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滿腹感后,是漸起的睡意。 幾分依賴地將言大夫的手抓著,我慢慢地闔上眼,飄乎乎地搖進了深處,倒是做了個大快朵頤的美夢。而這再醒來時,手里攥著的,卻只有被角了。 言大夫或許是忙事兒去了。 這屋子閉著門,開著窗,可以聽見外頭一唱一和的鳥叫聲。 好歹是恢復了不少氣力,套了件外衫下床,我慢悠悠地坐到鏡子前,拉開衣襟拆開繃帶,又自個兒看了一遍那傷口,嘴里且念著:“快點兒好,快點兒好……” 過了會兒,換藥的人來了。 不是言大夫,而是千織。 總覺得這種事兒吧,言大夫素來是要親力親為的。我一邊抬起手,任她解著衣衫,一邊問:“你言哥兒呢?” 千織理開一層層的衣料,輕笑著說:“哎喲,一來就問我要你家相公呢?!?/br> 這妮子。 臉上微微泛紅,一時之間,我竟是找不到話應付她的調侃了。 身前的繃帶被小心地拆去后,千織方才正經地告訴我,言大夫叫上太子,一起進宮去了。 “為什么呀?”我脫口便問。 千織搖頭。 這個她可就不清楚了。 …… 衣衫穿上,系帶在千織靈巧的手指下,成了個漂亮的花結。我懶著身子沒有動,她則往托盤里收拾著東西,然后突地扭頭對我說:“玫姐,以后可不能再這樣嚇我了?!?/br> 我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 她呼著氣,面上流露著難得的柔弱:“你都不知道,我昨日趕來的時候,你就那么安靜地躺著,身上還染著好多的血,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你傷成這個樣子,就好像,好像不會再醒來了一樣,偏偏言哥兒還抓著你的手一直哭,我急得拉著他問,他也不回話,就是掉眼淚,嚇得我也跟著哭,還以為你,你……” 真是很少聽千織講這么多的話。 莫名地。 我想起言大夫跟我說,我和他不一樣。 那廂,小妮子說著說著,眼睛開始發紅,我上手揉著她的腦袋,感慨萬分。這被人牽掛的滋味啊,怎么比陳年的女兒紅都還要香啊。 總歸是看不得千織為我擔憂。 腦筋一轉,我索性蹦出一句:“放心吧,姐還得惜命,等著吃你和萬華的喜酒呢?!?/br> 某女頓時捂著臉哎喲了一聲。 嘖。 此話的效果立竿見影啊。 而這既然扯起了閑話,依著我那八卦的性子,是怎么都追問下去的,千織倒是從實招來。 這昨個兒,她主動去了人府上拜會,還親手給那小子做了頓晚飯。 而那后頭也不知怎么說起的,更是約了今日馬場相見,要教人騎馬的。 這真是,一出手就連擊不斷啊。 委實是個好勢頭。 嗯? 我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既是約的今日,那你怎么還不出門?” “已經推了?!鼻Э椚魺o其事地回,“你受傷的事兒我也沒著急告訴萬華?!?/br> 哪里知道這丫頭為著照顧我,連萬華的約都給推了。 這可不行。 我當即趕起人來,千織找著理由,說這時候了,也約不了什么馬場。 “那就再去洗手作羹湯?!蔽覉剔值卮?,一番的好說歹說,總算是將這妮子給叫走了,然她走之前,也沒忘請個人來看著我。 本是要請小白來的,畢竟他是我,嗯,表哥。 但是,程妖不請自來了。 …… 按理說,某倆該是成雙入對的出現,怎么就形單影只了。 沒忍住地問了聲小白,結果程妖說,那家伙的風寒還沒好利索,讓自己給綁在床上,強制休養著了。 綁…… 再怎么說,我家小弟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敗事有余,故而生問:“小白還是很厲害的,你確定你綁得???” 程妖大咧地坐在我側旁的凳上,勾人地攪弄起耳際的一縷發,無謂地回:“事先便封了xue道,再綁一遭,不過是覺得好玩?!?/br> ☆、第220章 不給撩??? 好玩…… 師父父您的趣味真是惡劣了。 且這男兒身做起那媚人的動作來,怎么還是妖嬈的不得了呢。 嘖,拋開不相關的亂七八糟,我方才問起了正事:“可查清楚了?” 他輕嗯了一聲。 我坐等下文,然而,沒有? “查了什么,你倒是告訴我啊,光嗯個聲,我知道個屁??!”氣得拍了拍桌,隨即又不得不哎喲喲地捂上被拉扯生疼的傷口,前后反差不過一剎。 程妖順勢嘲了我一眼。 而后又主動倒上杯熱水,推到了我的跟前,十分確鑿地說:“買兇者,安王趙歌?!?/br> 是趙小六? 我不由聚起眉峰。 言大夫也沒逼得他走投無路,怎么就砸錢買殺手來滅口了。 “他想干嘛呀?”我不耐地問。 程妖跟看白癡一樣的盯著我,不過攤著手說:“想殺你男人嘍?!?/br> 廢話。 這我當然知道。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后者輕叩著桌面,一副淡然樣兒:“聲明啊,我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所以這買兇殺人的理由,你問本人去,別問我?!?/br> …… 憑這也敢嗯聲說查清楚了? 真欠。 無語地踱著步子,倒回床上,我背過身掀起被子,只懶懶地揮著手道:“好走不送?!狈凑僭趺磫?,也不會是我想知道的東西。 程妖坐著沒動。 直到叩桌的咔噠聲又響起,我聽得他問:“值得嗎?” 也是奇怪。 僅僅三個字,我就明白了他的所指。 躺平身子,視線一陣虛晃,昨日的一幕幕且在腦海里疾快地重演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而最深刻的,非是冰冷的劍,非是入骨的痛。 甚至,連言悔的淚都不是。 那是什么呢。 “我,只怕你疼?!?/br> 對。 是這句話。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記得如此清楚。 言大夫說過的情話有那么多,今日還對我破天荒地低語了一聲我愛你,該是排在殺傷力首位的,可偏偏,這句最不像情話的五個字,成了我心頭的最動聽。 其實,當程妖的問話一落下,答案便是分明的。 沒有急著回復。 只是因為一想起昨日,思緒便又忍不住地兜轉了一番。 而程妖,也不是真的要聽我吐出那意料之中的倆字。 他雖是在問我,但又何嘗,不是在問他自己。 因為那么一個人。 就走上截然不同的一條道,變成另一般的模樣。 這值得嗎。 …… 孰不知程妖看起來倒是氣勢十足,但往深了探,一顆心仍是顫的。 和白江的相遇,是一個大大的荒謬。 但程妖已經賭上一切,只為成全這個荒謬。 是的,他不想輸。 而現在,他也似是贏了。