙的邊邊角角，小手凍的通紅，當即皺了皺眉。

    他從她的手里拿過他送的平安果放進她的書包，然后拿起她的手套，執起她的手幫她戴，嘴里很cao心地說：“怎么不知道戴上呢？手這么涼！”

    溫恬愣愣地瞪著正認真幫自己戴手套的傅淮，在他的手掌碰到自己手指的那一瞬間，指尖仿佛就像是被什么點燃了一樣，驀地就燒了起來。

    明明手是冰涼冰涼的，幾乎沒有溫度，可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由指尖那點熱度慢慢地擴散蔓延，她的整只手都在發熱。

    傅淮幫她戴好手套后又抬手往上拉了拉她的圍巾幾乎要遮住她整張臉，只剩下溫恬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露在外面，撲閃撲閃地望著他。

    他倉皇別開頭，將她的書包掛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拿起她送的平安果一手拉住她的棉衣袖口帶她起來。

    傅淮像往常那樣打算把她送到學校門口，不過他突然接到一通電話，要去見隊長，溫恬很善解人意地說：“沒事呀，我自己回去，傅淮淮你去忙?！?/br>
    傅淮把書包給她，特別愧疚地對她道歉，溫恬眉眼彎彎地沖他搖頭，她用手往下扒拉了下圍巾，露出嘴巴，對他說：“真的沒事啦，”她伸出戴著白熊的毛絨絨手套推他，“你快去叭，我也要回去啦，記得吃平安果呀?！?/br>
    “嗯，你也記得吃?！?/br>
    溫恬和傅淮在訓練場門口分開，她沿著路在路燈下慢騰騰地往前走，心情很好，甚至自己玩起了踩影子，就在溫恬蹦蹦跳跳地玩的正開心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把溫恬嚇了一跳。

    楊燦燦穿著冬執勤裝站在溫恬的面前，溫恬抬起頭看到是她后莫名的好心情突然就降下去一多半，小姑娘撇了撇藏在圍巾里面的嘴巴，想要從楊燦燦的身邊繞路走過去。

    楊燦燦卻故意往旁邊橫移了一步，開門見山地說：“他不會一直在你身邊的?！?/br>
    溫恬蹙了蹙眉，只聽楊燦燦又道：“就像剛才這樣，他一個電話就被叫走是很常見的事，以后的寒暑假可能還會去別的省市執勤，畢了業后他就是一名刑警，作為刑警會因為一個案子出任務好幾個月不回家不和外界聯系，哪怕平常工作都是加班值班備勤，他根本就顧不上你，到時候什么都需要你一個人，不會有一個傅淮能在你有任何情況時就出現在你身邊。他會是國家的，而不是你一個人的。這些你想過沒有？你能接受的了嗎？”

    第27章

    溫恬被楊燦燦這么一大段話給搞懵了, 她很莫名其妙地瞅著楊燦燦，半晌，楊燦燦對還在發呆的溫恬笑了笑，非常理智冷靜毫不留情地陳述事實：“你接受不了的?！?/br>
    溫恬的秀眉幾乎要擰成一個疙瘩，小臉鼓起來, 她覺得很氣憤。

    “你這個人好煩哦, ”溫恬煩躁地往下扒拉著圍巾，奈何她的手上戴了棉絨絨的手套, 圍巾幾乎沒怎么往下落, 依舊遮住她的大半張臉, 溫恬懶得再弄, 清亮純澈的眼睛直視著楊燦燦, “你為什么這么愛cao心別人的事呀？不累嗎？”

    楊燦燦：“……”

    她咬了咬唇, 冷漠道：“我只是提前提醒你……”

    溫恬沒等她說完就接過話茬，聲音依舊軟軟糯糯的，很輕很細, 說：“好讓我知難而退，不要自不量力去挑戰我接受不了的現實嗎？”

    她的神情凝重而認真，鼓了鼓嘴巴吐出一口氣, 語氣十分篤定地說：“你根本不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受不了呢？”

    “你……”

    溫恬沒再停留就往前走去, 話語平靜道：“我才不會聽你的胡言亂語呢，你別想挑撥離間我和傅淮淮的關系?！?/br>
    溫恬挺直脊背走出警院后緊繃的身體立馬就松懈了下來，整個人就像是脫了力一般, 無精打采地走在路上。

    溫恬不聰明也不算愚笨，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資質很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沒有天分，但不缺韌勁兒。

    她不是嬌氣包，不是大小姐，也不是小公主，她能做家務，能體貼諒解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無理取鬧。

    她是個很乖很乖的女孩子。

    她可以、可以足夠理解傅淮淮的。

    路燈下的影子由雙重變成一個，由長變短再由短拉長，反反復復，溫恬慢吞吞地往前走著，一遍遍的這樣暗示安慰著自己，突然……

    等等！

    她為什么就要去理解傅淮淮的工作？

    在原地傻站著愣了幾秒，溫恬抬起帶著手套的手，捂住臉頰蹲了下來，她耷拉著腦袋，怔怔地望著路面，腦子里隱隱地有個念頭要冒出來，而心跳也正隨著她的思緒越跳越快。

    她好像知道了之前那次為什么看到傅淮和一個女孩坐在一起吃飯心里會不舒服了。

    她怎么能……對傅淮淮有了這種心思呢？

    溫恬燥地身體發熱，羞赧不安之余居然還覺得有點愉悅開心。

    可是，下一秒，她的腦子里又不斷地回響起楊燦燦說的那段話。

    “他根本就顧不上你，到時候什么都需要你一個人，不會有一個傅淮能在你有任何情況時就出現在你身邊?！?/br>
    “他會是國家的，而不是你一個人的?！?/br>
    “你接受不了的?！?/br>
    越想越煩躁，剛剛才看清內心有些高興的溫恬氣惱地想抬手抓抓頭發，結果碰到了才想起來手在手套里面，沒辦法做動作，只能又頹喪的落下來。

    她站起來，慢騰騰地挪著步子，很委屈的小聲嘟囔：“好討厭好討厭哦?！?/br>
    這么多嘴和她說這些干嘛啦？

    溫恬回了家吃過晚飯后就回了房間，書包和手機都被她放在了臥室，等她拉開書包的拉鏈打算往外拿作業題的時候摸到書包里那個平安果，這才又想起來自己還有傅淮淮給的平安果沒吃。

    她把平安果抱出來，坐到椅子上拉開粉色的絲帶，天藍色的塑料紙隨著她的動作緩慢地張開，被包裹在里面的大紅色的蛇果漸漸露出來，溫恬的小手抓住這顆大蛇果，雙手捧在手里轉來轉去看的時候才發現有一面刻了字，上面一行是圣誕快樂的英文“merry christmas”，英文下面用漂亮字體刻了四個字——平安快樂。

    她盯著這個蛇果看了好幾秒，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嘴角終于再次浮起淺淺的笑。

    這個平安果成功把溫恬的注意力從晚上出警院時遇到楊燦燦的插曲給拋在了腦后。

    她抱著平安果滿腦子都是她意識到了自己喜歡傅淮，心里開心興奮又緊張忐忑，開心興奮是因為她終于知道了自己為什么有時候面對他心跳會不受控制的加快，終于看清了內心確定自己喜歡他，緊張忐忑是怕他不喜歡自己，盡管他對自己特別好，但從記事開始，他就一直對她這么好的，這些年來就沒變過，所以……

    溫恬思索了好半天，都猜不準傅淮對她到底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她撇撇嘴，嘆了口氣。

    暗戀似乎向來都是這種很矛盾很奇怪的感覺。

    有些甜蜜，又有點苦澀。

    溫恬特別慎重地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決定還是高考結束再說這件事比較好，畢竟，她現在是個準高考生，應該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沖刺高考上，而她又很想考上中醫藥，不僅僅是因為她喜歡這個方向的專業，還因為……這樣她就可以離傅淮淮很近很近。

    況且，傅淮淮那么優秀，她也應該讓自己更努力地變成更優秀的人才對。

    溫恬暗下決心，等高考結束，等她十八歲生日，她一定會鼓足勇氣面對自己的感情的，在此之前為了高考必須把萌動的情愫藏在心底壓制住，當成她自己的小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傅淮淮。

    因為溫恬害怕，怕他萬一在她高考前知道了這件事，還拒絕了自己，說一些什么“我只當你是特別好的異性朋友”或者“我一直把你當meimei對待的”這種話，會影響到她沖刺高考的情緒。

    在對待學習方面，溫恬向來是嚴肅而認真的，容不得半點懈怠。

    把事情想通之后心情舒暢了不少，溫恬瞅著手里的蛇果，開心地想拿手機給傅淮拍個照片發過去，在把手機從大衣的衣兜里掏出來時才發現有傅淮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

    溫恬點開微信，把傅淮問她到沒到家的消息讀了后打開相機，找了一個好角度給蛇果拍了張照片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